「看來這個朝廷比我想像的有趣多了!」段虎閉上眼睛琢磨了一下,猛然睜開雙眼,目光神聚,像是對著丁喜,又像是對著門口,問道:「不知林家有送請柬給我們嗎?」
「有的。」
門外傳來一聲應答,這時林重師從門後的走廊轉了出來,興沖沖的拿著一張大紅請柬走進來。
「林二少爺,在門外站了那麼久,是否腿麻了?」段虎淡淡的說道:「丁喜,給林家二少爺看座。」
林重師尷尬的笑了笑,上前行禮道:「小弟只因聽到有人如此熟悉朝廷之事,深感好奇,所在才在門外駐足偷聽了一會兒。還望將軍恕罪。」
「無所謂恕不恕罪,以後來了,就直接進來吧!再說你前兩天也幫了我一個很大的忙,若不是你先行應允將護院家丁交與我調遣,其他豪族門閥也不會那麼輕易的就解決了,說起來,我還應該謝謝你了。」段虎從他手中接過請柬,道:「燙金大字?你林家的一次夜宴還真是隆重呀!」
「不隆重不行,將軍現在可是我們的父母官,行事又那麼強硬,」林重師坐下笑道:「給將軍送帖,當然要隆重點,免得得罪您。」
「我真的那麼可怕嗎?林二公子,說話可是要負責的。」段虎眉頭微鎖,道:「我雖然行事強硬,但是並沒有針對你們林家,你這樣說,實在讓本將軍覺得很傷心。「
林重師急忙站起來,行禮道:「將軍恕罪,是林某失言了,」
「不必抱歉啦!只要你知道我們是朋友就可以了。」段虎揮手示意他坐下,又道:「林兄來此,應該不單單為了給本將軍送請柬吧?」
「的確,小弟這次來,除了給將軍送請柬以外,還有一事煩請將軍答應。」
「你林家如此家大業大,有什麼事是做不成的,竟然會來求我?實在很讓本將軍意外。」段虎饒有興趣的問道:「何事?說來聽聽,在本將軍能力範圍之內的事情,本將軍毫不含糊。」
林重師想了想道:「小弟想要在將軍麾下任事,希望將軍應允。」
「什麼?林二公子,你不是在戲弄本將軍吧!」段虎冷笑道:「以你林家在朝中的勢力,稍微有點才華,便可居於那廟堂之上,又何必在我這個小小的校尉麾下任職呢?」
林重師連忙解釋道:「段兄不要誤會,小弟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卻極為嚮往軍中生涯,所以想在軍中謀個職位。」
段虎可不信他這一套說辭,繼續道:「要謀職位,可以找你的發小龍武將軍陳俊呀!那不是更好嗎?」
「龍武軍全都是武官,並無文職,小弟是想要謀個文職。」
「林二公子,你要謀文職的話,相信我大秦很多有番號的軍隊都會搶著要你,又何必呆在我這間小廟呢?」段虎此時出言逼問道:「林二公子,我希望你說實話,為什麼一定要到我的麾下來!」
「看來還是小弟小看了將軍的才智,」林重師歎了口氣,說道:「其實小弟想要在段兄麾下任職的原因很簡單,那就是段兄的前途將會一片光明,將來必站到那朝堂的高階之上,如今小弟任職將軍麾下,只不過是為了將來做準備。」
段虎懶洋洋的攤靠在椅子上,說道:「一片光明?你是如何知道的?」
「將軍這麼精明的人為何會有此疑問?我想就連將軍身邊的這位丁先生,也看出將軍將來的成就非同一般吧!」林重師端起茶杯,淺嘗了一口,繼續道:「據我林家在京城的耳目得知,當今聖上想要再扶持一股軍中力量與陳俊和薛玄形成鼎立之勢,以此穩定軍方。將軍現在深得蒙公器重,又是雷老的土地,想必聖上心中人選選非你莫屬。將軍現在正好缺小弟這樣善於政務的文人,小弟在將軍相對弱小的時候投靠,想必將來定然會受到重用,正因有此打算,小弟才毛遂自薦在段兄麾下當一小小的文吏。」
「林重師,你還真很能言善辯,讓本將軍想不答應都難。」段虎哈哈笑道:「這樣吧!你明日辰時就到這城守府來,本將軍委任你為我的隨軍長吏,等以後有了合適的職位在另行提升。」
林重師面露笑容,躬身道:「謝將軍。那屬下先行告退,」
段虎上前扶起他,道:「你我無須如此,不必稱呼得如此正式。」
林重師搖搖頭道:「禮不可廢。」
說完,又行了個禮,告退了幾聲,讓段虎不要遠送,便跨步走出了城守府。
「將軍請小心這人,他並未說實話。」丁喜瞥了林重師的背影一眼,不鹹不淡的說道:「依屬下猜測,林家是想要通過他加入將軍麾下這件事,給世人一種將軍已經站在太子一邊的假象,從而把將軍逼入太子陣營,為太子登基出力。」
段虎淡淡一笑,道:「這個本將軍知道。」
丁喜愣了一下,道:「那為什麼將軍還要答應他的要求呢?」
「唉!因為他的確說中了我的要害,我的麾下現在並沒有擅長政務的文吏。」段虎歎了口氣,苦苦一笑,指著身邊堆積如山的各種等著處理的公文,一臉苦惱的說道:「自從那幫豪族門閥將原本在城守府任職的子弟全數召回去後,光這幾天的戰報就已經搞得我焦頭爛額了,還有那些擠壓下來的公文政務,若不找個懂得政務的人來處理,恐怕不要等到皇上降罪,我自己就會撂挑子不幹了。」
丁喜聽後,連忙下跪道:「屬下無能,不能為將軍分憂……」
「丁先生,快快起來。」段虎將丁喜扶起來,安慰道:「本將軍並不是在責備你,這些天若不是你從旁協助,恐怕本將軍早就被這些公文給逼瘋了,而你非但無罪反而有功。」隨後話音一轉,「不過本將軍麾下若是只有你一個文吏,恐怕……,本將軍現在的確是求才若渴,但是我又與這些勢力的關係相處得並不算好,在他們眼裡我只不過是一介屠夫,若不是看在雷老的面子上,恐怕他們連見都懶得見我,更不會讓其子弟繼續在我麾下任職了。」
丁喜面有愧色道:「屬下不知將軍苦衷,反而因些許功勞,便洋洋自得,實在愧對將軍的信任。不過將軍如今羽翼未豐,實在不適宜踏入皇家內部的皇位爭奪,而且若是讓當今聖上知曉,定然對將軍的仕途產生不妙的影響,畢竟沒有一位帝王會喜歡看到自己的臣下管自己的家事。」
「顧不得那麼多了!」段虎一擺手,像是將煩惱甩開似的,神色堅定的說道:「丁先生,你馬上草擬一份求賢令,就說本將軍現在求才若渴,只有是有一技之長的人全都可以來此應試,凡是通過審核之人,可入城守府任職,餉銀按照朝廷雙倍發放。」說到這裡,又想了一下,道:「另外寫一封信,將這裡的情況敘述一遍,讓人騎快馬送去蒙公處,讓蒙公轉呈朝廷,希望朝廷可以盡快派遣各級官吏下來。」
丁喜提議道:「將軍可以暫時從軍中招募一些秉筆長史,來城守府任文吏一職。」
「也好,這件事就由你去辦吧!」說完,段虎有點惱怒的踢開椅子,朝外走去,口中罵罵咧咧的斥道:「娘的,這幫該死的傢伙不要讓本將軍抓到你們的把柄,否則一定要將你們往死裡整。」
看著段虎充滿殺氣得背影,丁喜知道段虎現在說的話絕不是發牢騷,他一定會付諸行動,被一隻兇猛殘暴的猛獸盯住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那隻猛獸是站在籠子外面盯著他們,只要他們一動,他們就必死無疑,然而他們現在竟然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那隻猛獸盯上了,於是丁喜心中不禁為那些豪族門閥感到悲哀。
武安城在北秦境內並不算是個大城,它既不像其他城池那樣周邊有不少受其管轄的郡城,也不像其他城池那樣有各種大小不一的鄉村,它就是一個被群山環繞的城池,孤零零的聳立在天江岸邊。
可是別看這個表面上城池不算大,但是它所要處理的政務卻比那些大城池要多得多。比如每天從武安城南的順風碼頭裝卸的南北貨物都需要由稅務官一一點查,錄入帳冊,另外每天經過武安城的商隊和行人多達十幾萬人,每人都必須在城守府查閱身份,領取路引,才可出城。
由於武安城的豪族門閥對段虎的霸道極為反感,於是聯合起來將城中與他們有關係的各級官吏全數收回,並且嚴令不許門下子弟和手下去城守府任職,所以城守府基本上都處於癱瘓當中。
貨物沒有入冊,船隻便不能裝卸,路引無法簽發,行人便不能出城,所有的商戶和行人都被滯留在武安城中,再加上晚上的宵禁令並未取消,所有人都只能呆在客棧中,不准出去,一腔怨氣無從發洩,最終只能全數發洩在身為臨時城守的段虎身上,這也是那些豪族門閥所希望見到的。
短短三日,因為在城守府鬧事被段虎打斷了四肢的人,便不下百人,而被他抓入牢中的就有一千餘人,現在在城守府右側的刑部衙門已經算得上是人滿為患了,所以段虎才在城守府待了三天,便已經忍不住想要衝入那些豪族門閥家中殺個痛快。
不過還好,林重師的自薦來得及時,在他第二天任職之後,段虎便當上了甩手掌櫃,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林重師和丁喜二人全權處理,自己則躲到四寶樓船找雷滿學那套讓他看著眼熱的破天戟法去了。就算是林丁二人有事派人去找他,他也只是說,絕對相信他們二位的能力,有事讓他們自己解決,不要總來煩他,一點沒有一個當城守的自覺。
林丁二人沒有辦法,只好自己拿注意,從駐守在白馬嶺的神威軍和正在被呂、李、吳、任四人操練的武安城守軍中調集所有會書寫的人,在城守府擔當文吏和稅務官。或許是受到其他豪族門閥的限制,又或許是林家還是有點小看了段虎的潛力,林家除了林重師以外,並未派出一人入城守府從旁協助,而且還對外聲稱林重師加入段虎麾下只是他的個人行為與林家無關,這讓段虎感到非常不滿,林家也在他心中劃入了要打擊的對象。
由於秦齊戰事的原因,原本準備入京趕考的學子們全都被滯留在了武安城內。如今雖然戰事已過,但今年的秋試也被迫取消了,得到消息之後,大部分家中富碩的學子便立刻啟程還鄉,而剩下一小部分的學子卻因為滯留時間過長,囊中已然羞澀,不夠返程的路資,被迫留在了武安城的龍泉寺中,做一些抄寫佛經的工作,以補食宿之用。
這時,段虎臨走前張貼的求賢令對他們來說,就像是久旱甘露一般,於是紛紛到城守府報名應試。林丁二人現在也因為人手問題,感到有點力不從心,現在突然有這樣一群飽讀詩書的學子前來求職應試,怎麼還會挑肥揀瘦,全都一股腦的收了下來,立刻分到了各個衙門擔任主簿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