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捍死營?」張全義顯然對這個答案非常意外,眼中露出一絲鄙夷,道:「沒想到將軍如此英雄人物竟然只是捍死營統兵校尉,明珠蒙塵,可惜可惜。」
段虎感覺到張全義話中對捍死營的不屑,不禁皺眉不悅,而旁邊眾人則起哄道:「捍死營怎麼拉?捍死營中藏龍臥虎,我們捍死軍士可以以一擋百,你這傢伙剛才不也是被我家將軍給打趴下了嗎?還敢瞧不起我們,什麼東西嗎?」
「各位息怒。」見眾人不悅,丁喜急忙上前勸解道:「我想張將軍不是這個意思。」轉頭小聲的對張全義說道:「張將軍,還請以大局為重。」
「諸位剛才王某失禮了。」在張全義眼中這些人只不過是些亡命之徒,若不是為了大秦著想,自己堂堂三品的忠勇將軍又怎會跟這些人道歉,於是毫無誠意的朝眾人抱了抱拳,而後轉頭對段虎說道:「段將軍,難道就只有你們這幾百人的捍死營來攻打武安城?」
段虎剛才還覺得這人不錯,現在心中卻有點厭惡這人,不願多言,冷道:「是的。」
「難道蒙公不知道這裡武安城有兩萬南齊玄武軍,而那白馬嶺也還有三萬玄武軍人馬嗎?」
「什麼駐守在這裡的是玄武軍?」
丁喜一愣,眼中露出駭然神色,而段虎也臉色一沉,心中也感棘手。
李昊突然出言道:「玄武軍又怎麼薛玄既然能夠打敗他們,那我們捍死營也一樣可以。」
「就是我們捍死營也不是孬種。」
「什麼玄武軍還不夠我們塞牙縫的!」
眾人聞言,且對玄武軍不屑一顧,紛紛鼓噪喝罵,而段虎和丁喜不知為何,都有點驚訝的看著李昊。
忽然,段虎轉頭看向李昊,眼中暴射出一股殺氣,語氣冰冷如冬,道:「李昊,你是薛玄的人!」
「啊!」
眾人皆不解的看著段虎,不知他為什麼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將軍,我怎麼是薛玄的人呢?」李昊臉色一變,連忙解釋道:「我一年前就被發配捍死營了,一直都在捍死營中出生入死,從來沒有見過薛玄,又怎麼回事薛玄的人呢?」
「你還以為我只是一介武夫嗎?」段虎身上的殺氣暴增,喝道:「你和薛玄設下的連環計真的好厲害,讓本將軍到現在才察覺,想必薛玄已經派人跟在我們身後,等我們進入藏軍道,就把它堵住了吧?這樣我們即便知道了他的計謀,也必須執行不誤。」
眾人皆疑惑有點跟跟不上段虎的思路,臉上都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只有張全義在沉思片刻後,便面有驚色,道了一聲「糟糕,我上當了。」
丁喜這時也從沉思中清醒過來,將思緒理順,對張全義出言問道:「張將軍想必跟薛玄有仇吧?」
「不錯,張某的確跟薛玄那廝有仇,而且還是很深的仇。」張全義承認道:「薛玄在未成為萬騎大統領之前,曾經在我手下當差,因為一次過錯,張某便當眾打了他三十軍棍。本以為他受此羞辱必然會尋機報復,可是後來卻沒有,這事我也就沒有放在心上了,沒想到這廝竟然懷恨在心如此之久,藉機設下如此毒計,想將我和我的武威軍將士一網打盡。」
周圍的捍死軍士聽後更加覺得莫名其妙,丁喜於是上前解釋道:「眾所周知,薛玄乃是一個心胸狹隘之人,任何得罪他的人他都不會放過,比如我們將軍和張將軍。薛玄先是借南齊北侵荊州之機,向蒙公提出引蛇出洞之計,張將軍,想必你會來武安城作內應也是薛玄提出的吧?」
張全義點頭道:「對!我武威軍大部分將士都是武安一帶的人,很適合來此做內應。」
「薛玄先是讓張將軍入武安城為內應,此為第一步,等戰事進入後期,再派一個替死鬼,領著我們捍死營眾進入武安城,與張將軍共同對抗武安城守軍,這是第二步,」丁喜接著解釋道:「他必然也想到了武安乃是一個重鎮,南齊必然會派遣精兵把守,無論我們是勝是負,最後都是他來收拾殘局。若是我們敗了,什麼都不必說了,但是若我們勝了,恐怕他也不會放過我們,必然趕盡殺絕。」
「我的出現正好擔當了這個替死鬼的角色!他故意在陳俊面前提出讓我隨他攻打武安城,因為他知道以陳俊的性格一定會來對我述說其為人,讓我心生警惕,等到了一定時刻,讓我們主動提出分兵之策。」段虎冷冷一笑,看著一臉蒼白的李昊,看著已經將他當成朋友的人,眼中閃過一絲惋惜,道:「李昊你就是一個引子,當我們提出分兵的時候,你便將有山間小道可以繞開白馬嶺的事情告訴我們,讓我們堅定了分兵偷襲武安城的決定,而且他也一定曉得丁先生知道藏軍道的事情。」
丁喜不由得讚歎道:「這人心機如此可怕,竟然可以不動聲色的將所有人都設計了一遍,看來天下人都小瞧了他。」
事已至此,李昊也不再辯解,承認道:「豈是是我和薛玄都小看了將軍,認為將軍只不過是一個武功高強的莽夫,只是李昊不明白將軍是什麼時候對屬下起疑的?」
「就在你你說玄武軍不堪一擊之時,以你冷靜的性格絕對不會說出這番狂妄的話來。」段虎繼續道:「你是怕我等聽到玄武軍之名,都躲藏起來,不願與其對抗。那麼等薛玄攻打武安水寨之時,就要對付一支完整玄武軍的馳援,想必這不是他所願看到的。」
「什麼?薛玄今晚要攻打武安水寨?」張全義臉色一愣,又恢復常態,喃喃道:「難怪他會攻打武安水寨,原來他已經知道那人現在在武安城。」
丁喜問道:「張將軍,什麼人在武安城?」
「南齊水師都督李嚴。」張全義解釋道:「李嚴今晚在龍泊灣的四寶樓船上設宴款待天下第一名姬韓昭雲。」
段虎道:「看來此事怕也在薛玄的算計之中。」
這時,已然明白過來的眾人將李昊團團圍在中央,一個個磨拳擦掌,恨不能將他撕成碎片,向來與他交好的呂梁搶先衝上前,一把揪住李昊的衣襟,厲聲道:「李昊,你這個狗娘養的,枉我呂梁視你為兄弟,每次打仗的時候都護著你,避免你死在那裡。」說著,捲起衣袖,露出手臂上一處深可見骨的刀傷,痛心道:「你還記得臨江一戰嗎?若不是我替你擋了那一刀,你怎能活到今天,而你就著這樣報答我的嗎?與薛玄設計陷我們於死地。我真後悔,當時為什麼要救你,就算是救條狗也比就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強上百倍!」
「呂大哥,對此我無話可說,是我對不住你,若是有來生,李昊便是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你的恩情。」李昊一臉愧色,對殺氣騰騰的段虎唉聲道:「將軍,李昊做出此等事情,對不起大家,要殺要刮希聽尊便。」又抱拳朝天道:「李昊無法恢復祖上容光,愧對李家列祖列宗,望在上祖宗可以原諒李昊,李昊已經盡力了。」
段虎收斂一身殺氣,平靜的說道:「李昊,我說過要殺你嗎?」
李昊愕然道:「李昊犯下此等罪行,還不足以殺嗎?」
丁喜此時出言道:「李昊,你可知道,若是將軍沒有出現的話,那麼那個替死鬼就會是你。」
「什麼?」李昊驚愕道:「怎麼可能?他答應會助我恢復祖上容光的。」
「你祖上乃是前朝驃騎大將軍,掌管天下兵馬,而薛玄的祖上也是其麾下。」丁喜解釋道:「你想想看,以他的性格又怎麼會助你恢復祖上容光,騎在他的脖子上呢?」
李昊不是愚鈍之人,只是心思都放在恢復祖上容光去了,未想其他,現在丁喜出言指點,他立刻清醒過來,雙眼充血,面目猙獰的恨道:「賊子,欺我太甚,我李昊自負聰明絕頂,竟然會落此陷阱,可笑!可笑!」說著,李昊轉身跪在了段虎面前,痛聲道:「李昊自知罪無可恕,死上百次都足夠了,然不殺薛玄此賊我死不瞑目,還望將軍將此罪壓後,待殺了薛玄,李昊必會提頭來見,到時將軍要殺要刮,李昊絕不皺半下眉頭。」
「你的確該殺!」段虎冷冷的看著腳下之人,話音一轉,又道:「不過本將軍現在正值用人之際,像你這樣的人才,我又怎麼會輕易斬殺呢?」說著將他扶起來,笑著說道:「何況,本將軍還未將你的兵法學完,又怎會殺你呢?」
「謝將軍不殺之恩,屬下必以死相報。」李昊感激的向段虎鞠了個躬,然後轉頭歉意的看著呂梁,道:「呂大哥,我……」
「哼!」
呂梁沒有想過要原諒他,冷哼一聲,拔開人群,走到一邊生氣去了,李昊也知道裂痕已經產生,想要癒合不是一時半會的功夫,也不強求,退到段虎身旁,不再說話,其他捍死軍士也知道段虎不會殺他,雖然心有不滿,但也只能咽到肚子裡去,扭頭散開。
段虎見此事已了,轉頭向張全義問道:「張將軍,在武安城你有多少人馬?」
「一萬人,他們全都隱身在龍泉寺周圍的民劇之中。」張全義自信道:「這一萬人馬都是我威武軍的精銳,絕不會比南齊玄武軍差。」
「只有一萬人,」段虎皺了皺眉,自言道:「也就是還差南齊守軍一萬人。」
「將軍錯了,我們什麼都不差。」丁喜提醒道:「將軍,莫非忘了,在這裡還有我大秦的兩萬降卒嗎?」
「對呀!還有城西南齊軍營裡的那兩萬降卒。」張全義一拍大腿,喜道:「雖然他們戰力並不怎樣,但是用來困住剩下的一萬玄武軍應該不成問題。」
「既然如此,我們便分頭行事。」段虎思考了一下,說道:「呂梁、任忠你們二人帶領捍死軍士,隨張將軍召集部眾,去城西解救那兩萬降卒,然後聽從張將軍吩咐行事。」
「是,將軍。」
眾人行禮接令,軍職比段虎要高一級的張全義見他擅自下令,神色有點不悅,張口還想說些什麼,但見到段虎眼中那非常人能承受的凜厲殺氣,不禁心中一顫,剛要脫口的話又嚥了下去,身體不由自主的像個屬下似的俯身下去,接令稱是。
「李昊、吳興武,你二人挑選十名精銳捍死軍士,隨我去那四寶樓船,本將軍要去見識一下那個天下第一名姬和那南齊水軍都督。」段虎又轉頭向丁喜吩咐道:「丁先生,你是個文弱書生,就不必身往危地,在此靜候佳音吧!」
說完,便領著李昊、吳興武和十名捍死軍士,闊步朝龍泉寺的正門走去。
張全義此時湊到丁喜跟前,擔憂道:「丁先生,你難道沒告訴你家將軍那南齊水師都督李嚴無論到那裡都會帶著他那五百捨身衛士嗎?段將軍,只帶十二人,是不是太過托大了?」
「張將軍多慮了,」丁喜看著段虎遠去的背影,自信道:「我家將軍武功蓋世,雖然不知道李嚴有那五百捨身衛士,但是區區五百人對他來說,不過是一群土雞瓦狗罷了,何懼之有。」
張全義心道:「什麼樣的將軍就帶什麼樣的兵!皆是狂妄之輩。」
丁喜像是知道他的想法,冷眼瞥了他一下,道:「張將軍,還是想想該如何對付那兩萬玄武軍吧?你要知道我們即便勝了,還要面對薛玄的襲擊,無論如何都必須將傷亡減到最低。」
張全義冷哼一聲,道:「張某知曉,先生不必多言。」
說完,也快步離開寺院,召集部下去了,呂梁和任忠也緊跟其後,龍泉寺又恢復到了之前的平靜,丁喜緩步走到前面的一處涼亭坐下,絲毫不受外界影響,神情自若的閉目養起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