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奮不已的段虎雙目微閉,五感全開,一臉愜意,像是在享受著這濃濃殺意似的,而對手卻沒有想要讓他繼續享受下去的意思,縱身衝出,手中長矛化成漫天矛影,鋪天蓋地的朝他攻過去。
段虎也毫不示弱,運轉刀勢,飛身迎上,手中朴刀化成萬傾雷霆,以風馳電掣般的速度擋住對手每一記攻勢,而且還不時的回刀還以顏色。
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兩人以極快的速度對攻了數十記,半空中頓時火花飛濺,金鐵交鳴聲響徹百里,震耳欲聾。
張雄第一次見到有人竟然能跟人稱天下第一戰將的陳俊正面對攻,而且毫無敗跡,不禁心生驚異。要知道,即便是異族第一勇士鐵赤也不過抵擋了七個回合,便被陳俊一矛挑於馬下,唯一能與他勢均力敵的人,在張雄所知的範圍裡,只有號稱擁有四象不過之力的萬騎大統領薛玄。
陳俊心中驚異也不下於張雄,從小到大,沒有人可以如此輕易的接下手中的丈二長矛,即便是與他齊名的薛玄遇到如此攻勢也只能退避三舍,然而現在在這個荊州的一個小城郡中竟然有這麼一個勢均力敵的高手,可以與他以攻對攻,甚至有幾記突破槍影的重刀還逼得他被迫收矛回防,而且這人像是還留有餘地,神態輕鬆自如,氣息悠長不亂。
「可惡!爾欺人太甚!」
陳俊被激怒了,他的驕傲決不允許有人在與他對陣時不盡全力,這是一種對他的侮辱,於是他借助段虎襲來的重刀,扭身滑步,借力打力,手中長矛以斷江截流之勢,狠狠的朝段虎的頭上砸過去。
勁風撲面,生生陣痛,段虎不再托大,改為雙手握柄,橫刀身前,身若磐石,穩穩的接住了這一記重錘壓頂般的攻勢。
從長矛上傳過來的狂暴巨力令段虎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身形往下一沉,腳下的青石板頓時被這股力道壓得粉碎。
「給我開!」
段虎在壓力的刺激下,凶性頓起,雙臂虯結,聚力一推,將壓在他刀身上的長矛推開,然後扭身橫刀一砍,勢要將陳俊腰斬兩段,陳俊連忙立槍回擋,同時伸腿朝段虎頭上踢去。
腳力凌厲無比,隱有風雷之聲,段虎無法判斷自己的橫練硬氣功能否抵擋,於是極不情願的撤刀而退,陳俊也不再追擊,收槍矗立,吐吶回力,準備下一番攻勢。
「好小子,你是第一個讓我後退的人!」段虎很久沒有使出全力了,而且這種暢快淋漓的對攻更是讓他渾身筋骨舒坦的不得了,於是由衷的讚賞道:「你叫陳俊是吧!我記住你了!」
我記住你的名字是你天大的榮幸,這就是段虎現在的語氣,這種語氣雖然讓陳俊想笑,但又笑不出來,從剛才的過招看來,眼前這個一身殺氣的賊寇確是一個難得的高手,而且是一個可能敗他的高手。
「爾叫什麼名字?」對於這個從未聞名的神秘高手,陳俊非常好奇,對段虎的反感也減弱了不少,語氣緩和下來。
「段虎。」段虎答的乾淨利落。
「段先生,為何與我北秦為敵,劫法場,殺官兵?」
「剛才你勝過了我一招,我依約告訴你我的名字。」段虎將衣服去到,露出一身猶如黑豹般矯健精壯的身軀,提刀傲然說道:「想要我告訴你原因,先勝過我一招刀法而不敗,再說吧!」
說著,段虎猶如下山猛虎一般,狂勢盡出,暴嘯聲中,舉刀殺上,刀身劃開空氣,發出赫赫虎嘯。高手之間無需多言,陳俊大喝一聲,沉身坐馬,提勁聚氣,長矛連抖,猶若騰空游龍呼嘯著穿梭於雲霄之中,絞入襲來的刀陣之中。
可是當陳俊的長矛接觸到刀刃上時,心中暗道不好,段虎刀中所隱藏的刀勁順勢展開,刀勁一如洪荒巨流般彭湃,又如火山爆發般洶湧,盪開長矛,源源不絕的直轟入他的內圍。
陳俊撤矛回擋,同時連步後退,想要脫離段虎的刀勢。然而段虎怎會讓他輕易走脫,刀勢運轉,猶如銀河洩地,連綿不絕,不死不休的壓迫上去,逼得陳俊不斷後退,令他毫無還手之力。
四起的刀風在地面掠過,平地裡塵土飛揚而起,青石板上則被割出一道道有寸餘深的裂痕,廣場周圍十幾顆腰粗大樹也被這股狂暴的刀勁逼得枝落葉飛,沒多久就變成了光禿禿的樹幹。在後方的張雄也受不了這股刀勁,連忙護著王郡守,疾步後撤了十餘丈,感覺安全了,才停下腳步。
「噹!」
在戰場中央突然發出一聲巨響,兩個身影迅速分開,各自後撤了數十步才穩住身形。只見段虎面色惋惜,左手朴刀只剩下刀柄,胸口則多了一個指頭大的傷口,鮮血直流,而對面的陳俊就好多了,面色如常,收槍身後,聳立如松,威勢已然如舊,只有腹部的鱗甲凹了進去,形成一個拳頭的模樣。
由於無法承受段虎的滔天神力,朴刀連擊了十三刀後,刀身便斷裂成十幾塊散落在地上,陳俊的長矛趁勢而起,矛尖直刺在段虎的胸口,而段虎也毫不吃虧,左手一記近身崩拳,狠狠的轟在陳俊的腹部。
陳俊敬道:「好刀法!好拳勁!」
段虎也由衷的讚道:「能夠連敗我兩次,你的槍法也不錯!」
「若不是段兄的朴刀斷裂,我或許早已敗在段兄無敵刀勢之下,又怎麼會勝段兄半式呢?」
「不必多言,敗就是敗,勝就是勝,我敗得心服口服!」段虎讓張超上前,道「依約我將事情原委說給你聽,其中是非對錯自有公斷。二弟,將你所知道的說給這小子聽。」
與北秦英雄如此接近,張超感覺有點緊張,斷斷續續的將事情原委,說給陳俊等聽,當聽到王郡守為了能夠湊足兵員,竟然連十幾歲的孩子也不放過,張雄頓時怒氣衝天,就要提鑭將他立刻了結。
「住手,張雄!」陳俊出言制止道:「他自有王法處置,我等不得動用私刑。」又轉頭對段虎正色道:「段兄,此事雖然事出有因,但你殺害百餘名步卒也是事實,還請你跟我回營一趟,聽候蒙帥發落。」
段虎不屑道:「跟你回去?回去找死嗎?」
陳俊真誠道:「本將可以力保你性命無憂。」
段虎不是那種喜歡將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的人,在他心中命運是自己創造的,而不是別人給的。他堅定的搖了搖,道:「不必多說了!我是不會跟你走的。」而後,像是語中有話似的,說道:「而且你現在還有能力讓我聽你的嗎?」
說完,也不等陳俊回答,領著張超,昂首從陳俊身邊走過。令人驚訝的是,陳俊並沒有出手攔截他,而是眼睜睜的看著兩人從身邊走過,只不過在段虎走出十幾丈後,高聲喊道:「段兄此等身手,何不為國效力,搏個蓋世威名?即使將來封侯拜將,封妻蔭子,以段兄的身後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若段兄意欲從軍,可到武騰城南征大營找本將,本將必向蒙帥舉薦段兄。」
段虎聽後身形頓了一下,又立刻闊步離開了。
二人離開了白安郡城後,一直未曾說話的張超疾步上前,趕上段虎,關切的問道:「大哥,你沒事吧?」
「你大哥我是精鋼鑄造,些許皮外傷不礙事!」段虎邪邪一笑,轉頭看向身後刑場方向,道:「不過那個什麼陳將軍現在恐怕不好受吧!硬接了我十三記重刀,還中了我一記透骨崩拳,只怕現在他連邁步走路也不成了。」
見二人離開,張雄將王郡守綁縛一旁,然後上前問道:「大統領,為何要放了這個狂徒?」
「狂徒?」陳俊苦苦一笑,臉上血色盡退,而嘴角卻流出一絲鮮血,神色略微痛苦道:「這人確實有狂的本錢。」
張雄驚異道:「大統領,你……」
「休要多言,扶著我!」
見到陳俊身形欲墜,張雄趕忙上前攙扶。陳俊靜立吐吶了半晌,身體逐漸恢復了一絲力氣,便推開張雄,然後像是知道段虎正在望他似的,轉頭向白安城外看去,自言自語道:「此人刀法威猛無匹,力貫千斤,其中更暗藏破陣殺敵之勢,若用在兩軍對敵之時,定有扭轉乾坤之力,而且此人進退有據,更善察言觀勢,乃是一難得將才,若不能為我軍所用,實在可惜。」
說著,便緩步翻身上馬,押著王郡守,朝郡守府馳去。
夜晚,翠屏山深處,一個叫做葫蘆谷的地方,這裡原先只有一些荒草、矮樹,而現在這裡卻多出了十幾間簡陋的木屋,與周圍荒涼的景象顯得有點不協調。
昨天,南齊的戰火已經燒到了江夏城附近,為了躲避戰火,張家村的人全都搬到了這裡暫時居住,段虎和張氏三兄妹也都來到了這裡。
在葫蘆谷不遠處的小山崗上,段虎矗立以久,眺看白安城方向,只見遠方隱隱約約透上夜空的火光將天上的黑幕映上了一層薄薄的紅紗。白石城的居民早就在昨天便全數撤離,現在南齊軍隊只不過是得到了一座空城,想必他們正在裡面搶掠燒殺。
「大哥。」張超走上山崗,靜立在段虎身後道。
「二弟,有什麼事嗎?」段虎沒有回頭,兩眼深邃的看著遠方,精神似乎也沒有在這裡。
「大哥,還在想昨天陳將軍的話,是嗎?」
「知我者二弟也!」
昨天陳俊的邀請對段虎來說是種莫大的吸引,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他就一直生活在張家村這種平靜的小山村裡,雖然剛開始的寧靜祥和讓他感覺很新鮮很舒服,但是過了這麼久,原先的新鮮早已化成了不耐,他一顆暴戾好鬥的心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只有戰場上那種血腥廝殺才能令它平息下來。
戰場,這是任何一個熱血男兒所嚮往的聖地。段虎從小就受到軍人出身的父親影響,對戰爭的渴望遠超常人,甚至到了偏持的地步。但是現代戰爭以及失去了對個人力量的依靠,更加注重團體意識,這對於無時無刻不在凸現自己的段虎來說是無論如何做不到的,他超常的個人能力和身手只有在古代戰場上才能發揮出來,隨心所欲,縱橫馳騁,這也是他從小的夢想。
「大哥,心中其實想去那武騰大營從軍,但是因為顧忌我和小詡、小蘭的安全才不能成行,是吧?」張超猜測道:「我們成了大哥的負擔,否則以大哥的蓋世武功,入那大秦軍隊,必然能夠創下一番非凡功績。」
「你不要胡思亂想,我之所以沒去武騰軍營,是因為其他原因,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段虎收回視線,看了看身後的張超,道:「而且你和小詡、小蘭也並不是我的負擔。」
「那大哥有何原因呢?」
「山賊拜山不是還有個投名狀嘛!」段虎指著武騰方向,朗聲說道:「我若是就這樣貿然去那武騰大營,即便有能力也不可能立刻被重用,只有取下一員南齊將領的頭顱作為投名狀,方可受人重視。」
聽到段虎的話,張超頓時兩眼泛白,心中嘀咕道,看來還是我多事了,我這結拜大哥還是改不了他那一身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