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兩害相權
聽得腳步聲漸漸遠離,如玉只覺渾身虛軟,靠著門扉滑坐到地上,發抖。
紙,終歸是沒能包住火。
東窗事發了,她該怎麼辦?
一直以為自己很堅強,一年的軍隊生涯,也足以讓她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任何困境——直到面對楚臨風,才發現,其實她還沒做好充足的心理準備,去承擔即將發生的一切。
她不知道要如何向他解釋,亦不知他想要什麼答案,更不知道隨著真相的揭穿,這件事會給顏家帶來怎樣嚴重的後果?
「篤篤」急促而粗魯的拍門聲,在靜謐的深夜格外的令人心驚肉跳。
如玉掩著唇,近乎驚恐地瞪著門板。
「我知道你沒睡,開門」如蘭漲紅了臉,把門拍得呯呯響。
如玉幾疑幻聽,猛地拉開了房門。
長廊上,一抹纖細的身影裹在厚厚的狐裘裡,瓜子臉,柳葉眉,杏眼圓睜,滿面怒氣,不是如蘭是誰?
「蘭子」如玉又驚又喜,伸手去拉她:「外面冷,快進來……」
經過那日的爭執之後,她本以為,如蘭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她。怎麼也沒想到,她竟會深夜來訪
如蘭緊抿著唇,一聲不吭,上來就是一巴掌。
「啪」清脆的掌聲,伴著火辣辣的痛感,瞬間將如玉的熱情澆熄。
她撫著臉,愕然張大了嘴巴,怔怔地盯著眼前盛氣凌人的貴婦。
她做錯了什麼?
「真卑鄙」如蘭神色鄙夷,一臉輕蔑地罵道:「深夜私會臨風,就是你對待最疼愛的妹妹的方式?這樣,你還敢說從未想過要奪走我的幸福?」
如玉一驚,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她看到了?
「被我抓到,沒話說了?」看在如蘭的眼裡,更是鐵證如山,她雙目赤紅,發了瘋似地撲上去,又抓又咬又踢:「賤人繼續裝呀怎麼不裝了?不是說對王妃頭銜不感興趣?不是說絕不會跟我搶……」
「蘭子,你誤會了……」如蘭回過神來,訥訥地辯解。
如蘭慘笑:「誤會什麼?我親眼看到,親耳聽到,難道還會有假?」
只要想到兩個人站在廊下執手相看淚眼的那一幕,她就妒忌得發瘋成親這麼久,臨風從未在她的面前,展現如此溫情脈脈的一面
明明是姐妹,憑什麼她費盡心思也得不到的東西,如玉總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擁有?她不甘心,不甘心
「大人,」顏嬸本不欲摻和進來,這時見情況詭異,才不得不硬著頭皮掌著燈走了過來:「誰來了?」
如玉下意識地往前一站,將如蘭擋在身後:「一個遠房親戚……」
顏嬸還未老糊塗到被這話糊弄過去,但她人老成精,並不揭穿,躬了身行了一禮,恭敬地笑道:「你們坐會,我這就奉茶。」
哪有親戚半夜登門,把主人揍得鼻青臉腫的?更何況,對方還是個女眷,這就更透著詭異了。
喬彥溫文爾雅,平日更是深居簡出,怎會招惹到這種市井潑辣女子?
如玉急急阻止:「我自己來,時候不早了,你去睡吧。」
「要的∼」顏嬸瞥一眼躲在如玉身後的影子,淡淡一笑:「人老了,沒那麼多覺。」說罷,轉身離去。
「你等著」如蘭冷哼一聲,怒沖沖地撥開如玉,揚長而去。
「蘭……」如玉追到門邊,顧忌著顏嬸,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登上軟轎,消失在夜幕之中。
身後有輕微的足音響起,她轉身,顏嬸端著托盤,略帶點同情的看著她:「客人走了?」
如玉胡亂應了一句,有氣無力地回到房中,一頭倒進床鋪。
亂了,一切都亂了
如蘭對她的誤會已然根深蒂固,要怎麼做,才能解開她心底的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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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吃?」花滿城盯著如玉,若有所思。
她咬著筷子,秀氣的眉毛緊蹙著,保持著同一個姿勢至少有一盞茶的時間。
「啊?」如玉抬頭,一臉茫然。
這段裡子,她一直如履薄冰,既害怕楚臨風半路殺出找她談話;又擔心如蘭會再次找上門來與她理論。
她當然想跟楚臨風了結一切,劃清界線。無奈當初欠著楚家的一千兩聘金,如今還差一截。
太醫的俸祿有限,很難在短期內湊夠缺口。當初她撂下大話,要憑自己的力量,歸還聘禮,如今豈能厚著臉皮回顏家向顏懷珉討要?
「有心事?」花滿城很想裝得漫不經心,終究還是按捺不住。
他有點後悔,不該信守誠諾,果然不再派人盯她的梢——否則,也不會陷入今天這種一籌莫展的尷尬局面:她人在他面前,心卻不知飛到哪裡?
事實上,這並不是她第一次走神,而且最近越來越頻繁。
以往對於他的邀約或是不請自來,她總是想盡一切辦法推脫,逃避;雖然不論她怎麼逃,最後一定會被他牽著鼻子走。
最近,她的態度發生了轉變——不能說期盼,至少是默認。剛開始,他當然很高興,很開心。以為精誠所致,金石為開,她終於被他感動,總算敞開心扉,漸漸接受這份感情。
然而相處下來,卻發現不是那麼回事。
他明顯感覺出她的神經高度緊張,時刻處在極度不安和焦慮之中。他的出現,更像是給了她一個盾牌——藉以逃避更大的危險。
換言之,如玉之所以選擇跟他在一起,並非出於情感上的需求,而是兩害相權取其輕之意。
得出這個結論,他不是不窩火。
然而轉念一想,至少在如玉的心中,他不是最可怕的,他還有利用價值,相對於另一種危險,他甚至是安全的。於是,那一點點不滿和惱怒褪去。
他開始靜下心來思考,如何利用她這種心態,為兩人創造更多的機會,化被動為主動,轉劣勢為優勢。
然而在觀察了一段時間之後,如玉的情緒並沒有緩解,她也沒有如他所想的那樣,在有意無意間透露她的想法,間接向他尋求幫助。
她對他守口如瓶,在他面前隻字不提她的煩惱。
側面打聽了一下,得到一個令他震驚的消息:她在四處打聽賺錢的方法,似乎要籌措一筆銀子。
可據他的瞭解,顏家並沒有遇到突發狀況——就算有,有楚臨風這個正牌的王爺女婿在,也輪不到她著急上火。如玉對物質上的需求一向不高,入京半年,她甚至連一條手帕都不曾買過。
那麼,問題來了:她要銀子何用?
思來想去,答案都只有一個:她要離京離開他,走得遠遠的,永遠不再回來,徹底從他的生活裡消失
沒有他的允許,她哪裡也別想去
「不是∼」如玉默了片刻,索性放下碗筷,起身離席:「今天輪到我入宮侍直,再不走就晚了。」
花滿城袖起雙手,眼角的肌肉輕輕地抽搐著,冷冷從鼻腔中擠出一個單音:「哼∼」
挑起他的怒火之後,她以為躲到宮裡就萬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