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暗了下來,晚風徐來吹走了白天的燥熱,天陸續續亮起來,閃閃爍爍猶如如玉此刻複雜紛亂的心情。
「喬彥,」孫逐流打了個酒嗝,雙目炯炯,偏著頭望向如玉:「你究竟是誰?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如玉神色一僵,低頭不安地啜著茶,氳氤的霧氣升騰起來,模糊了她的面容。
「逐流楚臨風忙起身給他倒了杯酒,藉機岔開話題:「來,咱們再喝。」
孫逐流抬手擋住他的手,一味盯著如玉的眼睛:「喬彥,你摸著良心說,孫某對你好不好?」
如玉垂著頭,低地道:「將軍和王爺對喬彥的大恩,沒齒難忘。」
「狗屁!」孫逐流激動地揮著,聲音逐漸提高:「虧咱們還一起餐風飲露,一起出生入死,又一起救你出狼窩,我們把你當朋友,為了你豁出性命都在所不惜。可是你呢?連姓名都不肯相告……」
如玉面色白,眼中淚光盈然。
「逐流,」臨風忙站了起來,搭上他的肩:「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不,沒醉孫逐流掙扎著摔開他的手,越過桌面握住如玉的:「喬彥,我只想知道你的名字,這樣也很過份嗎?」
「孫將軍如玉瑟縮一下。試圖抽回手。沒成功。咬著唇道:「請你自重。」
「逐流!」楚臨風大喝一聲:「你什麼酒瘋?」
他鮮少發怒。這雷霆萬鈞地一吼。晃若驚雷炸醒了孫逐流地理智。他抬起頭。看著神色冷厲地楚臨風。再看著咬得唇都快破了地如玉。不覺茫然:「我。說錯什麼了嗎?」
「對不起。我還有事恕不奉陪。告辭。」說罷。如玉起身逃也似地離開。
「等等。我送……」孫逐流下意識地想追。
楚臨風拽住他地臂。默默地搖了搖頭。低歎:「讓她去吧。」
事實上,他也很好奇,只是一個名字而已,為什麼喬彥的反應這麼大?只不過,如果這個名字對喬彥是種傷害麼,他也不希望逐流強行發掘她的痛苦。
如玉初時只覺胸腔發漲,臉上火一般地燒著,在街上疾走了一陣,被冷風一吹,慢慢地冷靜下來,又覺自己如此敏感,實在有些小題大做了。
平心而論,孫逐流的要求並不過份因為自己的懦弱,把責任推到孫逐流的身上,怪他唐突,實在有欠公平。
她想,再過一段時間,等她籌夠了那一千兩銀子,一定會當面跟楚臨風說清楚。只有勇敢地面對,才能擺脫過去帶給自己的陰影,真正的獲得解脫,開始全新的生活。
「喬大人∼」顏伯在大門口焦灼地等候遠地看到如玉拐過街角,忙急急地迎了上去:「你可回來了。」
「有什麼事嗎?」如玉奇道。
三狼自藏身處踱了出來沖如玉微微一笑,抱拳道:「喬大人,王爺在府上恭候多時了。」
「他來做什麼?」如玉變色。
三狼好脾氣地笑了笑,客氣地道:「喬大人見了即知。」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如玉深吸了一口氣直了背邁步向自己家中走去。
顏伯欲跟,三狼伸出手自懷裡摸了一張銀票笑得溫文無害:「勞煩管家去打幾斤好酒,切幾斤滷牛肉來嗎?」
「呃,」顏伯變色:「要不了這許多說王爺遠來是客,怎好讓你破費?」
他活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切兩盤牛肉動用銀票的人!
「記住,酒要謫仙樓的,滷牛肉要雍雅閣的。
,三狼把銀票強行塞進他手中,轉身施施然離去。
「啊?」顏伯捏著銀票傻了眼。
這兩處地方,一個在城南,一個在城北,跑完再繞回城東,還不得大半夜了?
如玉進了門,花滿城正負著手站在院中那棵桂花樹下,聽到腳步聲,不急不慢地回過頭:「上哪去了,這麼晚才回?」
那語氣,十足就是一個男人在質問晚歸的妻子。
「王爺紆尊降貴,知有何要事?」如玉不答,只冷冷地望著他。
花滿城走近兩步,聞到從身上隱隱飄來的酒香,不悅地蹙起了眉毛:「你喝酒了?」
「這是我的。」如玉崩著臉,見顏嬸端了茶盤出來,吩咐道:「顏嬸,送客。」說罷,不再看他,逕直越過他往屋內走去。
「啊?」顏神情尷尬地望著花滿城,心中惴惴:「王爺
「喬人開玩笑呢,」花滿城平靜地自她手裡接過茶盤,抬起下巴示意顏嬸離開:「我有事與你們大人商談,你先下去吧。」
顏嬸不安地瞧了瞧如玉的背影,不敢自做主:「這∼」
如玉聽他語氣,知道不讓進門,必然不得善了,自己一味固執,只會令顏嬸為難,只得停下來,淡淡地道:「顏嬸,我與王爺談點事,暫時不用你侍候了。」
嬸如蒙大赦,匆匆離去。
花滿城托著茶盤,悠閒地晃了進去。
「花滿城!究竟要怎樣,你才肯放過我?」如玉站在門邊,怒目而視。
花滿城狐地瞇起眼睛上下打量著她:「你好像很不開心?是不是左清臣那糟老頭給你氣受了?」
「只要你不出現,我的日子會好過很多。」但是,這顯然是個奢望。
如玉撇過頭不看他,語氣消沉。
「呵呵花滿城不但不惱,反而低低地笑了起來:「若沒有本王,你的日子豈非太過無趣?」
如玉無力地撐著額,神情厭厭地跌坐到椅子中,聲音從指縫中漏出來:「你想怎樣,請便吧。」
見她擺出一副「要殺要剮隨便你」的模樣,花滿城心中忽地生出惱怒,將茶盤重重地往桌上一扔,杯盤唏哩嘩啦掉了一地,他看也不看,轉身便往外走:「好,本來想用顏懷珉的消息來慶賀你進入太醫院,看來是我多事了。」
「你說什麼?」如玉霍地抬起頭,一臉震驚地瞪著他。
花滿城冷笑一聲,頭也不回地出了花廳。
「等一下
花滿城哪裡肯停?三步並做兩步轉眼已到了大門處。
「先別走,啊∼」如玉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因為太焦急,腳下踩著碎片滑了一跤,碎片劃破掌心,鮮血流出來。
她顧不得疼,立刻爬起來,追到門外一瞧,哪裡還有花滿城的身影?
他的性子極狠戾,言出必行,如果打定了主意不肯說,必然是問不出來了。不但問不出,搞不好還會變著法子折磨無辜的顏懷。
沒想到偶爾的一次任性,帶來的後果竟是與父親的失之交臂,焦急,傷心,失望,後悔,疼痛,種種情緒席捲而來,如玉扶著門框緩緩地滑坐到地上,嚶嚶低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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