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腰下,火把如龍,追兵如螞蟻似地黑壓壓地湧了上來。
籐筐一次最多能承載二人,饒是德武和賢武把轆轤扯得跟風車似的,也最多只能讓撤退的速度快上一分半分,於事無補。
楚臨風這邊只得幾個人,顧此失彼,齊軍從四面八方攻破防線,一層層地壓上來,很快進入短兵相接的混戰階段。
賢武已身中三箭,傷口血流如注,猶在咬著牙靠著樹幹苦撐。
「將軍,你先過去吧!」仁武殺出一條血路,與楚臨風背靠著背:「我來斷後!」
「不急,」楚臨風神態篤定,微微一笑:「花滿城手底下那群狼還沒露面,咱們應該還可以撐它一刻鐘。讓他們先過,我輕功夠用,不用籐筐也可撤離。」
「將軍!求你先撤吧!」仁武嘶聲怒吼:「你若有個閃失,孫將軍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他敢?」楚臨風頭一昂,順手削掉一個齊兵的腦袋,神色睥睨地哧道:「老子還沒死呢!」
幽黑的密林中忽然冒出數十個手執火把的黑衣人,簇擁著一身青衫,斯文俊美的九狼和箭袖衫怒氣勃發的十狼。見到他們出現,交戰雙方忽地安靜下來,只餘火把燃燒的聲音。
九狼腰佩長劍,叉開雙腿,傲然立於人群中,意態閒適地沖楚臨風揖了一禮:「楚將軍,過門不入豈是為客之理?」
「呵呵,」楚臨風淡然一笑,冷然反諷:「群起而攻豈是待客之道?」
他一邊說話拖延時間,另一隻手放在身後悄然做手勢,示意眾人快走。仁武等人雖然瞧見,又有哪個肯走?
「姓楚的,」十狼脾氣暴烈,又被他殺了幾個手下,從眼皮底下溜走,更是怒火狂熾,錚地一下抽出腰間雙鑭,跳上前廝殺:「你沒資格做老子的客,今日定教你來得去不得!」
「是嗎?」楚臨風縱聲長笑,揮劍架住他雙鑭:「那就要看齊軍是否有這個本事了!」
他看準十狼脾氣暴躁,性子衝動又好勝心強,故意不提十狼,只說齊軍,就是想激怒他,讓他單打獨鬥。
九狼皺眉,心知他是激將之計,立刻便要阻攔。
楚臨風身邊只得五個人,己方人數千倍於他,就是拖也將他拖死,何需單打獨鬥?更何況,他是敵軍主帥,生擒了他,對齊軍的士氣將是多大的鼓舞?
「好!」十狼卻搶先發話,忽地回頭惡狠狠地瞪著身後:「你們退下,讓我與楚臨風決一死戰!」
「十弟~」
「呵呵,」楚臨風腳尖微旋,身子向左一昂,避開十狼舞得虎虎生風的一對青銅鑭,哂然一笑道:「十狼若是反悔,此時也還來得及。」
「別說了,誰都不許插手,誰若插手,就是他媽的看不起我!」十狼撂下狠話,九狼倒也莫可奈何。
好在,他們把個摩雲領圍得水洩不通,倒也不怕楚臨風逃上天去,就讓他們打上一場,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楚臨風,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十狼怒吼一聲,身子凌空而起,如一隻雄鷹沖天而起,向他撲了過去。
楚臨風也不再多言,兩個人鏗鏗鏘鏘地斗在了一起。雙方手下各自替主帥搖旗吶喊,以助聲威。只是楚臨風這邊只得四五人,聲音完全被齊軍的聲浪淹沒。
楚臨風向仁武使了個眼色,且戰且走,引著他慢慢往斷崖邊退去。齊軍跟著推進,包圍圈越縮越小。
九狼瞧出楚臨風的想法,冷冷一笑,揮手命人射出無數火焰箭,吊在半空的籐筐被一把火燒得連渣都不剩掉入瀑布裡沒了蹤影。
十狼久攻不下,心中急躁,大喝一聲,掄起雙鑭一口氣攻出了六六三十六招。
楚臨風不慌不忙,見招拆招,叮叮噹噹一陣鞭炮似地脆響,忽地腳下一頓,身子微晃,賣了一個破綻,十狼見獵心喜,立刻搶身上前。
九狼旁觀者清,驚聲阻止:「不可!」
可惜,楚臨風縱身一躍,於電光火石之間,穿破鑭影伸指輕點十狼肋下神闋穴。
饒是他縮得快,左手鑭已脫手飛出,叮地一聲掉到地上。他面色灰敗,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瞪著楚臨風。
「十弟!」九狼生恐他吃虧,忙撥劍搶了上去。
「哈哈,楚某尚有軍務在身,恕不奉陪了!」楚臨風朗聲長笑,衣袂翩然之間,已飛身朝鐵索掠了過去。
「別讓他逃了!」齊軍如水般攻了過來。
「吾等在此,誰人敢擋?」仁武等四人不退反進,呼啦一下湧上來,拚死抵抗。
楚臨風也知他若不走,沒有人敢走,當下頭也不回,捷若飛鳥般掠上了鐵索,厲聲喝道:「走!」
「想走?沒那麼容易!」九狼冷聲笑著抬手,
一排弓弩手自他身後站了出來,數十張弩筒對著鐵索,箭雨如瀑而至。楚臨風手中長劍舞得密不透風,穿過箭雨在鐵索上飛奔。狂風掀起他的衣襟,鼓蕩如球,遠遠望著,迅若奔馬,有如神助。
九狼站在人群後,伸手一張厚背雕花鐵胎弓已握在手裡,穩穩地拉開弓,張弓如彎月,箭去如流星,噗地插入楚臨風後背,穿胸而過。
十狼這時也回過神來,心知若是讓楚臨風走脫,花滿城回來絕饒不過他。他搶上前去,運起神功,手中雙鑭不攻人,嗨地一聲怒吼,砸在了鐵索上。
當郎一聲響,鐵索在空中劃了一條圓弧,楚臨風似一顆彈丸,落入飛瀑之中,似一顆進入海中的浪花,倏然消失不見。
孫逐流雙目盡赤,搶上去,撲在崖邊嘶聲長嘯:「臨風!」
這一刻,世界彷彿靜止,只餘虎嘯狼嗥綿綿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