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同醫館中人說明自己的去向,這才與季竣灝、冼清秋一道出門。wWw.b111.net季竣灝也懶得去太遠的地方,便挑了離著秦家醫館不遠的五味齋。
這五味齋說起來也算是京城的百年老字號之一了,店面不大,只二層樓,看著簡樸卻自有風韻,裡頭的家常飯菜做的極為精緻可口,尤為出名的卻是這家店的「狀元紅」。
據說開創這家店的那位掌櫃早年娶妻,卻是一直無子。直到四十開外,方才尋了一個偏方,次年果得了一個兒子。這掌櫃的原是紹興人,紹興人素有釀酒的傳統,這掌櫃得了兒子,自也欣然。他做了多年生意,囊中所積不下千金,又只得這一個兒子,當下千里迢迢趕回家中,親手釀下百罈美酒埋於自家梨花林中,依俗取名為「狀元紅」。
這掌櫃雖多年經商,心中卻實在崇慕讀書之人,眼見兒子聰明伶俐,便更生了光宗耀祖之心。他那兒子卻也爭氣,十二進學,十五中舉,到了二十一歲那年更是一舉登科,金殿之上點為狀元。那掌櫃的自然欣喜欲狂,狀元衣錦還鄉,迎妻進門之時,他親手起出梨花林中「狀元紅」以饗來客。此酒色作琥珀,透明澄澈,香味又隨埋藏日久而愈加馥郁,入口更是醇厚甘鮮,回味無窮。然最為難得的是,這酒卻是真真正正的「狀元紅」。
此酒一出,頓時轟動鄰里,同鄉之人都拿了酒杯,上門來討個吉兆。百罈美酒不過數日,已剩了不到一半。那掌櫃原就極會做生意,見次情景,便將剩餘美酒送至五味齋售賣,京中人等聞說,各覺有趣,紛紛上門求購,五味齋一時名傳京師。
那狀元既少年得志,又仕途順暢,在官場之中廝混了十餘年,官至侍郎後,因父喪丁憂回家,為父守孝三年。三年之後,他卻過慣了閒散生活,從此息了仕宦之心。
他家中原就頗有積蓄,他自己十餘年宦海經營,自也是宦囊豐富。
致仕之後,他每年皆會親手釀製五十罈美酒,皆號為「狀元紅」。更在五味齋門前親手寫下一副對聯:「汲取門前鑒湖水,釀得紹酒萬里香」!自此,五味齋生意愈發興隆無比。
這位狀元郎直活到耄耋之年,方才過世,卻是個長壽的,這狀元紅也著實遺下不少。
季竣灝一面走著,一面笑吟吟的講著,直聽得荼蘼讚歎不已,連帶著在一旁的冼清秋也聽得津津有味。荼蘼一側眼,瞧見冼清秋面上神情,不覺心中一動,因頑皮笑道:「這酒若當真這般的好,我們何不買上一壇,帶回家去給二哥嘗嘗,讓他也得個吉兆!」
季竣灝倒也沒有多想,隨口道:「其實二哥從前也常會過來五味齋的,這酒想來喝的也不少了,不過這個時候買些帶回去讓他多喝些,或者還真能沾些喜氣!」
冼清秋卻只挑了下眉,面上現出幾分若有所思的神色。
荼蘼一直偷眼注意她的表情,見她這般模樣,不免又加了一句:「其實以二哥才學,這酒喝與不喝,也無多大分別。嘿嘿,他這回若中了,我可得請他去學釀酒了!」
季竣灝怔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起來:「不錯不錯,正該如此!」
荼蘼便仰頭去看冼清秋,純真笑道:「冼哥哥,等你有了兒子,我一定讓二哥送你好大一罈子……」她口中說著,手上便劃了一個圈,表示那酒罈有這麼大。
冼清秋面上一紅,有些尷尬的一笑:「如此便多謝了!」她畢竟是女子,提到有了兒子這等的話語,卻是難免有些羞赧。
季竣灝這時才隱約的回過味來,當下無可奈何的暗暗瞪了妹子一眼。三人說著話,一路走來,眼前卻已到了五味齋前。三人才剛過去,齋內已有小二快步的迎了出來,他卻是認得季竣灝的,當下急急上前招呼,問明了人數,慇勤備至的引了三人上了二樓雅間。
這五味齋看著不大,當真進去了,卻覺甚是寬敞。
三人進了雅間,各自坐定。季竣灝轉頭對那小二吩咐道:「菜挑精緻拿手的上即可,那酒,卻須十足十的狀元紅,有一些不對,可莫怪我翻臉!」
那小二滿面堆笑的應著,轉身下去了。不多一會的工夫,便捧了幾樣精緻小菜上來。原來這紹興原是江南地方,菜餚偏於清淡,以魚蝦河鮮等物為主料,其味香酥綿糯,汁濃味重,形色俱美。這幾樣小菜卻是糯米甜藕、醉河蝦、糟青魚乾及一碟清拌筍絲。
那幾樣小菜盛在清一色的青花荷葉邊小瓷盤內,當真賞心悅目至極。季竣灝看看妹子,笑道:「這藕是極好的,不妨嘗嘗,那醉河蝦只略嘗嘗就是了!」
荼蘼答應著,便拿起筷子,挑了一片吃了。入口細糯,甜而不膩,味道果真極好。冼清秋也舉箸嘗了,不免點頭,雖未出口誇讚,但看神情卻頗滿意。
三人都是見過世面的,各自舉箸嘗了一口,也便放了筷子。此刻先前那小二卻又快步的上來了,手中卻托了一個不大的陶甕,那翁細口大肚,上頭遍佈灰塵,翁身甚至還掛了幾根蛛絲,看模樣極是陳舊,顯然這翁內裝的便是那名動京城的「狀元紅」了。
那小二托了酒甕遞至季竣灝跟前,讓他查驗封泥,季竣灝隨意一掃,點頭道:「開罷!」那小二應著,手腳俐落的將酒甕拿至一邊,取了抹布來,三下兩下的便將那酒甕擦得乾淨光亮,然後舉手拍開翁上封泥。那封泥一開,頓時芳香撲鼻,一時浸潤心脾。
冼清秋聞香,脫口讚道:「果然好酒!」荼蘼在一邊也忍不住的抽了抽小鼻子。
一時那小二將酒燙了,又拿了來,放在了桌上。
季竣灝還不及倒酒,荼蘼已腆顏拿了面前的酒盞遞到了他跟前。季竣灝瞪了她一眼:「這酒後勁可足,你若醉了,我可怎麼同家裡交待!」
荼蘼小嘴兒一翹,卻不縮手,只是拿著酒盞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冼清秋在旁看得有趣,不由笑道:「男孩子早幾年喝酒也不怕的,況此刻還早,若實在不勝酒力的醉了,便尋個客棧休息一回,也就看不出來了!」
季竣灝想想也有道理,畢竟提壺給她篩了小半盞:「只許這麼多!」
荼蘼聳聳肩,有些不以為然的掃了他一眼。
她酒量一向不錯,自信便是回到幼時,也不會差到哪兒,只是這話卻不好說出來,縮了手,細細的看著杯中美酒。那酒盞原是早年的白瓷,雖非官窯所出,卻也極其精美,其胎薄而亮,琥珀色的酒液盛在其內,輕輕一晃之下,當真是流光溢彩。
季竣灝提壺正為冼清秋倒酒,忽而門上一聲響,有人已推門進來。三人都是一驚,還不及抬頭去看,卻聽來人叫道:「竣灝,我這一路找得你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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