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理想與現實之間求一條微妙的平衡之路,這或許不僅僅是江南省委副書記、代省長梁偉法的生存之道,錦湖實際也遵循類似的法則,只不過張恪熟悉未來發展的趨勢,能夠更加的游刃有餘,雖然步伐犀利但又有驚無險。
「學平主任半個月前在金山時,我與他見過面,」梁偉法語速稍緩,似乎在回憶他半個月前與徐學平見面時的情形,神情凝重的說道,「省國投捅出的窟窿要超過百億,中央不會拿出一分錢出來,這個窟窿完全要省裡來添,省裡什麼事情都不幹,光填這個窟窿就要填兩年……這個時候,我沒有辦法斷然要求晨曦紙業停產進行技改,省裡也拿不出錢來給晨曦進行技改。」
徐學平到金山是評估江南省財政廳所屬的江南國際投資集團在過去幾年時間裡形成無法收回的巨額壞賬,中央已經做出決策,不會讓地方國投在過去幾年時間裡無序混亂的經營所形成的窟窿拖垮中央財政,所有的窟窿都要地方財政來背負,梁偉發也是出於如此的背景才給派到江南來救場的。
他這個省委副書記、代省長當的可沒有常人想像中那麼輕鬆。
在這樣的背景下,梁偉法既沒有可能要求晨曦紙業停產進行技改。更沒有可能不支持金山電子工業園。
張恪當前清楚梁偉法此時地處境,稍作沉吟,說道:「據我所知,國務院正準備出台政策。(主張國有資產逐步的從競爭性行業退出,江南能不能超前走上一小步?」
「如何超前?」梁偉發問道。
「錦湖可以向晨曦紙業注資,或者可以再進一步,全資收購晨曦紙業……」張恪輕描淡寫的說出他真實的想法,「錦湖沒有太多地承諾,只承諾入資晨曦紙業之後,即刻關停污染最嚴重的制漿生產線,並投入資金對晨曦紙業的造紙生產線進行全面的技術改造。從錦湖入資晨曦的那一刻起,保證不會向飲馬河排放一滴污染水。晨曦紙業的中層管理人員與職員,錦湖會全盤接受。至於那些管理高層,他們的行政級別太高,錦湖廟小,容不下太多的菩薩。」
梁偉法注視著眼前地青年。錦湖之前可完全沒有露一點聲色就驟然提出這麼一個驚世駭俗的計劃出來,還真嚇人一跳啊。但從他的神情來看,倒是籌謀許久了,只差一個合適的時機提出這個要求。
不是時機合不合適的問題,而是之前沒有合適的對象罷了。
張恪地心思了然明晰,企業發展到一定的程度,受技術、人力、市場、產能等各方面資源地制約,再想進一步就會難上加難。併購晨曦紙業之後。錦湖旗下的紙業集團將在最短的時間裡形成華東地區最大的造紙規模,否則可能需要三年到四年甚至更長的時間才能達成這一目標;併購晨曦紙業之後,新光紙業在江南省紙品市場的佔有率能從當前的15%立時提高到60%以上,而新光紙業之前將營林工作推向江南省地阻力將有相當大的部分轉化來推動力。(
好處當然不僅僅如此,對於錦湖之前的老冤家來說,江南省是他們開闢的一個全新戰場,一個貌似錦湖完全不佔優勢、甚至處於劣勢的戰場,收購晨曦紙業之後,錦湖將在金山市、在江南省擁有一個堅實的根基。
對省裡來說,能徹底解決晨曦紙業所造成的飲馬河污染問題。出售晨曦紙業不會影響稅收。錦湖追加的投資還能促進經濟的進一步增漲,最為主要的。在省級財政如此緊缺地情況下,省裡可以通過出售晨曦紙業資產可以獲得一大筆用於周轉地資金。
從現實的角度考慮,錦湖入主晨曦紙業是一個對雙方皆有利地舉措。
梁偉法眉頭緊鎖著,他不能忽視一個最關鍵的問題:九八年將一家大型國有紙業集團出售給私有資本,可不僅僅是跨出一小步這麼簡單,注定要掀起軒然大波。
就在這臭氣熏鼻的飲馬河大橋上,張恪、葉建斌與梁偉發站在大橋的人行道上,憑欄討論到深夜,除了併購晨曦紙業的問題外,還談論了橡樹園在金山設立分園、盛鑫電器在金山投資成立兩到三家大型家電連鎖門店等諸多問題,到最後,梁偉發希望張恪對江南省的經濟發展談些看法。()
張恪坦然相告:「金山與建鄴、惠山三座城市,都集中在小江流域的中下游,長期以來都是相互競爭、相互促進的,只是這些年來,似乎許多人都只看到三者之間的競爭,看不到三者之間的相互促進了……兩座距離不過兩百公里的大型城市之間,飛機往返航班每週只有三班,火車還是八十年初的時速與車型,公路路程竟然需要五個小時,這似乎是很罕見的現象吧……東海省從去年底就全面展開大型基建項目的建設,江南,就算財政上再緊張,基礎建設方面也不能落後,就算為了我個人的一些方便,我還是建議金山與建鄴、惠山之間的火車大幅度提速,高速公路建設也要盡快啟動起來。小江中下游流域應該摒棄成見形成一個整體的經濟圈,而不應該都弊著一口氣各幹各的。」
梁偉法鎖著眉頭、帶著沉思的離開。
注視著梁偉法所乘車的尾燈與路兩側的路燈光混在一起難以辨識,葉建斌才感慨的說道:「收購晨曦紙業啊,好大的手筆。二十五億到三十億地資金,你打算如何籌措?」
除了去年借殼上市一下子撈到四十億巨資之外,錦湖其他時間,永遠是花錢比賺錢來得快。雖然錦湖還有二十四五億的資金剩餘。這些資金早就派了用場,海州、建鄴的生產基地需要不斷的追加投資、豐富生產線之外,還要在全國重點城市成立研發機構以形成完整地橡樹園研發網絡,海外的技術研發投資與資產收購也要持續的進行下去
錦湖近期內抽不出如此巨量的資金去反哺新光紙業。
張恪說道:「管理規模不變,不過我打算讓新光紙業與新光林業在財務上進行分拆,新光林業由錦湖繼續反哺培育,不過新光紙業近期的發展還是很值得期待的,已經擁有一定的融資能力。新光紙業持有馬來西亞郭氏雲源集團旗下制漿企業30%的股份。我們要充分挖掘雲源制漿地產能,一部分的制漿產能也可以給晨曦紙業提供原料漿,也就應該允許雲源集團對新光紙業進行注資持股……郭氏雲源集團緩過勁來之後,郭松延已經不止一次暗示對內地的紙業發展感興趣了,不過他對新光紙業的營林模式不大贊同,所以我才要將新光紙業與新光林業在財務上分拆開來。當然。你們要是對新光紙業有興趣,我也不會關閉大門的。」
「說實話。要是新光林業都培育六至七年生的速生林,新光林業地潛力要比紙業還要驚人。你有你的堅持,不過你地堅持讓新光林業的投資週期延長了近一倍,可是延長的五到六年時間內還要持續投入育林成本,從投資角度來說,新光林業的確不大讓人看好啊。()」
「新光林業啟動早,初期的成本低廉。除了週期比較長一些之外,折算下來的成本不會高昂太多,那就遲三五年再讓新光林業綻放光芒也沒有什麼問題,」張恪笑著說,「錢,現在對我來說,已經是最不考慮的問題了。」
葉建斌朝張恪肩窩上打了一拳,笑著說:「讓你小子驕傲!不過新光紙業地問題,我會考慮一二的,也會告之孫先生吧?」
「好事都不會忘了你們。」張恪說道。「新光紙業要盡快在國內市場獲得話語權,僅憑錦湖的努力。速度快不起來,就算正泰集團有意投資,我也不會拒絕。」
「就算你敞開大門,也要他們有這個膽子啊。」葉建斌笑了起來,與張恪並肩往橋下走去,「不過收購晨曦紙業,就算有梁偉法的支持,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啊。」給張恪當眾那樣的訓斥,對於葛明信來說,絕不是一個良好的體驗,酒會結束、張恪等人離開了許久,葛明信心裡的忿恨也沒有消除。
金山大酒店頂層的豪華套房裡,周瑾瑜、葛建德、葛明信、葛蔭均、謝漢靖、謝劍南、林雪、王海粟還有平時很少在金山媒體與公眾面前露面的周瑾瑜地丈夫謝漢明就算到深夜還圍著一個小型地吧檯或坐或站的聚在一起。他們並不知道就在今夜酒會過後,代省長梁偉發與張恪在飲馬河大橋上密談了三個小時。
「真是豎子欺人啊……」葛明信憋著一口氣到現在想起來心裡就發苦。
謝漢靖低著頭在深思:嘉信電子長期以來鎖定信息產業價值鏈地低端、專注於為海外電子廠商從事代工業務,算是獲得很大的成功,嘉信電子在廣東的電子園員工規模已經達到三萬餘人,但是今夜遭到張恪犀利的指責,偏偏又無法反駁,愛達集團以不到嘉信電子六分之一的員工規模,卻收穫得到比嘉信電子還要高的盈利,特別去年下半年由於亞洲金融風暴的緣故,嘉信電子收益大幅下挫,而愛達集團卻由於成功開拓了手機業務,銷售總額與盈利持續增漲。謝漢靖當然不會採信錦湖上報給電子工業部的數據,他自有他的判斷衡量標準。
大概正是如此,才會讓葛明信由於的忿恨吧。
謝劍南看了葛建德一眼,眼下的情形,除了海外電子廠商之外,唯有未來組建後的華夏電子信息產業集團才能夠在國內壓制住錦湖吧?當然,他對此也不是有十足的信心。不過他想到另一種可能,嘉信電子的製造能力十分之強,科王電器完全可以將品牌優勢與嘉信電子的製造能力結合起來在國內有更大的作為,只是葛建德、林雪這些人在場,他沒有將這些想法說出來。
王海粟酒會時沒有資格進入小宴會廳見識張恪教訓葛明信的場面,不過他能從葛明信事後一直不消停的憤怒怨恨中感覺到張恪當著眾人的面教訓葛明信的言辭是多麼的犀利、尖銳。他之前有些猶豫,在聽到葛建德可能出面執掌國內最大的國有信息產業集團的消息之後,他有些猶豫不決,但是這時候,在看到葛明信等人只能關起門來相互傾訴、渲洩對張恪的忿恨,才知道張恪的權勢是何等的強大,強大到讓葛明信等人拿他毫無辦法,受了教訓還不能找回場子。
「不管怎麼說,那個傢伙還不能在金山掀風作浪,」謝漢明出言安慰葛明信,他說道,「看今天的情形,他們跟趙有倫有所勾結,不過趙有倫在金山沒有什麼根基,只要金山電子工業園做出成績,也不需要跟那個傢伙治什麼氣。」
雖然金山電子工業園看情形要長期給建鄴的數字長廊構想壓制住,但是畢竟各成體系,建鄴的數字長廊構想,又豈能跟北京的中關村去爭什麼?
聽謝漢明這麼說,葛明信也只能先嚥下這口氣,先卯足勁將金山電子工業園做起來才能還以顏色。
他們還不知道張恪在與梁偉法的密談中提出對晨曦紙業的收購計劃,才斷定就算錦湖勾結上趙有倫在金山也無法掀風作浪。
謝漢明、周瑾瑜以及謝劍南一家人離開,為了表示親戚之間的特殊親密,還邀請謝漢靖夜裡住到他們在金山的寓所去。
在路上,謝劍南將他的想法吐露出來:「張恪激怒葛明信倒是給我們提供了一些方便,其實科王在國內的品牌優勢應該與嘉信電子的製造能力結合,生產、銷售更多、更豐富的電子產品,僅僅為海外電子廠商代工,的確有些妄自菲薄了。嘉信電子也能在市場領域直接的跟錦湖競爭,這應該是葛明信應該希望看到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