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不是說你們明天才過來嗎?」張恪走出電梯看見梁軍與他女朋友孫麗站在電梯前說話,手裡還提著幾個紙袋,不曉得是什麼東西。
「中午就將事情收拾完了,見下午有飛機,就直接過來了。」梁軍說道。他與孫麗在等電梯,看到張恪與馬海龍從電梯裡走出來,還給嚇了一跳。
張恪看了看手錶,說道:「馬上就要開會了,你這時候要跑哪裡去?」
梁軍剛到建鄴市,算是真正調入世紀錦湖地產,說是給邵至剛當助手,但是具體的職務還沒有安排。才三四天的事情,邵至剛在建鄴也忙得焦頭爛額,沒有時間討論梁軍的職務問題,先調過來用著再說。梁軍知道碰頭會的事情,不過那都是世紀錦湖與錦湖的高層人員才有資格參加的協調會,也沒有人通知他參加。這時候是下班時間,雖然下午剛過來,梁軍還是等到下班時間才陪孫麗一起去房間收拾一下東西,打算長期住賓館了,一些生活用品還是自己準備的好。
聽到張恪這麼說,梁軍腦子轉瞬間就轉過彎來了,誰點名讓他參加碰頭會,都沒有他這個表弟一口斷言有效力。梁軍笑著說,「準備陪孫麗下去一趟,」將手裡的紙袋遞給女友孫麗,「你先去房間收拾一下……」陪著張恪去下午才佈置好的會議室。
九五年夏天,隨父親梁國興轉業一家人遷回海州,海州對梁軍來說是一個陌生的城市。但是比起四川中部的地小縣城,海州更值得人嚮往。
那時候,愛達電子剛剛組建,愛達電子九六年之後所創造的市場奇跡是當時誰都想不到的,但是錦湖已成氣候,張知非的宏遠實業在海州也紮下根基。比起別人轉業到地方頂多享受相應級別的待遇,父親梁國興剛到海州卻獲得勞動局副局長的實職,梁軍自然曉得這是小姑夫家在海州的背景深厚;而整個家族的靈魂人物竟是二十歲不到的表弟,卻是外人難以想像的。
同時畢業地同學有去南方城市打工,又留在成都就業的。有近半的人還是接受工作分配回原籍,無論各人的能力如何,大多數人都處於人生起步、接受社會磨礪的階段,像梁軍這種剛畢業就接受高強度鍛煉的人極少。
不到兩年的時間裡,在張知非、盛青等人刻意的培養下,梁軍的成長是同時期畢業的同學所不能比地,已經沒有初出社會的浮躁、稚嫩,有著年少有成的沉穩與淡定。
九十年代中葉,國內私營企業還處於發展的起步階段,私企地管理層多為精於人事、敢於拼闖的人;企業規模化發展。作為創業者的私營企業家卻短於規模企業的管理,致使職業經理與家族企業的第二代接班人迅速崛起。
年紀輕輕就擔任企業高級經理地情況,再過十年八年就很常見了,即使二十六七歲領導上百億規模大集團的例子也不鮮見。但在九七年還很罕見,不過也不是不能讓人接受。
謝家正泰集團旗下的企業都紛紛由年輕的第二代接手,謝劍南、謝意都非常年輕。即使在愛達電子的光芒之下,科王黯淡無輝,卻也不得不承認謝劍南、陳靜這些科王的年輕管理者在企業管理者並沒有致命的缺陷。反而在完善企業管理方面,他們比第一代的創業者要出色許多。
整個大的錦湖體系內,有張恪這個極端的例子在,職務陞遷已經打破年齡的屏障,能力較強的年輕人都能迅速填充到重要崗位上去,沒有機關事業單位那種先琢磨兩三年、將稜角銳志磨掉的做法。企業發展階段,更需要這些年輕者的稜角與銳利的意志去開拓事業。像擔任北京分公司副總經理地姚堅今年也不過二十七歲地未婚青年,蘇津東的助理趙鵬也不過二十六歲,蘇津東就有意將他放出去擔任部門主管鍛煉一下。
梁軍年紀更輕一些。當然這更不是障礙了,先到會議室地人看到梁軍跟在張恪後面進來,點頭笑了笑,也沒有感到驚訝。
今天上午陳信生代表愛達集團與建鄴市政府簽署實施樹園計劃的意向書,明天就要就橡樹園計劃的規劃細節與建鄴市政府進行談判。
大規模的基建畢竟需要相當長的時間才能完成,橡樹園計劃不可能拖到一年之後再運行。除了將學府巷改造項目先攬下來。張恪的意見,就是將燕歸湖東北角的兩座印染廠先盤下來進行改造。將橡樹園計劃小規模的運行起來;這麼操作還可以規避前期的項目審批,張恪不希望因為政府的低行政效率而犧牲錦湖的效率。
張恪要求陳信生、丁槐他們先就印染廠的問題,明天就與建鄴市政府展開談判,要求建鄴市委市政府先在這件事情給錦湖開綠燈。
四十分鐘的會議,將需要協調解決的事情拿出來討論一下,明確各人手頭的任務,碰頭會就算結束。
現在正處於與建鄴市委市政府的蜜月期,要與羅君、王維均、黃克群等一班市委市政府領導維持當前甜蜜的關係,還要照顧到市長肖明建的面子,雖然羅君有拿橡樹園計劃打壓肖明建的意圖,但是這邊要極力避免過深的涉及羅君與肖明建的矛盾之中,高新產業園區與科技局、東華區的領導也要進行業務聯絡。會議結束,窗外的夕陽有一半沉入西山之下,對於錦湖高層來說,工作時間並沒有結束,還有很多的商務應酬要去處理。
張恪拉住小叔張知非:「許老師今天到建鄴了,我要請他吃飯,小叔你跟梁軍陪我過去。」
坐進黑色福特轎車裡。彷彿最後一縷夕陽餘暉照在車窗上,拐上東華大道就感覺暮色深了。
張恪在車裡給陳曉松打了電話,畢竟要追究4月10日發生的猥褻案不是輕而易舉地事情,而且並不能防止吳愛軍在警車裡給孫菊傑面授機誼,警務督察處要從馬蓮街派出所民警的瀆職行為查起,會比較複雜,孫靜檬她們正在做筆錄,一時半會也結束不了。
請許鴻伯吃飯,張恪沒有去別的地方,直接將許鴻伯從林業公司接到獅子園別墅裡。在那裡吃飯,比去高級飯館更親切些。孫麗在四川小縣城也是家境優裕的家庭出身,不沾油鹽醬醋,不過跟著梁軍之後倒是能做幾道簡單的菜,他們在深圳也不可能天天下館子,那樣的生活就太無趣了。孫麗還能幫著給馬海龍打下手,她對張恪說道:「你以後要常住這裡的,還不請些工人過來幫忙?」
「不會,」張恪想著許思以後到建鄴市的機會很多,也不能讓她住到這裡擔驚受怕的。要在燕歸湖另安排房子,「我一個人住這裡孤零零的,不習慣。上大學後,學校地住宿條件好就住學校。住宿條件不好,就在附近找間公寓住,指不定杜飛三天兩頭過來跟我擠,」杜飛還是想憑自己的能力在最後三個月衝刺一下,不管怎麼說。一起進東大是沒有問題的,張恪更懷疑他是留戀與李芝芳相處的最後時光也說不定,真到大學之後,杜飛大概就會與他形影不離了,「哦,對了,你跟梁軍也不可能長期住在賓館裡,要不這裡讓給你們住?」
「我們倆也不需要住這麼大的房子啊!」孫麗看了看這房子足足有六七百平米,僅一個餐廳就要比小戶型的住房面積還大。嚮往是嚮往,但是她與梁軍兩人還沒有結婚,抬頭看了看大廳的天花,「住這麼大的房子,收拾起來就夠頭疼的,我們在師大附近找間公寓租著住就可以了……」
張知非笑著說:「你們是人懶啊。這棟別墅要是搬到東大附近。指不定有多少人搶著住進來……」
張恪喜歡那種散步就能到達的閒散感覺,雖說乘車從東海到獅子園也就十多分鐘地路程。又隨時隨地有車伺候著,心理上的差距總是無法抹掉的,他進東大讀書,還是要在東大附近找住處或者直接住到東大的研究生公寓裡也是不錯地選擇。
這裡的房子以後就要徹底空下來了,張恪心想只要爸爸不調到建鄴或省裡任職,家裡人也幾乎沒有住進來的機會,只是作為落腳地就太奢侈浪費了,還沒有心思收拾,上次住進來,被褥都潮濕發霉了,知道梁軍跟孫麗要調到建鄴來,這房子怎麼處置,張恪跟媽媽有商量過。
張恪笑著說:「我媽一直在考慮你跟梁軍結婚要送什麼東西給你們才好,你們要是打算在建鄴長住,這棟房子就給你們當婚房吧……」
「這個太貴重了……」梁軍拒絕道。
「我媽也怕你們嫌這是舊房子,你們另選一棟也可以,選部好車也可以,房子跟車只能選一樣,」張恪笑了笑,說道,「我媽是這個意思,我就負責傳達,你們要是客氣,她老人家就要親自跑過來督辦了……」
張知非知道梁軍與孫麗不好意思收這麼重的禮,幫他們決定下來,笑著說:「住賓館都是身單影只的,你們小兩口跟著別人湊什麼熱鬧?搬過來住!每個星期找人收拾一下,也不是很麻煩,這樣我們每回到建鄴市,夜裡也有吃飯地地方,沒人高興整天在飯店裡吃飯。」
張知非拿長輩的口吻將事情定下來,梁軍也不便拒絕,也不開口說答應,就算默認下來。看情形,張恪與張知非是決心把他丟在建鄴發展。家裡的意思既然都定婚了,排日子也該結婚了。他與孫麗從大學就開始談戀愛,一直沒有分開過,也沒有要分開的念頭,對他們來說。早婚晚婚是無所謂的,只是不會考慮太早要孩子。畢竟現在都還年輕,自己才二十五,孫麗也不過二十四,一切都要以事業為重;不過這一點跟家裡也是矛盾重重,再說吧。
張知非感慨梁軍、張奕兩人所受到地待遇差距,這主要是梁格珍對他兩個哥哥家的小孩子額外的疼愛,錦湖這麼大的家產,梁格珍不管公司地事情,幫襯兩個哥哥家還是不遺餘力的。他一直想找張恪說張奕的事情。還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待孫麗到廚房幫馬海龍的忙,張知非藉故說道:「張奕在北關的紡織廠倒是蠻好的,到廠裡才三個月地時間,正趕上他師傅跳槽到別地廠去,廠長就讓他當上機修領班了……」
「哦,」張恪看著小叔的眼神閃爍,笑了起來,「要是我們幫他安排,他面子能不能接受?」
張知非聽張恪語氣鬆動,心裡一喜。說白了,對老大張知微一家,就張恪地怨氣最重,老二張知行還有梁格珍甚至都覺得張恪這小子的怨氣太重了。不過他們對老大張知微一家也沒有好感,在這方面就沒有勸張恪。張知非說道:「他也遇到不少事,這些東西應該能看開了,我上回找他喝了次酒,沉穩多了……」
小叔跟張奕有過交流就行。張恪轉頭看著許鴻伯,說道:「許老師,這麼多人裡你最辛苦,讓張奕給你差使差使,怎麼樣?」遇過挫折、有過反思的人,才能深刻理解許鴻伯悟透的那一套,讓銳意進取、血氣方剛的梁軍去給許鴻伯當助手都未必合適。
張恪也將許鴻伯當成導師類的人物來尊重,不然也不可能請許鴻伯到獅子園別墅來吃飯,還要馬海龍出去買菜。聽張恪安排張奕給許鴻伯當助手。張知非就知道這小子是真正對張奕冰釋前嫌了。
倒是擔心許鴻伯拒絕,張知非在許鴻伯開口之前,將老大張知微一家過去一年多來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也知道梁軍之前對張奕心有介蒂,希望能化解他對張奕地介蒂,畢竟青春年少。誰不曾有犯錯誤的時候?當然。張恪這小子可以不要拿一般人的範疇裡考慮。
「這樣子啊……」許鴻伯點點頭,「他要願意給我差使。我倒是不介意的。」他地那一套,必須要對人性有深刻的體會,才能理解,畢竟不是誰的悟性都能跟張恪這怪胎比的,要是張奕沒有經歷過挫折、沒有吃過苦頭、又能下這麼大決心做出常人不能做的決定,許鴻伯是不會教他什麼東西的。
張知非倒是沒有想到事情這麼容易就解決了,之前還思前顧後尋思著怎麼跟張恪開口才合適,大概是張奕對那個女孩子不棄不離能打動人心吧。
那一夜,張恪可是難得喝的不省人事回去的。
孫麗與馬海龍在廚房裡準備,張恪在客廳裡將今天發生的事情說給許鴻伯跟小叔聽。今天這一天發生的事情也不少,精典地產總載林雪還想演一齣好戲,可見她對學府巷改造項目並沒有甘心丟手,至少說梁子是結下了。孫靜檬枝生出來的事情不過是小插曲罷了,不過這個小插曲說不定會有令人期待的演化。
「這個丫頭有意思啊……」許鴻伯聽了哈哈一笑,說道,「我倒是也很欺待你哪一天給人打成豬頭熊臉。」
張恪低頭笑了笑,又認真的說道:「我們的處事風格畢竟跟別人不同,可以說是擋了別人地財路,我還是有些擔心……」
「有擔心是應該的,」許鴻伯說道,「橡樹園計劃,在建鄴市有羅君、王維均支持,看起來是大鼎已定,但是僅這條線是非常單薄的;還要考慮羅君拿橡樹園計劃打壓肖明建、胡宗慶的因素。羅君是下來鍍一層金的,隨時可能進步調離建鄴,那時橡樹園計劃在建鄴市的根基簡直就跟建成浮沙上一樣不牢靠……現在建鄴市看來萬眾一心求著錦湖來投資,當錦湖巨額投進來,給套在建鄴,他們地態度自然會有微妙地變化,我想建鄴市裡也不會真正就有心縱容綿湖一家獨大啊……」
張恪點點頭,說道:「並不能將最終的希望寄托在羅君、王維均地身上;情形所有變化,鬥爭惡劣,顧家都隨時有可能將姚文盛調出建鄴抽身事外。橡樹園計劃要在建鄴紮下根基,也是需要一段時間的,在這段時間裡,要保證不受類同於羅君調出建鄴之類的偶然因素干擾,我們還要多做一些事情。」
「從官場的角度來說,我看不到堅實的基礎,一張密集的網能提供相對穩定的基礎,今天的事情,你也許很快就能感受到那張網的威力,」許鴻伯說道,「要是有這麼一張網存在,你是不是已經下決心撕破它?」
「不破不立啊,」張恪見識過學府巷改造項目落入精典地產囊中之後的情勢演變,要真有一張網存在,那已經將東華區的某些人物與精典地產聯結成一起了,「我不能讓一些有威脅的人安心的潛藏在背後靜待時機……」高真、林雪也已經與謝家搭上線了,他們那一張網也是越織越密了。
「真是不休不止的糾纏,」許鴻伯感慨了一聲,「錦湖越是壯大越是會發現對方的網織得越密。若是聯信感受到錦湖的威脅,你說他們會不會跟科王糾結到一起去?肯定會的。就算聯信不找科王,科王也會主動找聯信,錦湖給他們的壓力越大,他們的網越是會緊密。肖瑞民的資料我看過,應該是一個厲害角色,背後還站著一群頑固不化的官僚……你啊,最好還是抱著與人斗其樂無窮的樂觀心態吧。」
「呵呵,」張恪笑了笑,說道,「錦湖要自主的發展,日後遇到阻力會更大,我也知道一勞永逸是不可能的。不過他們結網,我們也織網,就跟兩隻辛勤的蜘蛛一樣,看誰織得更密更快了。建鄴這邊,我們沒有根基,只能先扯破他一道口子,我們再織網……羅君現在要依重橡樹園計劃,我們還可以借他的虎威……這幾天,許老師就留在建鄴歇一歇腿……」
飯菜做好,溫了一壺酒,邊吃邊聊,張恪將在建鄴市種種可以搭上線的人脈與許鴻伯又梳理了一遍,還有包括葉家在建鄴的人脈。
葉家也是決心將盛鑫的根基紮在建鄴,葉建斌的老家是建鄴,但是葉家幾個仕途人物卻都不是在東海省內成長起來了,葉家在建鄴市的根基也很浮淺,沒有大的利益衝突,建鄴市裡會給葉家的面子,有了大的利益衝突,就很難說了,之前葉建斌拿不下學府巷改造項目,也是這個原因。
既然要在建鄴結網,那就將葉家的人脈也考慮進去,也方便兩家的勢力在建鄴市裡真正的融為榮辱與共的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