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建忠沒有提起李芝芳與王炎斌偷情的事,也沒有騙挨打,可與不可之間,由耿建忠自己猜測。雖然大家都是正處級,張知行卻是市長、市委書記面前的紅人,杜小山更是大權在握的區委書記,都比教育局長重要得多,只要不出人命,耿建忠也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杜小山的秘書及時趕到醫院,海州醫院兩名顱外科醫生都給叫到醫院,對曹光明進行緊急手術,才消除引起頭部骨折迸發症的可能,這時候麻醉還沒有過去,自然無法跟曹光明交流,張知行與耿建忠趕過來,就是要確定曹光明受的傷能夠恢復過來,更不能有性命之憂,否則沒有人會插手這事,張知行還要將張恪拉回家。
看著曹光明腦袋給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張恪想起杜飛拳拳見血的惡狠勁,背脊汗毛聳立。人生讀檔之前,也沒有親眼看到杜飛拿麻袋死揍曹光明的情形,只是道聽途說,張恪在那之後才與杜飛關係好起來,那時杜飛比現在要成熟穩重多了,大概就是這次事情給他太多的轉折吧。無論如何,曹光明都沒有逃過一頓飽揍,杜飛的內心也不可避免的受到這次事件的衝擊,李芝芳與王炎斌的命運卻是逆轉了。
張恪站在病床前唏噓不已。
杜小山、耿建忠、張知行站在一旁竊竊私語,他們正討論這事情如何善後。
就算知情人串通一氣咬定張恪當眾撒下的謊言就是事實的真相,就算這能瞞天過海,杜飛下手之狠。也有故意傷害之嫌。不能讓曹光明及家人自動閉上嘴,對杜小山、杜飛而言,始終是種麻煩。何況涉及男女艷聞?
「耿局長都親自過來了,是不是通知一下曹老師家人?」杜小山問耿建忠。
杜飛看著病床上曹光明,眼睛依舊沒法柔和起來,張恪撇嘴笑了笑,心想:大家這時候才想起通知曹光明家人了?
「王炎斌不出面沒事?」耿建忠有些疑慮,就怕曹光明的家人到醫院之後吵鬧。心裡想等曹光明醒了之後才通知他家人,等麻醉過了,只怕要到半夜,那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張知行抿著嘴不發表意見,也沒有必要發表意見,只是表明唐學謙的態度,具體怎麼做,自然由杜小山跟耿建忠談。也是杜小山欠耿建忠人情。
「王炎斌作為一中校長是失職的……」張恪在旁邊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見他們看過來,閉上嘴看向別處。
張知行見張恪這麼說,心想也是。王炎斌也要受點教訓,關鍵時刻只想著自己開溜。難道這樣就以為能保全自己:哪裡會惹出這樁事?杜小山讓張恪一提醒,也恨恨的說:「王炎斌不適合當一中校長……」這話本不該他說,不說卻不解恨。
「王炎斌的愛人是我們局的肖娜副局長,只怕不大好?」耿建忠有些猶豫。
杜小山笑了笑,說道:「耿局長不如問問王炎斌本人意見,直接跟他說,缺個位子安撫曹老師,問他能不能讓一下?」比起鬧出艷聞,心想王炎斌或許更願意讓出位置,「不過曹光明也不適合當一中的校長。」
耿建忠見杜小山說的這麼有把握,順著他的話說:「要是王炎斌主動承認工作中有不足的方,把二中的龔自高調到一中,讓曹光明去二中當校長,那也是可以的。」
除了耿建忠,誰也不認識龔自高,大凡海州人都知道排在一中之後的是第十二中學,第二中學還要差一些,耿建忠這麼安排,自然有他私心,但這是教育局內部的事情,杜小山、張知行都懶得過問。
耿建忠看了張知行一眼,他這種安排在教育局內部有阻力,但是如此這種安排是唐市長認可的,那就沒有阻力了。
張知行微微頷首,表示知道耿建忠的意思,卻不明確表態。
張恪看了躺在病床曹光明,心想他也真是可憐,成為別人利益交換砝碼,他雖然能暫時當上二中的校長,也不會長久,只要他嘴封住一年半載,到時再將他捋下來,他再說什麼都沒有用,還可能給自己招遭更大禍事。
耿建忠見大家都認可他的方案,給王炎斌家掛了電話,是王炎斌愛人肖娜接的電話,耿建忠請王炎斌接電話,先責問他一中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他人為
在家裡。
張恪抿嘴笑著,王炎斌要過來的話,他老婆肖娜自然不可能不過來,那王炎斌敢過來面對曹光明嗎?
王炎斌在電話說他在雪裡跌了一跤崴了腳,明天再到醫院看望曹光明,耿建忠問了曹光明家的聯繫方式,掛上電話後冷冷一笑,說道:「這麼大的事情,他說崴腳不過來,看來他是真不想做一中校長了。」
耿建忠按王炎斌給的聯繫方式給曹光明家掛了電話,電話裡沒有細說,只說曹光明在學校受了傷,人現在醫院,卻也奇怪,竟然沒有哪個老師主動聯繫他的家人,可見他平日在學校很不得人心。
曹光明妻子與妻弟趕過來時,快到十二點了,他妻子有些彪壯,差不多有張恪那麼高,腰粗膀圓,臉上還有橫肉,她走進來,撲就哭鬧。病房裡的人都禁不住皺了皺眉頭。杜小山開始慶幸沒有聽王炎斌的主意將這事生壓下去,這曹光明的老婆一看就不是善茬,還是先行安撫的決策好。
耿建忠皺著眉頭對曹光明的老婆說:「曹老師在學校裡抓到學生抽煙,他教育學生的方法過於激烈了一點,」杜飛臉上的手印還是那麼的清晰,耿建忠將杜飛拉過來給她看,又介紹杜小山的身份,「曹老師太激動了些,沒站穩妥,從樓梯上摔了下來,不過經過救治,很快就能恢復……」
曹光明妻子轉頭看見一圈人都靜靜的看著她,心裡發虛,也就收住哭聲,不敢再鬧,只問耿建忠,為什麼一中的校長王炎斌不過看望曹光明。
「王校長崴了腳,」耿建忠眉頭皺了皺,又說,「就算崴了腳,也應該來看,真是的……」
—
曹光明妻子一經耿建忠誘導,立即將怨氣撒到王炎斌身上,只是不敢再胡鬧,一直不停的絮絮叨叨,還代表她家曹光明向杜飛道歉,希望杜小山大人大諒,不要生氣。
大家都受不到曹光明的婆娘,見麻醉時間差不多就要到,杜小山、張知行、張恪、杜飛他們都走到外面的過道,只留耿建忠陪曹光明妻子、妻弟在病床裡,有教育局長耿建忠在,就足以震住曹光明了。
兩名留下來的主治醫生先進去查看曹光明的情況,走過道,才小聲的說曹光明的左臉頰神經受損嚴重,可能會導致面癱。張恪心想:曹光明平時就沒有什麼表情,面癱倒不會有太大的影響,聽著病房裡起了動靜,大概是醒過來了。先是耿建忠在跟曹光明說他送到醫院後的救治情況,又批評他教育學生的方式有些偏激,導致市裡領導對一中的教育方式很有意見,話鋒轉了轉,將教育不當的主要責任推到王炎斌頭上,但是杜書記對他嚴格要求杜飛的態度很認同,也很感激,特意領著杜飛一直守護在病房外,連張秘書長也驚動了,跟張恪也在醫院裡……差不多將所有的意思都告訴曹光明之後,過了一陣子,張恪他們才再次走進病房。
曹光明眼睛的目光很複雜,半張臉給紗布包著,嘴巴也沒有露出來,只看見嘴唇的方蠕動著,發出微弱的聲音,誰也聽不清楚。
聽不清楚才好,這樣才可以給曹光明足夠的時間考慮得失。曹光明大概這一輩子還沒有給這麼多官員圍著,複雜的眼神暴露出他的內心正進行激烈的掙扎著。給學生往死裡飽揍了一頓,曹光明心裡自然怒不可遏,但是聽到耿建忠明確說到王炎斌不適合繼續留在領導崗位上,他內心未嘗不動搖,卑微掙扎這麼多年,不就是為了這一步嗎?
張恪偷眼看著腕上的手錶,病房裡的氣氛陷入沉默足足有十五分鐘,才看見曹光明給蒙在紗布下的嘴再次蠕動,他婆娘俯身把耳朵貼過去,複述他含糊不清的話:「我對杜飛同學的教育方式有欠妥當,要對杜飛同學道歉!」
曹光明說這句話時,紗布下的嘴巴在抖動,眼神複雜,未嘗沒有咬牙切齒的味道,但是已經不重要了,等到現在,不就為了這句話嗎?
耿建忠安撫他不要擔心醫藥費的問題,不僅醫藥費,還有營養費都由市教育局安排,還讓他不要擔心工作上的事情,就等他病癒後會安排到更重要的崗位,現在就是專心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