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意外,賊寇佔據的黎山5寨在傍晚時分,全部被官軍攻陷。3萬賊寇多數被當場斬殺,少數繳械當了官軍的俘虜。如果要說有意外的話,就是,薛楓一路從岷州追蹤而來的神秘人物前珉陽山寨大首領,如今的黎山連環12寨大首領史那賀,即沒有找到屍體,也沒有抓到活人。
薛楓知道,八成是又讓他溜了。這個賊滑賊滑、神秘叵測的史那賀,到底是何等之人呢?
處理俘虜,打掃戰場,山寨重新交予僳僳蠻人管理,官軍協助重建……這些,薛楓一概都交由了黎州刺史孟廷芳,自己當起了甩手大爺,第二天一早,帶著馮越的神機營數千人下山而去。
黎山賊寇雖定,但接下來的善後之事也不少。譬如,這俘虜的處置,譬如這承諾給僳僳蠻人的土地和勢力範圍的圈定,等等,都需要一一上奏,等待朝廷的批復。
下得山來,歐陽飛羽和風鈴兒已經焦急地在眾多侍衛的護衛下等候在山口,一見到薛楓,風鈴兒急急縱馬過來,道,「駙馬爺,不好了,流蘇郡主突然不見了。侍衛們搜遍了方圓數里範圍之內,都不見她的蹤跡,莫不是被賊寇擄去了?」
「什麼?」薛楓也有些震驚。對這李流蘇,他雖然不是很放在心上,但她畢竟是大唐宗室郡主,跟隨在自己身邊,自己也有看顧之責任,這要是有個什麼不測,自己面上也很難看。
「怎麼回事?什麼時候的事情?」薛楓臉色變得陰沉下來。
「雪峰,是這樣,官軍進山剿賊,這營地就只剩下我們這些人了。昨天傍晚,我們還在一起用了晚飯,但今天早上起來,她的侍女突然來報說,她不見了。」歐陽飛羽歎息道。
「馮越。速速傳我的命令,各山寨速查流蘇郡主的下落。同時,派兵擴大搜尋範圍!給我去找!」薛楓猛然回頭,煩躁地揮了揮手。
……
兩天過去了,李流蘇還是沒有任何消息,薛楓無奈之下,也就放棄了搜尋。
而這兩天,僳僳蠻人大頭人歌薩曼的主寨內。正在籌備一場盛大的婚禮大頭人歌薩曼的二小姐歌嫣紅與張風的婚禮。
張風的原配,在張亮謀逆事敗後與張氏全家一起被誅殺,張風倉皇出逃只帶走了自己的幼子。
這僳僳蠻人的婚俗與漢人大不相同,沒有那麼繁瑣的儀式和程序,不過是全寨人聚在一起,喝喝酒,祭祭天。狂歡一天而已。而且,對於服裝、禮儀之類的,也沒有那麼講究。反正,一對新人一起出來給族人們敬敬酒。打一圈,然後參加完寨子裡的「篝火狂歡晚會」,就可以自行入洞房好合去了。
說實在話,薛楓很是喜歡這樣「直來直去」的婚俗。他是作為貴賓被歌薩曼邀請去參加婚禮的,他盤腿坐在地上,抓起一壺酒自斟自飲。望著眼前那載歌載舞醉酒狂歡的僳僳蠻人。他心中微微一動,急急瞥了一眼身邊左側的歐陽飛羽和右側的風鈴兒。果然,她們眼中放射著深深地羨慕和失落傷感。
薛楓心頭一陣慚愧黯然,他一手一個,抓起歐陽飛羽和風鈴兒那微微有些顫抖的手,低低道,「飛羽,鈴兒,我發誓,我會給你們一個完整盛大的婚禮!」
歐陽飛羽眼圈一紅,旋即強笑道,「雪峰,飛羽沒有那個意思,只要能守在你身邊,只耍你憐惜飛羽,什麼都不重要。」
風鈴兒整個身子依偎向薛楓,口中喃喃著:「駙馬爺,風鈴兒只要能侍候你一輩子就心滿意足了。」
歌嫣紅今天特意穿上了漢人的服飾,一身緊身的紅衣短裙,頭上盤起了高高的髮髻,姿容秀美身子婀娜,像極了一朵盛開的牡丹花。而張風,一龔嶄新的青袍,腰束玉帶,頭戴逍遙冠,整個人看上去也是精神百倍。
歌嫣紅與張風攜手過來,齊齊彎下腰來,「駙馬爺,嫣紅(張風)多謝成全,請滿飲一碗!」
薛楓呵呵笑著站起身來,點點頭,接過張風雙手端過的酒碗,一飲而盡,「祝福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他也不知道這大唐時,祝福新人該說些什麼話,反正不管古代現代,這樣的吉祥話總是能通用的吧。
歌薩蘭輕盈地穿過人流,走到薛楓三人跟前。她依舊是那身打扮,只不過是去了腰間的彎刀,摘去了頭上的五彩羽帽,任憑長髮披散在厚肩之上。眼中閃出一絲俏皮刁蠻的光彩,她脆生生地道,「我的夫君欽差大人,兩位姐姐,能騰個空兒讓歌薩蘭也坐下嗎?怎麼說,我也是你未過門的媳婦兒呀。」
薛楓面色一變!歐陽飛羽嘴角一曬,眼睛挪向了別處。風鈴兒哼了一聲,「駙馬爺,是當今皇上冊封的神機駙馬,你們的事兒,皇上是絕對不會答應的!你先別癡心妄想。」
「哦,皇上答應不答應與我何干?只要他答應就行了,我嫁的是他,不是皇帝哦。眾目睽睽之下,面對黎山大神的神位,欽差大人對天盟誓要娶我,這總是事實吧?我癡心妄想?那你又算得上什麼?」歌薩蘭毫不在意風鈴兒的冷言冷語,一屁股坐在歐陽飛羽旁邊。
「風鈴兒不過是駙馬爺的一個侍女罷了,身份低微自不用說。但你一個堂堂的蠻人大頭人之女,要挾駙馬爺成婚作甚?難道,是嫁不出了嗎?」風鈴兒霍然站起身來。
「怎麼,這黎山也平了,欽差大人要過河拆橋毀了盟約嗎?」歌薩蘭啐了一聲,眼中異彩閃動。
「毀了盟約你又能怎樣?」風鈴兒看著薛楓有些不愉的神情,緩緩又坐了下去。
「不能怎樣,我們這僳僳蠻人數萬部眾將再次割據黎山,讓欽差大人這場功勞化為泡影吧。」歌薩蘭挑釁的眼神讓風鈴兒看得一陣怒氣急升。
「哼,就憑你們這區區蠻人部落,還能翻得了天?告訴你。你儘管反,駙馬爺不用動一兵一卒。就能滅了你全族。」風鈴兒陰森森的聲音傳進歌薩蘭的耳朵。
歌薩蘭心頭一跳!「你好大的本事哦,要是這樣的話,當初欽差大人找我們幹什麼?自己滅了那些綠林賊寇便是了。」
「歌薩蘭,駙馬爺是當朝駙馬,皇上絕不會允許他納你為妻的,你再怎麼糾纏,也無濟於事。你不是要反嗎,我告訴你。你們所倚仗的。不過是天險而已,如要滅你全族,最多,最多駙馬爺心狠一點,送你們一把火而已吧。」風鈴兒低沉的聲音不僅讓歌薩蘭陡然一震,就連薛楓和歐陽飛羽也是悚然一驚。
好歹毒的一把火啊!不錯,時下是冬季。樹木枯黃乾燥,如果唐軍先將山峰圍困起來,然後放上一把火……不要說蠻人了,就連一隻鳥恐怕也飛不出去。萬物俱焚啊,火之煉獄!
薛楓心潮起伏,複雜的目光投向了風鈴兒這艷麗嬌柔的身子裡面,儲存的是一顆怎樣的玲瓏心呢?先前不惜與歐陽飛羽共飲毒酒,此番又早有火攻之策,這是天生的聰慧還是天生的狠毒?心思之縝密,手段之毒辣。行事之果斷……所幸,這是一個深深眷戀自己的女人而不是對手!
薛楓有些茫然。又有些失落,落寞地起身,淡淡道,「不要爭了,感謝歌薩蘭小姐的厚愛。我們的盟約之事,待我回京稟告皇上,如果皇上允准,薛楓定然親自前來接小姐成親。小姐儘管放心,請轉告歌薩曼大頭人,即便你我成不了一家人,薛楓也定會竭盡所能,保全你僳僳蠻人一族,以回報你今日助我破賊之功。告辭了!飛羽,我們走!」
走了幾步,他猛然醒悟,回過頭看著站在那裡盈盈欲泣一臉黯然的風鈴兒一眼,她那捨棄一切地深深柔情又閃現在腦際,「走吧,鈴兒!不管是一把火也好,一江水也罷,你都是我的鈴兒了!」
……
長安。神機駙馬府。
豫章輕輕握住鶯歌的手,「鶯歌妹妹,咱們是一家人了,不要說那些客氣話,何必要如此見外呢?你就在府中住下,是不是,長樂姐姐,高陽姐姐,還有湘蘭妹妹?」
「是啊,鶯歌妹妹是我們自家人,怎能住在外面呢?」長樂和高陽微微一笑。
對於橫空出世的鶯歌,還有一反往日淡漠眼角含春的孫延真,豫章等女確實開始有些震驚,畢竟這太突然了。如果說孫延真,她們多少還有些思想準備,這高麗的前公主,可就是太……
但不管怎麼說,薛楓在信上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也算是向豫章四女攤牌了,作為四女的「老大」,豫章最瞭解薛楓的性子,今番他既然將幕後的紅顏公開化,就必然是下定決心了,既然如此,自己既然能接受長樂和高陽還有柳湘蘭,又為什麼不能接受鶯歌和孫延真呢?更何況,真要論起情分!鶯歌還早在長樂和高陽之前。至於名分的問題,讓那個風流人自己想辦法解決去。
豫章「表態」了,長樂和高陽自然也不會反對,更不用說柳湘蘭了。
鶯歌面帶紅暈,雖然心中多少有些忐忑和羞澀,但她畢竟曾經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又是領兵打仗的女將軍,性子灑脫,看到豫章四女這般熱情,也就安心了。
最感到尷尬地還是孫延真,走的時候!還是「延真小姐」,這短短數月時間,就變成了「延真」了,讓她多少在豫章四女面前難堪不已。
看到孫延真那副神態,高陽低低一笑,走過去拉緊她的手!岔開話道,「延真,你回來可好了,你看我這個肚子,可是鼓起來了,有你在我就放心了!你快幫我看看,是個小子還是丫頭啊?」
孫延真緩過神來,輕笑道,「高陽看你臀大腰圓,準是要為……為駙馬生個大胖小子呢。」
眾女皆哄笑起來,尷尬和彆扭的氣氛頓時化為泡影,消散不見。
「延真姐姐,鶯歌妹妹,明堂所言,的確事關重大,但他為什麼不讓我們進宮去稟告父皇?」豫章想起薛楓在信中所講的另一件事,有些焦慮地道。
「豫章妹妹,是這樣。他也沒說出個為什麼來,反正就是反覆囑咐我們要保守秘密,一切要等他回京再說;第二,要我和鶯歌妹妹不惜一切代價,貼身保護你們四個的安全。」孫延真笑著說,對於豫章的寬容和大度,她還是頗為感激的。
「哦,是這樣。好吧,那我們就按照明堂所言,閉門不出,莫管閒事吧。對了,延真姐姐,明堂時下應該正在黎州剿匪吧?」豫章點點頭。
「不錯。據我剛收到的飛鴿傳書,說他已經到了黎山,正調集各衛府兵,相機平定了黎山賊寇。或者,用不了多久,他就要回京了!」鶯歌插話道。
……
「失敗了?一群廢物,真是些沒有腦子的白癡。早跟你們說,要動動腦子,不要蠻幹……」一個艷麗面色冷得跟冰山一樣,手中的茶杯啪得一聲扔在地上。
「是,小的該死!」一個黑衣人躬身低低回話。
「死也要死得有價值。算了,你還是抽出全部精力來,去給我盯緊房遺愛、薛萬徹那幾個蠢材,有什麼風吹草動早些來稟報於我!」冷笑道,「還有,李恪最近可有什麼動靜?」
「主人,最近三天,他去過一趟神機駙馬府,去過一次城外,然後就是在府中閉門不出。」
「哦,他倒還沉得住氣?先別管李恪了,叮囑宮裡的內應,皇上那裡有什麼消息,事無鉅細都要一一傳出宮來。」突然嫣然一笑,「去吧,我也該去陪陪那個老不死的廢物了。」
黑衣人躬身一禮領命而去。扭腰擺臀,臉上堆起柔媚的笑容,風情萬種搖動著手中的流金團扇,哼著莫名的小曲兒向廳外行去。一陣凜冽的西北風撫過,她緊緊身上的裘皮披風,眉頭一皺,在這一瞬間,她臉上的表情赫然變得異樣的陰森和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