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亮長吁一口氣,淡淡道,「慎幾我兒,說說你的看法。」
「義父!據慎幾看來,薛楓定然是查到了我們一些證據,說不定,是我們在李泰那裡不小心露了什麼馬腳,否則,一個小小的案子,他怎麼會突然插手,而且對阿明嚴刑拷打?義父,我們一定要有所準備才是。」慎幾低低地恭敬答道。
「都怪阿明這個畜生,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與幾個農人爭那些閒氣,壞了老夫的大事。沒有了李泰作為擋箭牌,我們要起事就難辦多了。但後面是刀山火海,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阿明掌握著我們大量的機密之事,雖然他一向對老夫忠心耿耿,但大理寺酷刑之下,沒有幾個能熬得住的。遲早,他會把我們都給供出來的。到那個時候,我們就後悔莫及了。」張亮緩緩而言,臉色陰沉的可怕。
「義父的意思是,我們要提前起事?可是,如今準備不足,恐怕……」慎幾眉梢一挑,道。
「鋌而走險也未必就是死路,在這種時候,當斷不斷必被其亂,知道了嗎?」張亮掃了慎幾一眼,霍然站起,聲音冷得像一塊冰,「來吧,既然非要把鴨子趕上架,就讓我們來看看到底誰能笑到最後。慎幾,你速去傳話給程公穎,讓他從速把城外的死士隊給我分批秘密帶進城來。同時,你去給我大發請帖,明日午時,本公過壽,遍請朝中大臣。不要忘了,神機駙馬府和東宮務必一定要送到。」
「是!」慎幾躬身道,接著轉身離去。
「你出來吧。」張亮緩緩坐下。
一個精幹的青年家僕從廳內的屏風後面悄然走出。跪倒在地,「大人!」
「起來。老夫交給你辦的事情怎樣了?」張亮抬起頭,冷森森的眼睛盯著那雕樑畫棟的房梁,低沉地說。
「回大人,奉大人命。小的連續數日跟蹤慎幾,發現他行蹤甚是詭秘,暗中與一婦人來往。小的幾次三番要查明這婦人的來歷,但此婦人異常警惕,身邊又有不少護衛,讓小的無法接近。」
「哼。我早就發現,他有了二心,也罷。不用查了,明日一切安排妥當後,宰了他!」張亮冷哼一聲,十指交叉,關節格格作響。
「還有,那個老婦人每日必到西山寺去進香……」
「你附耳過來……」
張亮大步走出門去。身後。一個清秀的青年公子緩緩從一個角落裡踱出,身邊跟隨著一個布衣青年壯漢。
望著張亮遠去的背影,青年公子歎息一聲,「周青。為人子者,明知父輩要走上絕路卻無能為力,實在是痛心之極!張風屢次三番犯顏相勸,父親總是不聽。可歎,張家百餘口性命沒有多久就要淪為黃泉下的冤魂了!」
「公子。你已經盡了心了。」周青低低而言。
「也罷,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張風也顧不得了。張風自當離開長安。從今後遁入山林,終此一生吧。」張風長歎一聲,抬眼望了望周圍這熟悉而又陌生的府第,兩行清淚滾滾而下。
「周青以為,公子如果要離開長安避此禍亂,有一個好去處……」周青上前,伏在張風耳邊小聲說道。
「這?不行,不行!」張風勃然色變,連連搖頭。
「公子,刀可以用來殺人,也可以用來救人。公子此去不但可以消弭一場禍亂,還可以為張家留一點骨血,有什麼不可以?」周青躬身下去,聲音漸漸高亢起來,「有公子坐鎮,那數千草寇才能安居山林,否則,一旦張大人事敗的消息傳了過去,這批亡命之徒必然為患一方百姓。如果公子能穩住他們,然後尋個合適的時機,再向朝廷歸順,我想,或者可以此功消抵張家的謀反之罪。實在不行,到時候公子再退隱山林也不晚。」
「看起來,也只好姑且如此了。周青,張家謀反在即,我這裡有些銀兩,你離開另謀生路去吧。」
「周青蒙公子厚愛,願意終生跟隨公子左右。」周青臉色一變,「周青非見利忘義之徒,當此危難之際,周青絕不會拋下公子獨自逃生!公子,請速去收行裝,帶上小公子和夫人,我們立即啟程秘密離開長安!」
……
「小翠!除了有1000餘死士控制在程公穎手中,我調不動之外,其它的4000死士我都已經按照你的吩咐隱藏起來了。所有的口令已改,這是指揮他們的腰牌,從今天開始,他們就再也不是張亮的死士,而是我們的人馬了。」慎幾笑嘻嘻地伸出手去,遞過一塊腰牌。
美艷的「小翠」接過腰牌,溫柔地一笑,「慎幾,這麼多年,辛苦你了,你在張亮府中吃了不少苦,奴家奴家將來一定會補償你的。」
「你我之間,還這麼客氣幹什麼。小翠,你難道還不知道我的心思嗎,為了你,不要說吃點苦頭受點委屈,就算是死,我也寧死無怨。不過,我不明白的是,小翠,你到底是為什麼要暗中拆張亮的台?」
「不為什麼……我就是很不喜歡那個老東西,恬不知恥還妄想當皇帝,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小翠話音一轉,「張亮自以為得計,其實離毀滅不遠了,你自己也小心一些。」
「小翠,我們有了這麼一筆本錢,實在不行,我們就反出長安去,到西域或者其它的地方去,廝守一輩子,好嗎?」慎幾深情地望著小翠,眼中放射著熾熱的光。
「嗯。慎幾,你抱緊我,我有點冷。」小翠臉色微紅,眼角微挑,眼中媚氣如絲,吐氣如蘭。
慎幾情動,衝上去,一把把小翠摟在懷裡。雙手撫摸著她那豐滿而又曲線玲瓏的嬌軀,口中喃喃自語,「小翠!」
突然,噗!
鮮血噴湧,小翠緩緩用力地將一把匕首深深地插進了慎幾的心口,鮮血濺在她淡綠色的衣裙上,形成了一朵朵詭異奪目妖艷的血花!
「小翠!你……」!慎幾臉色蒼白,身子抽搐著。緩緩傾倒在地。
「慎幾,不要怪我,你知道得太多了。你已經完成了你的使命,你該去了,我會記住你的!你不是要知道我為什麼要拆張亮的台嗎?告訴你,我要報復!張風啊。我要讓你全家不得好死!」小翠近乎瘋狂地媚笑著,身子緩緩俯了下去,「你去吧,你已經得到了小翠的身子。你也不虧了!」
……
薛楓回到府中,就接到了張亮的請帖。
:.:.,!薛楓暗道,來了,總算是有反應了,看來,張亮要有所行動了。對張亮,他已經有了百分百的懷疑。發現行刺李道宗刺客留下的銅牌已經基本確定與張亮有關,這讓他突然想起。史書記載,張亮確實是有謀反之心的,只不過,還沒有展開實際行動,就被李世民以雷霆手段鎮壓下去了。
不過,他如今成竹在胸,也不怕張亮搞什麼鬼。李治調集來的三衛兵馬已經到達長安城外,神機營5000人仍然駐紮在城內,就憑一個張亮,還能讓天塌一個窟窿?他不信。
他淡淡一笑,就去看看吧,看看這鴻門宴上,張亮能賣出什麼狗皮膏藥來。
薛楊氏和長樂從門外走了進來。薛楓趕緊起身,「母親,您又去西山寺進香去了?」
「是啊,楓兒,為娘在佛祖面前許下了願,要為你求兒子呢。佛祖保佑,讓高陽公主生個男孩,讓幾位公主都有喜,我就心滿意足了。」薛楊氏慈祥地笑著,薛楓大婚她被「強行」接到長安,一段時間以來,她也慢慢習慣了在長安的生活,逐漸調整好了心態,融入了這個新的家。
薛楓和豫章等女對她關懷備至,尤其是長樂,和她特別投緣!幾乎天天陪著她。在她的眼裡,如今薛楓就是她的親兒子,至於那個「秘密」,就徹底封存在心底了。
「長樂,快扶母親回房去休息吧。母親,您可要保重身子,進香時別跪那麼長時間。」薛楓苦笑著,這大唐的母親與他現代社會的母親真是越來越像了,就是迷信,喜歡燒香拜佛什麼的。自己上大學以前,母親就到處給自己算卦測字,忙了個不亦樂乎。
長樂微微一笑,「明堂,明天一早我們再去進香時,給你請一個護身符來,聽說佛祖的護身符可靈驗了,可以擋去血光之災呢。」
「好楓哪裡相信這個,口中敷衍著,笑著,心裡其實還在張亮的事情上打轉轉。
第二天一早。薛楓讓馮越將神機營士卒暗中佈置在張亮府第的四周,並且約定好了信號。只要薛楓沖天放起一支火箭,馮越便可率領神機營人馬在最短的時間內包圍張亮府第。同時,還派人拿著尚方寶劍和李治交付給他的令牌,去城外調集軍隊,緊急待命。為了預防萬一,他甚至還派人去把高忽請來,充當李治的貼身護衛。
一切安排妥當,薛楓又仔細「梳理」了一遍,直到確認沒有任何紕漏的時候,才放心地趕往張亮府赴宴而去。
張亮府,也算是長安城中一座規模比較大的府第了。門第高大,尤其是府門前,還有一塊寬敞的空場!兩個巨大的石獅子威風凜凜擺在兩旁,映襯得整個府第派頭十足。
門前,眾多朝臣和皇親國戚們已經陸續到來了!很多都帶著家眷。畢竟,張亮是鄭國公、刑部尚書,也是一名位高權重的大員,他過壽辰,請客,接到請柬地大部分人還是得給他幾分面子。
薛楓悄然站在府前的一個角落,冷眼看著張亮笑吟吟地在門口迎客。
長孫無忌來了。
房玄齡來了。
諸遂良來了。
程知節來了。
……
午時的太陽直直地照射下來,李治的車馬儀仗緩緩行來。「太子殿下到!」張府的家僕大聲呼道。
張亮急忙幾步上前,直到李治的儀仗跟前。而早先來到的長孫無忌等人也一起迎出門來。
「太子殿下到府,張亮不勝榮幸,不勝榮幸之至!」張亮剛欲跪拜,就被李治一把攙扶了起來,「鄭國公不必多禮,國公50壽辰,本宮理當前來祝賀。諸位,隨本宮一起進府吧!」李治微微一笑,目光流轉,在眾人身上一一掃過,眼中不禁多了一絲愕然。
薛楓啞然一笑,緩緩從角落裡走出,向眾人行去,「恭喜張大人!」
「駙馬大人,快快請進!」張亮猛然轉過身來,躬身讓客,一臉「燦爛」的笑容。
薛楓走到李治跟前,躬身一禮,「見過太子殿下!」
「駙馬,你,你居然是一個人來?」李治驚訝地往往後面,「豫章她們沒來?」
「呵呵!殿下,長樂陪著薛楓母親進香去了,豫章身體不適在家裡躺著,高陽有孕不宜出門,湘蘭陪著延真小姐給鸞鳳郡主針炎療病,所以,就薛楓一個人來了,呵呵。」薛楓輕輕笑道。
說話間!眾人便都進得府去。寬大的外院中,已經擺滿了一桌桌酒席,家僕丫鬟們穿來穿去,一道道菜餚川流不息地上著。
一番寒暄和哄亂之後,眾人都安坐下來。薛楓與長孫無忌、房玄齡、李治一桌。
「太子殿下,諸位大人,諸位好友,張亮今日擺下些許薄酒,一來,感謝大家的光臨,二來有一點小事想請太子殿下和諸位大人幫張亮一點小忙。」張亮端著一杯酒,走到場中,高聲道。
場中鴉雀無聲,目光全部集聚在張亮的身上。
薛楓暗暗冷笑,且看你玩什麼花樣。他瞥了一眼緊緊侍立在李治身後的高忽,心裡打定了主意。
「諸位,張亮對朝廷、對皇上、對太子殿下,一向是忠心耿耿,自問立下了不少功勳。然而,有人卻暗中挑撥,暗中陷害栽贓,意欲把髒水往張亮身上潑,恨不能把張亮全府百餘口性命往死路上逼。大家說,張亮該怎麼辦?我要坐以待斃嗎?」張亮突然冷笑一聲,揚起頭一飲而盡,「神機駙馬薛大人!是不是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