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臥虎藏龍
「春水瀟瀟悲風冷,舉杯彈指風雲動,勿惱千古煩憂,今夜須沉醉,人生能幾何?壇似小山立,醉眼漸迷亂花飛,莫負青春!」趙烈痛快飲盡了手中的烈酒,火熱的酒一直燒到了心中。
北方的客棧明顯多了些粗獷氣勢,大堂中擠滿了豪爽魁梧的江湖客和南來北往的旅人,寬敞大堂乃是兩層高的土樓,高達三丈的石砌圍牆環抱出敞開的空地,亦是車馬停駐的地方,沿圍牆設置客房,足有數十間之多,天井周圍是環繞的迴廊,置有數組各七、八張椅桌供人歇息,角落擺放著供駿馬飲水的木欄,寬達兩丈的馬槽裡面堆滿了草料清水。
黑峰三十二騎都是豪邁血性的漢子,酣暢淋漓地飲酒,當他們望向趙烈時,神態恭敬不在話下,骨子裡亦透出心悅誠服的崇慕意味,事實上趙烈從無名小卒到江湖yin賊,歷經百般曲折磨難,最後闖出威名,組建黑虎幫,傲然成了天下無雙的武林戰神,早已是武林年輕一輩的欣羨目標,比之那些名門世家的子弟,更使人覺得難能可貴。
趙烈從來不擺半點架子,生性豪爽而喜歡熱鬧,親切地和手下忠心耿耿的兄弟痛快飲酒,酒意湧上胸口,不禁大聲道:「北方的燒刀子就是夠味,這才是真正的烈酒,一壇烈酒如口,那份濃烈那份粗獷,立刻讓人熱血沸騰,渴望金戈鐵馬。憑生仗刀出關之雄心!」
黑虎幫眾兄弟和客棧裡面的江湖豪傑聞之紛紛叫好,痛快大口吃肉,痛快大碗喝酒,這是多麼歡樂地時刻,也是歡樂的江湖,他們的酒意更濃,歡樂也更濃。似已完全忘記了江湖的悲傷、煩惱和痛苦。
葉飛平時並不飲酒,但此時此刻。面對眾多好兄弟輪番敬酒,他心緒飄飛如雲,難於平復,忍不住默默飲下了數碗烈酒,滾燙火熱的燒刀子落肚,並沒有感到熱血沸騰,而是感覺到一份醇厚清幽。頓覺柔腸百結,憐香惜玉,思緒亦百轉千回。
張旺財頭大身短,額角開闊,面上縱然未笑,也帶著幾分笑意,瞇著細長眼睛凝望眼前熱鬧歡樂的場面,小心翼翼環顧四周複雜喧囂的場面。雖然喉嚨發乾,心頭發癢,可是竟然滴酒未沾,並沒有放鬆警惕。
一個青衣年輕人忽然走了進來,喧囂地客棧忽然就沉寂下來,青衣人身形修長高瘦。但神情嚴肅,一副難得露出笑容的樣子,卻能予人冷靜自若地感覺,說不出的孤單高傲,卓立不動,他的右手緊緊握看一柄刀,蒼白的手,漆黑的刀!
青衣人冷冷道:「我叫燕一起飛,每天至少要花四個時辰練刀,從五歲的時候開始就刀不離手。手中的這把刀至少已用了二十年。三月來我已經擊敗了十七名江湖刀客,獨斬川鄂七寇。素聞趙幫主長刀所向無敵,故今日特來挑戰!」雖然面對身經百戰,震撼天下地戰神,他眼中充滿了無畏勇氣,並沒有絲毫畏懼。
燕一起飛緊握刀柄,雙眼發出興奮神聖的目光,非常渴望與擊敗名動天下的趙烈,這把刀幾乎已成了身體的一部分,他使用這把刀,幾乎比別人使用自己的手指還要靈活如意,這把刀已經不僅是一把刀了,人與刀之間,已經有了種別人無法瞭解的感情。
趙烈輕輕放下了手中酒碗,仔細凝視燕一起飛手中漆黑的刀,感受到了一種勇往直前的刀道精神,不論這個年輕人地功力深淺,就是他身上流露出的尚武刀魂和堅定氣魄足以讓人尊敬欽佩,他微笑道:「刀是好刀,我先敬你一碗烈酒!不過想要與我動手,必須先擊敗無形刀張旺財。」
張旺財微笑著抽出了其薄如紙的「無形無影無痕刀」,此刀平時能像腰帶般纏繞腰間,巧妙藏在衣下,刀身百煉千錘,可柔可剛,變換萬千,刀身散發出溫柔的淡藍色光芒,淡得讓人幾乎無法察覺。
燕一起飛目光堅定,凝視著自己握刀的手,手冰冷而蒼白,漆黑的刀在鞘中深藏不露,誰也不知道它地利鈍,刀驀然出鞘後,鋒刃己現,漆黑瑰麗而耀眼,誰也不敢輕攫其鋒,漫天都是漆黑的刀芒。
張旺財手中的薄刀忽然沒有蹤跡了,無形無影,若有若無的淡淡刀光如同絲絲點點光影穿透了虛空,「叮」的一響,所有動作突然凝結,大地間的萬事萬物在這瞬間似已全部停頓,「無形無影無痕刀」如同柔軟絲帶沒入了他的腰間,不留任何痕跡。
燕一起飛的刀就停在了張旺財咽喉方寸之間,卻沒有劈下去,整個人也似已突然凝結僵硬,一張英俊清秀的臉卻充滿了驚駭與恐懼,額頭上的幾縷頭髮忽然順著臉龐滑落下來,很快飄散在風中,臉色看來就像是他地刀,黑裡透青,青得可怕。
趙烈對燕一起飛微笑道:「你知道今日為何落敗嗎?華麗絢爛地變化不過是刀道之皮毛,刀法到了沒有變化時,返樸歸真,化繁為簡,快若驚虹,那才是刀法的精髓,沒有變化就是超越了變化地極限。」
燕一起飛蒼白的手握緊了刀柄,似乎驀然想通了什麼,眼神發亮,心中依然只有手中的這把刀,忽然抬頭堅定道:「總有一天我會擊敗天下所有刀客,達到刀道巔峰。」他轉身走出了客棧,走得很慢,可是並沒有停下來,腰板依然筆直如刀,腳步異常沉穩,即使死亡就在前面等著,他也絕不會停下來,年輕的眼神依然對未來充滿期待,執著而癡迷。
趙烈眼中蕩漾著欣賞笑意,非常喜歡這位倔強勇敢的少年。他從這個年輕人身上看到了蓬勃朝氣和頑強不屈地精神,看到了江湖的多姿多彩和熱血澎湃,江湖總是充滿了激情,江山代有才人出,江湖總歸是年輕人的天下,年輕人也正是黑虎幫稱霸江湖的根基,黑峰三十二騎也補充了數名幫中百里挑一的少年豪傑。年紀輕輕就已經挑起了大梁。
江湖注定沸沸揚揚,風起雲湧。難得片刻寧靜。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忽然遠遠傳來,自遠而近,「蹬,蹬,蹬!」一聲接著一聲,似是走得十分緩慢,不少人只覺耳鼓被震得「嗡嗡」作響。過了半晌,一個魁梧大漢走了進來,鼻長唇薄,眉毛和眼睛間的距離比常人大,頭髮眉毛粗濃如鐵絲,留著短鬚,活像個刷子,輪廓分明。是個頗具男性陽剛魅力地中年漢子,容色陰冷,形成一種孤高冷傲的氣概。
鄭東低聲對趙烈道:「此人乃是藏劍山莊地主人霸劍錢天雷,身高七尺六寸,重一百八十四斤,使一把長柄重劍。全長五尺三寸,重七十九斤,天生神力,據說乃有一副打不死的銅筋鐵骨,一股悍不畏死的剽悍之氣,一套無堅不摧的劈天開地三十六劍。」
錢天雷傲然道:「在下乃霸劍錢天雷,藏劍山莊中藏有幾壇數十年的美酒,聽說威震天下的武林戰神在這裡飲酒,故希望能夠與趙幫主豪飲幾壇,隨便見識一下趙幫主驚天動地的刀法。」
趙烈凝視高大威猛地錢天雷。忍不住輕輕搖頭。轉身對葉飛淡淡道:「葉飛,你就出手和錢大俠切磋幾招。他的劍招乃是從無數次艱辛血戰的經驗中練出來的,樸實簡單,狠毒有效,不要太大意。」
錢天雷沒想到趙烈竟然如此輕狂,他霸氣逼人的臉龐頓時漲成豬肝色,傲然持劍對葉飛道:「你就是劍帥葉飛吧,老子今天就先滅了劍帥,再挑戰武林戰神。」手中巨劍上黃金吞口的劍柄和劍鍔都擦得閃閃發光,散發出耀眼奪目的光芒。
葉飛面無表情,不苟言笑,隨手拔劍刺出,其勢之盛,其速之急,足以令人望之色變,堅硬劍身好似蛇身般交叉縱橫,帶起了層層晃蕩的透明波浪,閃電般拉出了數道蜿蜓扭轉地劍芒。
錢天雷大驚之下,雙手持黃金重劍,出手就是「劈天開地三十六劍」,抖出了一條長達兩三丈的裂裂爆光,在一陣劈哩叭啦的長響中,連爆不停的劍光唰然前射,裂然暴擊,帶著強閃的烈芒,不愧霸劍之威名。
葉飛悠然飄起,「大海之心」正正地刺出,劍身泛起海浪閃閃,宛如千百層波濤閃動,酒樓轟然一震,劈哩劈啦的爆音續來,頓了一頓,緊接著長芒爆閃,連連撞來,劍芒厲烈無比,使得錢天雷凌厲地劍網立時崩張,然後叭地一聲,「大海之心」就這麼穿網過波,芒中的強閃爆音,較之前更加地猛烈,宛如地裂山崩般地駭人。
霸劍錢天雷踉蹌著朝後退出,雙手劇烈抖動,幾乎不能握住手中重劍,豬肝色臉龐變得慘白,滿臉羞愧,沒想到竟然不到十招就敗了,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低頭準備匆匆離開。
趙烈忽然悠悠笑道:「錢大俠不是帶來了幾罈美酒嗎?怎麼我沒見到呢?」輕描淡寫的話語中,不經意間就透露出流淌在血液中的幾分輕狂。
錢天雷尷尬地揮手,幾個頭束金冠,身著紫羅衫,腰懸著長劍的年輕人抬著幾罈美酒走了進來,他們劍鞘上的寶石閃閃生光,劍穗上懸著龍眼般大的夜明珠,可是此時錢天雷根本無顏留在客棧,狼狽不堪地帶領這些威風凜凜的少年離開,全然沒有來時那種氣勢洶洶的氣焰。
客棧中頓時爆發出粗獷豪放的叫好聲,不少江湖豪傑紛紛起身高聲恭維奉承,此起彼伏,氣氛異常熱鬧,「霸劍錢天雷浪得虛名,簡直不堪一擊!」;「武林戰神戰無不勝,就是江湖泰斗少林派也無法阻擋!」「劍帥葉飛劍法如神,無人可擋!」「黑虎幫高手如雲,乃是天下第一大幫。」……
鄭東搖頭歎息道:「真是樹大招風呀,這些江湖客也不掂量自己實力。照這樣下去,我們兄弟幾乎沒有機會痛快喝酒,總是被這些所謂地高手大俠打擾了興致。」
趙烈凌空把錢天雷帶來地酒罈吸到手中,輕輕拍開封泥,濃烈的酒香頓時瀰漫在空中,心中難免流露出幾絲得意,忍不住痛快道:「錢天雷雖然金玉其外。不過這些酒倒是罕見美酒,不愧藏劍山莊美名。總算藏了些好酒,哈哈,今日我們兄弟不醉不歸!」
人群中忽然走出個身材矮短臃腫地肥胖老婦人,滿頭銀絲般的白髮,幾乎已禿落一半,身上穿著件寬大舒服的麻布衣衫,手裡拄著根長達九尺。幾乎比她身子高出一倍的木杖,喘息著走了過來,長長歎了口氣,望著趙烈喃喃道:「年輕人好大的口氣,未免太狂了,根本沒有把天下武林放在眼中。」
鄭東剛才望見葉飛和張旺財技驚四坐,此時躍躍欲試,早就按捺不住了。挺身而出,高聲道:「沒想到又有高手來向幫主地挑戰,真是麻煩,不如我先陪老人家過幾招吧。」
趙烈似乎沒有看到白髮蒼蒼的老婦人,隨意微笑道:「鄭東,你出手不要太重。點到為止。」他一邊說話,一邊忙著不停和旁邊敬酒地江湖豪傑痛快飲酒,渾身散發出輕狂而懶洋洋的粗獷氣質。
老婦人面如圓月,一張滿佈皺紋的臉,長長的頭髮都已全白了,已是個歷經風霜的老人,滿帶著親切的笑容,面對身邊數個手橫利刃的彪形大漢,似是根本未曾瞧見,語聲更是溫柔慈祥。「黑峰三十二煞也算是相當當地漢子。可是怎麼加入黑虎幫後變得如此目中無人。」
鄭東並沒有絲毫憤怒生氣,依然微笑著出拳。氣度沉穩,拳頭的衝力帶著旋力突然響起了氣芒破空的厲嘯之音,顯然這些年功力大進,拳法日臻完美凌厲,早已不是當年盤踞山頭的綠林草莽。
老婦人輕輕握住了長達九尺的木杖,精芒內聚於其中,閃耀的金芒倏起,唰地一聲,金芒宛如波浪般滾滾而出,幻現出宛如冰雕的漫天凝影,不但穿破了鄭東渾厚凌厲的拳風,而且木杖變幻詭異難測,巧妙地橫杖側擊他地肘關節,似乎突破了時空限制,功力之高駭人聽聞,所有變化不過火光電閃的瞬間,眼看鄭東的右臂將被木杖生生擊斷!
葉飛和張旺財大駭之下,紛紛刀劍出鞘,不料空中忽然閃現出淡淡的藍色身影,趙烈搶在兩人前面出手,「砰」的一聲悶響,他伸出右手接住了雷霆萬鈞的木杖,左手還端著剛喝了一半地酒碗,事發突然,根本來不及放下酒碗,動作看來雖然容易簡單,但其中之微妙變化,卻當真妙到毫巔,時間差不得半分,勁力也錯不得半分,動作懼是不差不錯,恰到好處,叫人看了固然舒服已極,又不得不拍案叫絕。
熱鬧的客棧頓時寂靜下來,趙烈眼中射出驚異目光,剛才竟被對方強大真氣震得胳膊發麻,虎口發抖,左手端著的酒碗驀然無聲碎裂為粉末,醇香的美酒悠然灑落空中,他似乎沒有感覺到酒碗悄然碎裂,而是靜靜凝視眼前弱不禁風的老太婆,神色凝重,久久也未說話。
鄭東朝後退出幾大步,此時渾身冷汗淋漓,眼前還在浮現剛才那匪夷所思的木杖,深深吸氣,伸手抹去額頭上汗水,驚魂未定,不由感到了一絲後怕。
老婦人「簌」地收回木杖,挺直的腰板瞬間變得彎曲如蝦,恢復了風燭殘年的模樣,臉上露出親切笑容道:「趙幫主果然名不虛傳,還算不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不過千萬記住了,山外青山樓外樓,強中自有強中手,做人一定要厚道!」她轉身蹣跚離開,望上去依然普通而平凡,沒有人能夠看出她乃是絕頂高手,也沒有人知道她是誰,江湖中根本就沒有過這樣的人物。
微風吹過,空氣中的酒氣和客棧地喧囂都漸漸化成一片虛無,趙烈忽然感到了莫名其妙地寒意,深深吸氣,緩緩走回了座位,走得很慢很慢,靜靜思索,根本聽不到客棧中杯酌交錯的喧囂聲音。
黃昏忽然起霧,黃昏本不該有霧。卻偏偏有霧,夢一樣地霧,趙烈逐漸走入了霧中,人生本就如霧如夢,他像是浮萍落葉那麼樣飄浮不定,而且雙眼也像是這詭異夜霧一樣,虛幻、縹緲、不可捉摸。
「江湖浩瀚如海。深不可測,不知道還藏有多少像剛才無名老太婆那樣地絕世高手?」趙烈心中湧上無法言語的淡淡失落。狂戰少林。威風八面,就是面對少林戰僧也沒有如此震驚,畢竟凌空早就名動天下,可是一個毫無名氣,從來沒有聽說過的老婦人卻擁有驚世駭俗的功力,他的目光忽然變得陰沉,「江湖之大。高手如此之多,光憑匹夫之勇和強悍搏殺根本不可能稱霸江湖,武功天下第一不過是癡人說夢,善泳者往往溺水而亡,江湖之路任重道遠。」
趙烈收起紛亂心態,忽然仰頭飲下滿壇烈酒,胸膛中依然跳動著渴望征服的野心,眼中閃過堅韌笑容。「江湖中沒有絕對的是非黑白,江湖人為了要達到某種目地,本就該不擇手段!江湖人要做一件事的時候,往往並沒有選擇地餘地,沒有人願意承認這一點,但更沒有人能否認。這就是江湖人的命運,也正是江湖人最大的悲哀,這才是真正的江湖。」
江南的春日溫柔得讓人疼惜,趙烈忍不住勒馬緩行,生怕驚碎了春之寧美,悠然在時間和空間的夾裹中聆聽日昇月落,細長的手指把溫柔春風聲精心梳洗,雨拍擊、月傾瀉,綠竹葉「沙沙唰唰」,身心感到無限地輕鬆愜意。
趙烈悠然對旺財道:「江南如同寫意水墨畫般柔和靜美。每次到江南都有種特別親切的感覺。吳儂軟語,笑語融融。愁眉為之舒展,悶胸為之氣暢,了無纖塵。可惜幫務繁忙,葉飛昨日離開了,不能與我們一起返回黑虎山,自從黑虎幫成立後,他幾乎沒有任何休息,終日在外征戰。」
張旺財微笑道:「我已經吩咐三百名長刀鐵騎隨身護衛葉飛,何況江南乃是黑虎幫的天下,大哥不要太擔憂。今日蘇州大鹽梟秦五爺請大哥到城中的戲院「夢裡水鄉」去看戲飲酒,聽說那裡乃是江南最奢華的戲院,所去之人不是達官顯貴就是揮金如土的江湖豪傑。」
鄭東恭敬道:「秦五爺背景複雜,向來和朝廷官府有密切聯繫,極少在江湖露面,依靠勾結官府販賣私鹽,平時裡無惡不作,簡直是蘇州惡霸,幫主還是不宜和這種人扯上關係。」
趙烈靜靜凝視春日江南的小橋流水,目光深沉漂浮,並沒有答話。
月色溫柔照射在長滿青苔的門簷上,趙烈和張旺財身著便裝走進了「夢裡水鄉」,順著綠水環繞,竹塢曲水地水廊走到了隱蔽在鬱鬱蔥蔥樹木中的包廂,黑峰三十二騎在房間外面虎視眈眈地站著。
豪華包廂中間的桌上放置了一個大銅爐,沉香由爐內騰升,徐徐飄散,為房間蒙上了輕紗薄霧,香氣四逸,讓人心中不由自主地頓生旖念。
江南大鹽梟秦五爺踏空而來,頭戴飛虎王冠,身披白底黑紋虎皮長袍,手握一支又粗又大,將近兩丈的特粗大關刀,雙眼瞪如銅鈴,眉毛極長,從兩鬢斜飛而起,氣勢沖天,宛如天王降世,項下一串俱有鵝蛋大小十八顆夜明珠,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腰上別著一條鑲嵌七色寶石的虎頭寬腰帶,足踏金絲纏線,銀絲交絞的霸王靴,金光閃閃,貴似人間帝王。
十六個宮鬃堆雲,錦裙曳地地少女,纖手中各舉著一柄碧玉為竿,羽紗為面的官扇,漫步而出,分立兩旁,然後便有四個手捧金缽的宮裝少女,踏過紅氈,簇擁著秦五爺走上包廂中的蟠龍交椅坐下。
秦五爺顯示出了穩立如山的氣度,自帶一股殺氣騰騰的迫人氣勢,似乎擁有非凡的功力和氣質,信心十足,彷彿是能於千軍萬馬中視敵人如無物的猛將,臉容有種樸拙厚重的味道,但雙目精靈閃爍,使人知他絕非可以輕易相欺的人物,乃是自負又自私成性,陰險狡詐地人,他高聲道:「黑虎幫雄霸江南武林,如日中天,趙幫主更是皇帝御封武林戰神。威震天下,我早就仰慕已久,今日有幸得見,果然氣宇軒揚,乃是人中之龍。」
趙烈似乎沒有聽到秦五爺地恭維,而是想起了客棧中地無名老太婆,不由輕輕握緊了雙拳。心中百感交集,真正地高手總是藏而不露。返樸歸真,何曾像這些不入流的小混混,仗著學過幾年功夫,就打扮得跟天神似的,排場簡直比幽靈侯還要大,他微笑道:「秦五爺向來和江湖素無瓜葛,不知今日所為何事呢?」
秦五爺沉聲道:「江南自古富庶。遍地都是金銀珠寶。販賣私鹽和經營青樓賭館都是財源滾滾的金山,人在江湖混,不就是圖個權利富貴嗎?目前黑虎幫基本控制了江南武林,只要能得到黑虎幫的支持和保護,那我就感激不盡了,定會每年想趙幫主提供大量金銀。」
包廂中三面都是垂下的簾子,秦五爺輕輕拍了拍手,左面簾子緩緩拉起。錦繡中居然還有個用白木欄杆圍住地溫泉水池,幾個少女就在水池裡,卻只露出個頭,烏雲般的長髮飄浮在水上,更襯出她們地臉如春花,膚如凝脂。有的嬌小玲瓏,有的溫柔甜膩,有的健康結實,有的弱不勝衣,臉上雖然不施脂粉,身上卻好像抹了一層可以使皮膚保持柔潤的油,在曖昧的燈光下看,她們地皮膚就像是用長絲織成的緞子樣細緻光滑。
少年英俊少年多金,香花美酒美人如玉,只可惜水並不是清水。趙烈歎了口氣。知道水下面看不見的那部分,一定更動人。
秦五爺聽到這聲歎息。眼神頓時發亮,雙眼放射出狡猾的得意目光,yin笑道:「在下素聞趙幫主愛江山,更愛美人,小的對趙幫主的膽識可是仰慕已久,嘿嘿,南宮雨和展瑩可都是江湖的絕頂美女呀,不知道這些胭脂俗粉可否能讓趙幫主滿意?」
趙烈輕狂的眼神頓時閃過冰冷寒意,可是得意忘形地秦五爺卻沒有注意到,依舊繼續拍手,右面的簾子緩緩收起:一個絕色美女亭亭玉立,一雙媚極、艷極的眼波帶著醬翠般綠色,身上肌膚有如白玉一般,粉光緻緻,溫香滑膩,她隨著樂聲起舞,竊宛誘人的身子當真是柔若無骨,輕紗衫中隱約可見渾圓小巧的腰,正在一陣陣輕微地顫動,只見她全身骨肉勻稱,再也不能增減一分,秋波明媚,微一顧盼便足**,尤其是嬌臉上所帶的那一分微笑,更是令人目眩神迷,她地手在自己飽滿的胸膛上輕揉,咽喉裡發出聲聲夢囈殷的呻吟。
秦五爺顯然誤解了趙烈冰冷目光的含義,以為這些庸俗舞姬不合趙烈胃口,於是不停yin笑道:「趙幫主乃是真豪傑也,沒想到如此艷麗的女子也難打動趙幫主,她們不過是用來助興的花瓶罷了,夢裡水鄉最近新來個秀美的戲子,我早就看上了,正準備把她給幹了,不過既然今日趙幫主大駕光臨,我也只有忍痛割愛了。」
豪華包廂正前方垂著三層珠光寶氣的簾子,巧妙地使包廂和外面的戲台隔絕開來,此時三層珠簾緩緩升起,露出了湖水中部的巨大戲台,一泓清池映入眼簾,古樹傍岸,垂柳拂水,湖石峻秀,水波倒影,錯落有致。
戲台上十多名素衣美女,或輕弄樂器,或低聲吟唱,當先地戲子身著水綠色地輕紗長裙,質料、式樣、剪裁、手工,都絕對一流,雖然並不很透明,可是在很亮的地力,卻還是隱約看得見她纖細地腰和筆直的腿。
趙烈目光發亮,久久凝視中間秀美文弱的戲子,嘴角蕩漾的怪異的笑容。
秦五爺此時根本沒有半點剛才的威風和氣度,口水都快流出來了,yin笑道:「這個戲子雖然瘦了點,但是秀美如水,氣質清高,真是恨不得拔光她的衣服,他**的,肯定很過癮,看來趙幫主也很中意這個戲子,要不我馬上吩咐手下兄弟把她叫過來!」
趙烈似乎迷上了這個戲子,並沒有反對,淡淡道:「那就有勞秦五爺了。」
秦五爺立刻就心花怒放,只要找到黑虎幫做靠山,大把銀子唾手可得,言語中更加放肆**,可憐的戲子無奈低頭走了進來,楚楚動人,苗條纖細,他忍不住yin笑道:「趕快唱曲一八摸來給大爺聽聽。」
戲子柔弱不堪,身不由己,根本無法反抗,可是她卻沒有絲毫反應,咬著嘴唇倔強地站著,清秀的雙眸流出了淚水,秦五爺忽然衝上去給了她一巴掌,憤怒道:「他**的臭*子,真是不識抬舉,你想死呀,大爺現在就要讓你好看!」
趙烈似乎沒有看到戲子雙眸中的屈辱淚水,眼神如霧似雲,自從在勇闖少林後,他深深體會到武學的博大精深,終日苦苦冥思,希望可以在武學上有所突破,可是並沒有什麼進展,再加上路途中遇到功力駭人的無名老太婆,頓時感覺江湖之浩瀚遠遠超出預料,表面上似乎悠然漫步江南,其實這些天心中煩悶無比,暴躁不安。
本來趙烈是想到「夢裡水鄉」尋份寧靜,放鬆繃緊的心神,可是事得其反,此時卻感到突如其來的莫名焦躁,他忽然微笑道:「秦爺,先把其它的女子叫到外面,另外把這些簾子也放下了,這裡只需要留下這個戲子。」
秦五爺頓時心領神會,於是奢靡豪華的包廂中很快就只剩下了可憐的戲子無助地站著,他體貼媚笑道:「趙幫主,看來我也得出去了,這個女人就留著慢慢享用吧,等趙幫主爽夠了,我再慢慢折磨她!」
趙烈發出了陰慘慘的冷笑:「不錯,你的確該出去了。」一陣陰森森的冷風吹過,窗外走過的黑貓忽然露出驚恐目光,卻已失去了它原有的機敏和靈活,喘息著,蹣跚爬過,看來幾乎已不像是一條貓,似乎感覺到什麼。
空中忽然出現了拳影,沒有任何預兆,趙烈甚至根本沒有轉身,反手一拳,秦五爺堆滿yin笑的臉頓時變成了爛柿子,頭顱居然順著脖子旋了幾圈,魁梧的身子「砰」然倒在地面,慘碧色的燈光清晰照在地上扭曲變形的屍體上。
張旺財迅速衝了進來,如同趙烈的影子,形影不離。趙烈冷冷道:「吩咐鄭東把屍體拖出去餵狗,這種人渣留著無用,黑虎幫寧缺毋濫,絕對不能吸收這種敗類,記得順便把他手頭的私鹽生意接手過來。」
秦五爺很快被黑峰三十二騎拖了出去,就連地板的血跡也擦得乾乾淨淨,豪華包廂裡面似乎根本沒有發生什麼,依然散發著高貴香料的味道,站立中間的戲子驚異地望著突如其來的變故,抬頭凝視身著藍色長袍的趙烈,掛著晶瑩淚花的雙眸忽然閃現出興奮目光。
趙烈沉聲道:「張小樓,冥冥中似乎自有天意,真的沒想到會再次碰到,你還是那麼倔強而秀美,可是為何沒有呆在宋青河身邊?此處龍蛇混雜,戲子無論戲裡戲外都是很容易落淚的,這裡並不適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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