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河一身藍袍在激烈搏殺之後依然一塵不染,秀氣無比的臉旁寧靜如水,沒有任何的表情,他冷冷的對那些驚魂未定的少女道:“你們各自撿些金銀珠寶,然後回家去吧,希望你們能忘記這裡的一切,誰要是敢洩露半句,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所有的少女爭先恐後地拿了無數瑪瑙珠寶,貪婪地放入懷中,有的人甚至扯下被單准備打包,張小樓並沒有像其他少女那樣瘋狂,她什麼也沒有拿,似乎沒有看到那些誘人的珍珠瑪瑙,徑直朝天機谷外走去。
宋青河忽然想起剛才趙烈還特地提及她的名字,於是飄到她面前道:“你為何不取些珠寶?你叫張小樓吧,你要去什麼地方?”
張小樓抬頭望著幾乎和她一樣秀氣的少年,輕輕道:“公孫策禽獸不如,我恨透他了,不想要他的東西,我只想盡快離開這裡。”
宋青河久久望著她柔弱的身子,破天荒道:“你要去什麼地方?我帶你出去,天機谷外是茫茫十萬大山,你是不可能走出去的。”
張小樓淒然道:“我也不知道我能到什麼地方去,我從小就是個孤兒。”宋青河的心輕輕抖了一下,輕微得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我從小就被戲班收留,我只不過是一個可憐的戲子。”她想到她悲慘的往事,一行清淚忍不住滾落,流淚的戲子。
宋青河堅如磐石的心忽然顫抖起來,想到屈辱的童年,他也是孤兒,也是流淚的戲子,臉色雖然平靜如常,可是誰也看不到心中滴落的淚水。
宋青河淡淡道:“你跟我走吧,我帶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你。”張小捕捉到了他內心深處的波動,也許都曾經是戲子,互相都有一種奇異的心靈感受。
張小樓輕輕道:“公子可以告訴我剛才那個身材高大的人是誰?”
宋青河沉聲道:“他叫趙烈,江湖黑榜上的大名鼎鼎的淫賊。”張小樓奇怪道:“他會是淫賊嗎?那麼癡情,毫不猶豫跳下了深不見底的懸崖。”
宋青河與張小樓默默走出了陰森恐怖的天機谷,忽然感到一絲後悔,他不該把這個張小樓帶回去的,因為他的心已經再起波瀾,秀氣面容露出了難於琢磨的笑容,天機谷的巨大的財富不會告訴他的大哥,這將是隱秘的巨大財富。
華山之巔,英雄劍張楓心煩氣燥地走來走去,少年成名,心高氣傲,從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自從和趙烈一戰後,他的心裡忽然產生的一種莫名的恐懼,雖然那次和趙烈戰平,並沒有落敗,但自信心受到極大打擊,心中的不安卻與日俱增,趙烈功力增加之快遠遠出乎預料。
張楓自從錯手殺了展瑩後,心中如同壓了塊巨大石頭,每天晚上都無法安然入睡,總是夢到江湖中人知道真相後到處被人辱罵追殺,每次噩夢醒來都是渾身冷汗。
張楓凝望腳底的悠悠白雲,心卻無法安靜下來,每次華山弟子談論起江湖中趙烈轟轟烈烈事跡的時候,他從來一言不發,感覺到一顆心不但發涼,而且還不停的往下沉,趙烈已經成了他的心頭刺眼中釘。
“大好的前程絕對不能毀在趙烈手中!”張楓堅定道,趙烈讓他有如骨鯁在喉,不吐不快。趙烈不再是他手中追殺的獵物,變成了最大的威脅,詭計多端的趙烈已經讓他感到害怕。
杭州城外西山風景秀麗,滿山皆是參天古樹,瀑布清泉遍布山中。慕容世家的棲霞山莊就坐落在郁郁蔥蔥的群山懷抱之中。碧空如洗,空氣清新,慕容無雙站在精致的小樓上面俯瞰遼闊美麗的西湖,心情卻和美麗的湖水不一樣,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良久,她緩緩走回到書桌前面輕輕坐下,雙手托著嬌美的臉蛋發呆,修長的腿依然秀美動人,長長被金色的帶子束在背後的頭發依然烏黑柔順,臉上掛著的高傲笑容早已不見,而是透露出一種淡淡的憂傷,襯托著她尤其修長的頸子,顯出一種難以形容的風姿,美麗俏臉比以前更加消瘦。
慕容無雙半年來就幾乎沒有走出這座小樓,時間的流逝似乎可以沖淡很多東西,但卻不能沖淡思念,她拿出一只筆來在桌子上鋪著的紙張上隨意的亂畫著。
“小姐,你又在想他了嗎?”一個俏麗丫鬟站在慕容無雙的背後笑道。慕容無雙從恍惚中被驚醒,要是換成以前,她一定會對丫鬟大發雷霆,但她卻只是輕輕而倔強道:“夏荷,我沒有想他,他不值得我思念。”
夏荷抿嘴笑道:“小姐,你看紙張上都寫了些什麼啊?”慕容無雙定神一看,臉忽然變得緋紅,原來上面寫著趙烈兩個字。慕容無雙飛快的把紙張揉成一團扔在地上,剛才她隨筆一寫,居然還是寫了他的名字。
夏荷收起笑容嚴肅道:“趙烈真是奇怪,看來小姐的眼光沒有看錯,他果然不同凡響,江湖排名又上升了,已經上升到十九位了,終於突破了二十大關,聽說他獨斗丐幫幫主,傲視群雄,一刀擊敗雄師鏢局總鏢頭雄霸,江湖中到處流傳他的英雄事跡。”
慕容無雙冷冷道:“他還好意思稱少年英雄,你知道他有幾歲了嗎?他無論如何了得,也不過是一個人人追殺的惡徒,榜上的排名越高,說明干的壞事越多,面臨的危險就越多。”說到最後一句,冰冷聲音中不由流露出幾分擔憂。
夏荷笑道:“小姐,我真的不知道他有幾歲,可以告訴我嗎?我的幾個姐妹也很想知道,他們對趙烈的往事非常感興趣,因為他這個人忽然就冒了出來,然後很快就名動江湖,黑虎幫早就灰飛煙滅,沒有人真正了解他的故事,哎!現在關於他的傳說可多了。”
慕容無雙呆住了,她對趙烈以前的往事確實幾乎一無所知,每次他們見面,三言兩語就開始不分青紅皂白的搏殺,她從來就沒有給過他說話的機會,趙烈時而如孩童般天真,時而如寒冰般冷酷,時而又狂放不羈,根本看不出年紀。
夏荷接著道:“因為趙烈在黑虎幫以前的經歷是一片空白,所以有的人說趙烈其實是某位前輩高人的私生子,所以武功才能增長得那麼快,還有的人說他其實早就武功蓋世,但一直深藏不露,直到最近才開始顯山露水,甚至有人說他其實已經一百多歲了,駐顏有術,所以看上去才二十多歲。”
慕容無雙終於忍不住笑著道:“夏荷,這也太誇張了吧!怎麼可能呢,你從什麼地方聽來這些亂七八糟的消息。”
夏荷繼續道:“還有更離奇的,江湖中還有一個傳言,趙烈的本來面目其實是武林中的很有名的正派俠客,經過易容之後化為趙烈的摸樣干了那些無恥的勾當。”夏荷忽然停住了話語,因為她看見慕容無雙俏麗的臉上忽然布滿了寒霜。
夏荷連忙改口道:“其實我聽姐妹們說,趙烈這個人其實文采飛揚,出口成章,而且是個癡情公子,江湖中到處都在流傳趙烈為了從公孫策手中韓夜冰,孤身勇闖機關重重,神秘莫測的天機谷,破解了神鬼難過的奇門八卦機關,怒斬天機谷主公孫策,義無返顧的跳入天機谷中深不見底的懸崖中找尋韓夜冰的下落,至今江湖中還沒有他的消息。”
慕容無雙怔怔坐著,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憂,雖然趙烈現在和她一點關系都沒有,但她的心還是拴在他的身上,現在最關心的還是他的生死,雖然在別人的口中他是名動天下的淫賊,但他對她從來就沒有做過什麼。
慕容無雙忽然想到了那次趙烈抱著她的感覺,秀臉忽然變得通紅,心開始劇烈的跳動,她眺望碧波蕩漾的西湖,似乎又看到了趙烈漂浮在水中瀟灑狂放的笑容,她忽然自言自語道:“趙烈,你曾經那樣粗魯的對我,而我卻對你下不了手,不知道你還會想起我嗎?是否你只記得其他的女人,雖然我們不可能在一起,但我也不會去找其它人了,你已經把我的心碾碎,裝不下其它任何人了。”
旁邊的夏荷似乎想起了什麼,焦急的對慕容無雙道:“小姐,老爺叫我來告訴你,朝中一品大員的兒子秦公子,也就是去年高中榜眼的秦漢,現任杭州城知府的秦大人前來向小姐提親,夏荷恭喜小姐,賀喜小姐。”
夏荷望了一眼默不出聲的慕容無雙,興奮道:“聽說這位秦公子不但英俊瀟灑,年輕有為,而且才高八斗,性格溫和,乃是鶴立雞群的佳公子。”
慕容無雙冷冷道:“我爹他可是真的很關心我啊,前幾天才介紹了一個名滿江湖的少年英雄給我,看我不喜歡,接著又換了一個做官的公子,不過我誰也不喜歡,我要一個人過一輩子。”
慕容無雙回頭對夏荷道:“你收拾一下,我們到附近的棲霞庵中住一段時間,我想拜棲霞庵的慈航師太為師,每天面對古燈香火,也許我以前性格太固執蠻橫,也許只有那個安靜的環境才能讓我靜心。”她只說完了一半的話,剩下的話只說給她的心聽,“我要把他忘記,每天對著這煙波浩淼的西湖,根本無法忘記他。”
慕容無雙在心裡說這句話的時候感覺像是在演戲,漠然消瘦的臉上寧靜祥和,掩飾了心中緩緩滑落的傷心淚珠。
趙烈耳邊是呼呼的風聲,眼前是不斷往上沖翻滾的雲霧,面前灰茫茫的一片,什麼也看不到,胸口一陣劇烈疼痛,剛才在天機谷中身受重傷,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延緩了下墜的速度,像一片枯黃的落葉一樣晃蕩著下落。
飄在空中的趙烈才剛一換氣,身子就猛的朝下加速墜落,他冷冷拔出身後長刀,用力朝旁邊堅硬的巖石插去,“匡”的一聲,長刀深深插入了堅硬石頭,單手握住刀柄,像一只大馬猴一樣掛在長刀上不停的晃悠,嘴邊流出了一絲鮮血。
趙烈用左手擦淨嘴邊的血跡,低頭向下望去,下面依然雲霧彌漫,陰深恐怖,一團團濃厚的黑霧像滾燙的開水般在空中不停翻滾。
趙烈雙腿用力蹬在峭壁上,從峭壁上拔出長刀,連人帶刀繼續飛速的朝下墜落,他的心也一直在墜落,如此萬丈深淵,如果沒有長刀的不斷插入,可以停歇換氣借力的話,很難保住性命,難免粉身碎骨,終於看見了盡頭,下面是一個碧綠寬闊的深潭,遠處發出震耳欲聾的巨大水聲。
趙烈身在半空,看到一個廣闊之極的奇異世界。下面是一個寬闊大湖,幾乎是一個圓形,惟有遠處有一個缺口,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瀑布,剛才震耳欲聾的巨大水聲就是這個瀑布發出的。
韓夜冰的生死未卜讓趙烈的心感到異常緊張,他輕輕點了一下水面,身子勉強躍起,濺起了幾朵水花,然後重重的落到懸崖的底部,站在湖邊一塊突起的巖石上,終於再也不住,緩緩坐在巖石上,體內熱血翻騰。
神秘湖泊驟然看來非常寬闊,只在很遠處才隱約見到巖壁,四周壁上長滿了奇花異草,五色燦爛,巖壁上時有裂開大洞,趙烈凝神細看這個籠罩在霧中的深潭,輕輕把手放到水中試了一下,發現出奇的冰冷,抬頭望向天空,黑霧彌漫,根本看不到天日。
趙烈眼光忽然停留在頭頂七八丈的一棵灌木上,那上面掛著一把秀美的短弓,一陣風吹過,短弓在風中微微的晃動,趙烈的心也動了起來,藍色身子猛然躍到空中,伸手取下那把短弓,輕輕飄落到突起的巖石上,仔細端詳這把精致秀美的短弓,眼中露出了悲傷的神色,這正是韓夜冰一直背在身後的短弓,睹物思人,他忽然很想看到韓夜冰清涼透徹的雙眸。
趙烈小心把精致秀美的短弓放在巖石上,慢慢把背後的長刀解下,把它們和短弓並排著放好,轉身默默望著深不見底,寬闊無比的水潭,緩緩脫去身上的衣物,露出了強勁健美的肌肉,輕輕跳入冰冷的水中。
趙烈像箭一樣直插水底,水潭的深度遠遠超過了想象,冰冷刺骨,越往下潛,越覺得冰冷,湖水深不見底,充滿各式各樣的生命,發光的怪魚群在掩映綠光的湖水裡,成千上萬的聯群出沒,又或似蛇非蛇的怪物,有無數觸須的大圓球形,擦身而過的巨形怪鰲,千奇百怪。
趙烈忽然覺得自己似乎變成了一條游泳的魚,自由的在水中漫游,終於隱約可見湖底,而且感覺到水底有一股巨大的水流冒出,原來湖底和一條巨大的暗河相連,不斷湧入大量的水流,這股潛流也就從湖面的缺口傾洩而下,形成了湖面那個巨大的瀑布。
深深的湖水像一座大山重重的壓在趙烈身上,體內囤積的空氣已盡,湖水似乎和冰水一樣冰,渾身寒冷無比,關節幾乎失去了靈活轉動的能力,而且身負重傷,他只好慢慢浮上湖面。
趙烈剛到水面,驟感水流有異,附近湖面一陣翻騰,怪魚紛紛躍出水面,心中暗叫不炒,他又再度潛進湖內,只見水中三丈外條巨大的碧綠蟒蛇張開血盆大口,朝他筆直沖來,他本是膽大包天,猛的一見之下,不由也嚇了一跳,蟒蛇頭面猙獰,有著一個巨大的頭部,毒牙足有數寸長,巨眼綠光閃爍,模樣怕人。
趙烈不敢在水裡久呆,猛一提氣躍出湖面,碧綠蟒蛇已然噬至,趙烈閃電探腳重重踏在那蟒蛇頭頂,借那一腳之力,再次彈高,沖上離湖面八丈許的高處。
藍色身影開始從空中回跌,湖面十丈外有一條白色的水線,迅速向自己跌下的方向伸展,他知道蟒蛇回游過來,腳下的湖水嘩啦一聲分開,蟒蛇急不及待,整條沖離湖面,足有五六丈長,直向在半空的自己噬來,趙烈長歎一身,凌空轉身飛回了湖邊突起的巖石上。
趙烈隨手拿起放在上面的長刀無邊,身子沒有絲毫停留,一聲斷喝,長刀爆發出暗紅色的刀芒,一刀砍入蟒蛇七寸之間,這等生死關頭,重傷之後的趙烈用盡全力劈出一刀,差點把蟒蛇頭部砍斷,趙烈也被震得跌飛向十丈外的湖面,順勢腳尖一點湖面,彈回到湖邊突起的巖石上。
碧綠蟒蛇脖子上一股綠醬沖天噴出,腥臭難聞,發出一聲慘嘶,沉進湖底,蹤影全無。趙烈松了一口氣,靜靜的望著碧綠的湖面,不知道裡面究竟藏著多少怪物?
趙烈再也不敢大意,仔細把無邊冰心綁在身後,咬牙再次躍入湖中,無論如何他也要潛到湖底去看看,全神貫注拼命下潛,水壓越來越大,眼看就要抵達湖底,忽然從湖底數丈的地方沖出一條巨大的蜥蜴,身體四邊彈出四只似掌非掌、似爪非爪、長滿鱗蹼的大腳,兩只藍眼異芒盛射,狠盯游在水中的趙烈。
怪物的整個身體完全暴露在趙烈的眼前,身體渾圓,長達三丈,全身披滿綠綠紅紅的厚甲,尾部尖長,在身後有力地揮動。它的頭特別巨大,藍眼大加燈籠,鼻孔扁平仰起,大口緊閉,口下生滿針刺般的短須。
趙烈此時本來氣息已不夠,而且水壓巨大,根本無法吐納呼吸,大蜥蜴猛然撲了過來,他身子一扭,側身拔出“無邊”,狠狠朝怪獸砍去,然而水中阻力太大,根本不能對它形成有效的攻擊,他和怪獸在水中激烈搏殺,腦海一片空明,似乎周圍的湖水變成了虛無的氣體,激烈凶險的搏殺讓他完全忘記了呼吸。
寧靜的湖面潮漲愈來愈湍急,地底湖內暗浪一波一波從遠處沖來,隆隆的聲響和回音震徹整個湖面,翻騰蕩漾。趙烈長久的呆在水中,嘴邊流出鮮血化為一縷血絲在湖中流蕩,體內的真氣在“無邊”的牽引下變得滾燙,熱量把“無邊”周圍的水分化為無數的氣泡,在清涼透徹的綠色湖水中煞是好看。
良久,趙烈忽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畢竟在天機谷中已經激戰過好幾個時辰,巨大蜥蜴張口咬住刀身,他再也握不住手中的“無邊”,晃悠悠的沉入水底!他已別無選擇,奮力朝水面沖去,“嘩啦”一聲沖出了水面,一聲長嘯,奮起精神反手拔出背後僅剩的長刀“冰心”,凌空朝尾隨而來的蜥蜴怪物劈出了暴雪刀法。
蜥蜴怪物眼內藍芒大盛,巨大的頭顱無風自動,恐怖妖艷,身後的大尾開始“霍霍”擺動,掃得整個湖面波濤洶湧。趙烈利用手中冰心強大的刀氣,迫得蜥蜴怪物一時間不敢立即發動攻勢,而是縮入水中,極度冰冷的長刀砍在水面上,方圓三丈之內的水面凝固成冰。
蜥蜴怪物暴吼一聲,沖破寒冰,躍出了水面。趙烈手中長刀化作一道寒芒在攫來的雙爪間閃電劈入,這一擊純粹追求速度,估計在劈中之後,身子倏然後退,仍然有足夠的時間避開攫來的巨爪,若非趙烈此等出類拔萃的高手,又有驚人的膽氣和信心,沒有人敢把性命作如此賭博。
蜥蜴怪獸似乎對長刀冰心極為忌憚,驟見刀光,雙爪立時縮回,向後急退。趙烈見到如此良機,豈肯放過,一聲低哼,離水而出,把刀勢加強,如影隨形,長刀射出白色冰冷刀芒繼續劈去。眼看要劈中怪獸的頭顱,怪獸一聲怪叫,大頭一搖,居然全身躍出水面,長達三丈,仿佛一只怪異的鱷魚,又仿佛一只在水裡游動,全身布滿鱗甲的巨大蜥蜴,細長而堅硬的尾巴隨它擺首的動作,變做一束旋風般揚起半空,鞭子般抽打在趙烈的刀身上。
趙烈冷笑一聲,手中的長刀忽然消失,長刀冰心詭異而閃電般射入怪獸的頭顱,不等怪獸下沉,右腳閃電踢出,正中它的下顎,這一腳全力踢出,乃他一身功力所累,最少有千斤之力。
插入怪獸頭顱中的長刀冰心被趙烈一腳震到空中,他一把握住刀柄,迅速飛躍回到湖邊突起的巖石上,臉色蒼白,**的身上被鮮血染紅,水珠順著長發不停往下滴隆起肌肉上。
趙烈把長刀冰心放在一邊,然後盤腿坐下,已經站不穩了。剛才一戰讓他身心俱傷,精疲力竭,拋開一切凡念,將精神貫注靈台之間,任得神思遁地飛天,總之不存一念,不作一想,渾渾沌沌,無外無內,無人無我,沒有空間,沒有時間,盡去諸般相。
靈神不斷提升,眾念化作一念,一念化作無念,虛虛靈靈,空而不空。肉身的苦痛雖然還存在,但似乎與趙烈沒有半點關系。純以守心的功夫達至無心的境際,精神超越**的苦痛,他似乎又回到了水中,居然能像魚兒一樣在水中歡快的游動,呼吸,全身毛孔縮放自如,心中充滿了愉悅的感覺。
時間似若停頓,沒有前一剎那,也沒有後一剎那,對趙烈來說,再沒有逝者如斯,不捨黑夜的時間流動,也不知過了多久,趙烈睜開心靈的慧眼,看到一個奇異美妙的景象,全身毛孔似乎都在呼吸,體內真氣流暢自然,雖然依舊虛弱,但卻不再混亂。
趙烈勇闖天機谷,破解眾多蘊涵周易八卦,天文地理的機關之後,若有所悟,而且剛才在水中和怪獸忘我的激烈搏殺,在那一刻似乎和水完全融為了一體,忘記了呼吸,就像在空氣中一樣自在,達到了一個新的境界。
趙烈似乎抓住了什麼,既然可以敞開全身毛孔呼吸,豈非可以像魚兒一樣自由的呼吸溶解在水中的空氣,完全可以不借助口鼻的呼吸,他心中一陣狂跳,雖然不能做到像鳥兒一樣長時間飛翔,但能夠像魚兒一樣在水中游動也是一件很過癮的事情。
湖面上慢慢浮上了剛才蜥蜴怪獸的屍體,湖面又恢復了寧靜。趙烈然後無聲無息的躍入水中,沒有水花,只有輕輕的漣漪,不但要找到韓夜冰的痕跡,而且也要找到剛才沉入水底的長刀無邊。
趙烈把剛才所悟出的心得默默在水中運用,這是一種全新的體驗,就像一條自由自在的魚兒在淡綠色水中歡快游動,不用在勉強憋氣,而是輕松愜意的朝水底游去。湖底怪石嶙峋,充滿各式各樣的生命,他靜靜在水裡不停的游動,感受著這獨特的水底世界,湖水冰冷刺骨,不停在水底穿梭。
越往下潛,光線變得越來越暗,湖底的暗流更加的洶湧,幾乎要把他沖到無盡的深淵。眼前忽然出現一絲暗紅色的光芒,心中一跳,發現“無邊”靜靜斜插在水底,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刀身雖然處在這寒冷的水底,但卻依然溫熱發燙,所以才能在幽暗的水底發出光芒,他欣喜的游了過去,握住劍柄,繼續在水底不停的游動,希望可以發現韓夜冰的痕跡。
趙烈在黑漆漆的湖底游了將近一個時辰,還是一無所獲,如果不是“無邊”傳出的熱量,很可能冰冷的湖水凍死,惟有緩緩朝水面上游去,走出湖中的時候幾乎站都站不穩了,呆在水中的時間太長了,皮膚給泡的泛白起皺,一陣涼風吹過,他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渾身虛汗。
趙烈回頭望了一下那把短弓,忽然握緊雙拳,仰天長嘯,不相信韓夜冰就這樣離開,雙手直指蒼天,寬闊的後背肌肉隆起,呈現健美的倒三角形狀,震撼人心。
趙烈用力把頭發用根紫色帶子束在腦後,再一次扎了進去,拼命的在水底游動,然而卻再一次失望了,一次接一次的潛水,然而湖面廣闊,湖底更是地形復雜,什麼也找不到,除了那些千奇百怪的生物。
趙烈終於放棄了搜尋,也許韓夜冰已經離開了這裡,因為曾經夢到他們再次見面的情景,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天生敏銳的第六感讓他覺得少許欣慰,最後一次從水中浮起的時候,隨手把漂在水面上巨大的怪獸吃力地拖到了岸邊。
趙烈坐在巖石上默默運功療傷,良久,緩緩睜開眼睛,望著堆在湖邊上的巨大怪獸自言自語,“聽說一般奇獸腹中都有內丹之內的東西,不知道這怪獸裡面有什麼好東西呢。”
長達三丈的怪物一動不動躺在眼前,身體渾圓細長,全身披滿綠綠紅紅的厚甲,尾部尖長,特別巨大的頭上留下了一個長長的裂縫,那是趙烈一刀劈下的結果,頭上生滿針刺,鋒利的牙齒讓人膽寒。
趙烈真氣貫注到刀身中,揮刀劈開了怪獸堅硬無比的厚甲,可惜什麼也沒有發現,空氣中反而充斥著一股難聞的味道,他飛腿把怪獸踢回了湖中,忽然發現一顆綠色的珠子從剖開的怪獸腹中滾了出來,眼看就要滾到那湖水中,他眼急手快,凌空把珠子吸附到手中,凝神端詳這顆綠油油的珠子,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但卻光華流動,非常誘人,心中一動,伸手從地面堆著的衣物中摸出一顆黃色的珠子,這是和展瑩在迷幻森林中從黃金王蛇腹中得到的珠子,他把兩顆珠子並排放在手掌中。
除了顏色的差別外,兩顆珠子幾乎一模一樣,都是圓潤滑手,光彩流動,雖然外表堅硬如寶石,但卻比寶石多了幾份靈動,似乎它們有生命一樣,手稍微一晃,珠子表面的水紋卻像天空的雲彩一樣變幻,換一個角度就可以看見一幅新的圖像,變換無窮。
趙烈實在看不出這兩顆詭異艷麗的珠子有什麼用處,惟有笑道:“我還是留著吧,這兩顆妖艷的珠子至少看上去很美,以後可以當作禮物送給女孩子。”
趙烈全身經脈又產生了奇妙的變化,可以自由的在水裡潛游,變成了條一天到晚游泳的魚。“可這有什麼用呢?所有的激烈搏殺都是在陸地上進行的。”
趙烈仔細的把無邊和冰心綁在身後,沒有忘記把韓夜冰的精致短弓也綁在身後,望了一眼寬闊湖面的出口,輕輕在水面上點了一下,從瀑布的頂端順著那傾洩而下的巨大瀑布的水流躍出了這個神秘的水潭,遠遠的望去,飄落的藍色身影後面是一面奔流而下,氣勢磅礡的瀑布,仿佛一條巨大的白色布簾掛在趙烈身後。
趙烈沖下了高聳瀑布,發現來到了一處景色優美的峽谷中,山青水綠,身後雲霧裊繞,高聳如雲的峭壁和凶險天機谷似乎成為了一個遙遠回憶。
一縷陽光忽然突破黑雲的重壓射在了郁郁蔥蔥的十萬大山,仿佛一條金光閃閃的擎天巨柱樹立在大地之上。趙烈從懷中掏出兩顆美麗詭異的珠子,一顆是黃色,一顆是綠色,心中充滿憂傷,每次他看見黃色珠子的時候都會想起展瑩。
綠色珠子在金黃色的陽光下顯得生機勃勃,似乎而周圍的翠綠融為一體,翡翠玲瓏,非常可愛。趙烈忽然如遭雷擊,黃色珠子意味著展瑩的死亡,那麼這顆綠色珠子對韓夜冰意味著什麼呢?她現在生死難測,他握住了雙拳,不想讓悲劇再次重演。
趙烈悲傷眼神越來越強烈,忽然發現遠處灌木中掛著一條紫色布條,隨風輕輕地晃蕩,驀然彈身朝那棵灌木狂奔而去,他緊緊握住手中的紫色布條,周圍就只有這麼一條紫色布條,再也沒有其它任何的痕跡,他心中一陣狂喜,韓夜冰居然從壁立萬仞的峭壁和恐怖深潭中走出,無論如何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趙烈忍不住揮拳擊在旁邊的溪流中,激起了一丈多高的水花,他默默走在無邊森林中,靜靜思索,江湖中龍爭虎斗,英雄輩出,高手如雲,面臨的挑戰空前巨大,不但要擺脫逃亡生涯,還要創立屬於他的勢力,殘酷江湖容不得絲毫心慈手軟,而他依然那麼沖動,為了韓夜冰差點送了性命。
“既然韓夜冰已經逃離了危險,我又何必想她?即使我找到她也沒有什麼結果,因為我已經選擇了一條不歸路!”趙烈豪情滿懷,挺胸站立在茫茫十萬大山之中。
趙烈決定暫時放下一切,忘記滾滾紅塵,可是他真的能忘記嗎?他在茫茫十萬大山之中穿行,滿眼望去都是無邊無際翠綠的原始森林,忽然對弓箭產生了濃厚興趣,仔細端詳韓夜冰遺落的那把精致秀美的短弓。
纖巧短弓上刻著精美圖案,大都是一些花鳥蟲魚的圖畫,弓身下方刻著“寒月”兩個古豪,弓身是由一種異常堅韌名貴的樹木做的,普通的刀劍根本無法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跡,但上面卻印證了歲月的痕跡,光滑如玉,箭弦是一種神秘生物的筋做成,柔韌而富有彈性,雖然經歷千萬次的拉伸,但依然緊緊繃著,沒有絲毫松弛。
趙烈靜靜凝望寒月短弓,忽然隱約感到其中所蘊藏的神秘力量,他揮刀把旁邊青翠的綠竹削成弓箭,非常仔細地把幾根羽毛靈巧的綁在竹箭上,輕盈把竹箭搭在弦上,緩緩拉開了箭弦,右手微微移動,穩如磐石。
拈著竹箭的兩根指頭輕輕松開了箭失,竹箭“刷”的飛出,空中劃出一道綠色光芒閃入了郁郁蔥蔥的森林中,遠方森林中傳出“樸”的一聲悶想,一只在樹枝間歡快跳躍的野雞被射中,撲騰著掉在了地上,趙烈臉上露出了笑容,中午可以吃到美味的烤野雞了。
趙烈在森林中漫步,苦苦練習手中的弓箭,已經可以一次連發三只連珠箭,可以用長刀輕易解決的野獸他偏要用靈巧的弓箭對付。
前方樹林在風中不停搖晃,忽然沖出來一頭黝黑高大黑熊,震天吼叫聲中露出了森冷獠牙,趙烈微笑著反身凌空後翻躍到空中,再次面對黑熊的時候,手中已經搭了三只箭失。幾乎同時,三只竹箭“刷”的一聲准確射中黑熊的頭部,左右兩只眼睛各插著一只竹箭,而眼睛之間的額頭正中也深深插著一只竹箭,他僅用竹制的箭失就能射穿黑熊堅硬頭骨,這是一把奇異的短弓,居然可以承受充沛內力拉伸而不被損壞。
趙烈輕輕走到黑熊面前歎息道:“哎,這幾天所有的山珍都吃遍了,美味熊掌吃起來和粗糙野豬肉沒有太大的分別!”
趙烈終於走出十萬大山,回到了滾滾紅塵。藍色長袍沾滿了血污,長發亂麻麻散落在肩膀上,漆黑眼睛閃爍著比以前更加明亮的精光。他找了一家客棧,購置了一套衣物,依舊是天藍色長袍,烏黑長發飄逸在風中擺動,他拿出韓夜冰留在森林的紫色衣帶輕輕把長發從額頭上束在腦後。
兩把長刀並排斜插在身後,韓夜冰的寒月短弓交叉和長刀綁在寬闊後背,束緊的腰身上掛著裝滿上好箭失的箭筒,箭頭乃精鋼所造,鋒利無比,泛出森冷光芒。
趙烈灑脫走出客棧,抬頭望了一下明媚陽光,含笑朝左邊走進了熙熙攘攘的街道,他身材高大,引人注目,飄逸長發,詭異長刀以及冷酷笑容都散發出一種奇異魅力。
幾乎就在同時,客棧旁邊的酒樓中走出了一個苗條身影,紫衣溫柔地包著修長纖美的嬌軀,凸現了曼妙絕倫的身材,神情憔悴,眼中充滿了永世也化不開的憂思,依舊是獨特短發,只是身後沒有了那把精致秀美的寒月短弓,正是趙烈苦苦找尋的韓夜冰。
韓夜冰同樣抬頭望了眼明媚陽光,然後輕輕朝右邊走進了熙熙攘攘的街道,一個向左走,一個向右走,兩人一步之隔,背道而馳。
長刀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