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滾……還輪不到你來看我的笑話!
見趙欽手忙腳亂想要掙脫,葉廣這才徐徐走上前去,帶著幾分憐憫居高臨下地說:,「趙欽,本司錦衣衛都指揮同知兼掌北鎮撫司葉廣,奉旨查辦你的案子。物證人證已經都齊了,開口或是不開口悉聽尊便。
只若是不開口,希望你能讓北鎮撫司那幾個用刑好手多些樂子。」
那一瞬間,徐勳只覺得手中提著的趙欽一下子喪失了所有氣力,就連眼神也彷彿渙散了起來。他用眼角餘光偷覷了一眼葉廣,見這老者背著手神情冷然,心中一動的他就順勢放開了手,任由趙欽就這麼如同一灘爛泥一般軟倒在椅子上。
然而,趙欽終究是趙欽,在癱軟了不過片刻功夫之後,他就掙扎著坐直了身子,死硬地冷笑道:,「葉廣,就算你執掌北鎮撫司,可休想用這種嚇唬的手段對付我趙欽,我不是嚇大的!人證物證,這些全都可以偽造,只要我堅持不認,你敢如何?如今不是西廠橫行擅用刑訊的那會兒了,當今皇上最是仁善,絕不會許你濫用刑訊!」
,「濫用刑訊?嘖嘖,趙給事果然不愧走動嘴皮子的高手,這帽子本司實在領受不起。
若是一般的案子,本司自然不便動用這些硬手段,可趙給事你麼,你自己的事想來你清楚,若只是sī占民田水利,放高利貸逼死人命,甚至於讓家人冒領賑災錢糧等等,都還不是真正驚動天聽的大案子,可是,謀逆不軌這四個字就不一樣了!」
謀逆不軌!
四字一出,不要說趙欽面如土se,就連徐勳亦是倒吸一口涼氣。
見趙欽抬著右手顫顫巍巍地指著葉廣,心中。動的他便順勢開口問道:,「葉大人,這謀逆不軌又怎麼說?」
葉廣暗讚徐勳知情識趣,當即淡淡地說道:,「你那會兒不是在應天府衙大堂上問,這趙欽緣何會因為你和沈家的那連在一塊的一片田地如此大動干戈嗎?原因很簡單,因為他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找到了一張建文朝的藏寶圖,於是貪心大動想要佔為己有!那一朝就算真有什麼藏寶留下,也該是朝廷所有皇上所有,他竟然敢伸手染指,不是想謀逆不軌,那還是什麼!」
,「原來如此!」徐勳面上做恍然大悟狀,心中卻異常警醒。要知道,趙欽真有藏寶圖的事還是慧通那晚上夜談時無意中發現的,這理當是只有趙欽和那個羅先生方才知道的隱秘事,葉廣這錦衣衛的頭子又怎會知情?然而,眼見趙欽抖得如同篩糠一般,他立時把這些疑問暫且按下,眼珠子一轉就開口問道」「若是趙給事真的謀逆不軌,不知其家人子女如何?」
,「家人子女麼……」
葉廣帶徐勳一塊進來,原本不過是想給趙欽一個大刺jī,如今他簡直覺得自己這一招是神來之筆。這小子不但一lu面就給趙欽帶來了大刺jī,而且到現在還在不停地刺jī這位曾經清流的神經,一言一語都落在了最關鍵的點子上。
,「凡謀反及大逆,但共謀者,不分首從,皆凌遲處死。祖父、父子、別兄弟及同居之人、不分異姓及伯叔父兄弟之子,不限籍之同異,年十六以上,不論篤疾廢疾,皆斬。其十五以下及母女妻妾姊妹,子之妻妾,給付功臣之家為奴。財產入官。若女許嫁已定,歸其夫,子孫過房與人,及聘妻未成者,俱不追坐。」
葉廣作為掌北鎮撫司的錦衣衛主官,常常和刑部大理寺斷刑獄,因而這大明律可謂是倒背如流,侃侃而談背了這一通之後,他卻看也不看趙欽,只對徐勳領首說道:,「趙欽害你丟了你父親傳給你的四百畝地,又害的你未婚妻投河自盡,可謂是和你不共戴天。趙家人籍沒為奴,總少不得要給魏國公成國公,你看中哪幾個儘管說,本官大可與那兩位說說,作價都給了你。」
,「葉大人此話當真?」
見葉廣領首微笑,徐勳赫然又驚又喜,趙欽只覺得喉頭一陣一陣湧動,那種又鹹又甜的感覺,彷彿一口血隨時隨地會噴出來。他幾乎是死死按著xiōng口,勉強控制自己不在兩人面前失態,然而,當葉廣漫不經心似的說起他如今還剩下三個待字閨中的女兒時,他終於狂躁了起來。
,「葉……葉廣,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如何欺人太甚了?許你逼婚別人的未婚妻致人於死,難道就不許別人yin你的妻女?」葉廣久在錦衣衛,當然絕不可能是什麼謙謙君子,那話語自是犀利得無以復加」「辱人者,人恆辱之,是你自取真果。當然,這些你都看不到了……來人!」
葉廣那一個人字還卡在口中尚未說出,就只覺得一道寒光迎面而來,他眼疾手快,劈手打落了那塊碎瓷片,見趙欽竟是撲了上來,他一個利落地扭臂就將人牢牢鉗制了住,這才不緊不慢地說:,「如今看來,趙給事你的罪名還得加上一條刺殺欽差!既然你真的打算嘗一嘗錦衣衛北鎮撫司名聞天下的十八般武藝,我就成全了你!到那時候你自個記住,你的妻兒老小,全都是你牽累的!」「「不……」
儘管胳膊被人扭得一陣接一陣的劇痛,但趙欽一想到那些傳說中的刑具,一想到異日家人老小就會淪為他人的玩物,他只覺得眼前一黑,大聲嚷嚷之後就劇烈喘了好一陣子氣,最終才頰然說道:,「你說什麼我都認,那張藏寶圖我也一併交給你,只求葉大人你高抬貴手,放過我的家人老小!」
葉廣隨手從懷中取出寫滿了供言的紙,讓趙欽看過之後畫押,隨即就言簡意垓地吐出了兩個字:,「圖呢?」
見趙欽掙扎了老半晌卻沒爬起來,他便出手拽了一把,眼見他跌跌撞撞到了書架旁邊,在上頭mō索了許久,到最後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呼,他立時皺起眉頭,快步上前一把扳住了趙欽的肩膀。
,「你想耍什麼huā招!」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趙欽看著那原本該放著已經裱好了外頭一層贗品《游春圖》的畫軸,如今卻空空如也的匣子,幾乎是急得眼睛都紅了」「怎麼會不見,怎麼會不見不對,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見趙欽已經完全狂亂了,葉廣眉頭大皺,當即叫了李逸風進來。當得知,這趙宅上下一應人等外加幕僚清客,唯獨少了一個羅先生,他大為震怒,正要吩咐頒下海捕文書,他突然扭頭看了看趙欽,繼而就吩咐道:,「找三個好手來,給我把這間書房上下先搜一搜!派人去應天府衙,讓各處城門留神那個姓羅的!」
此時此刻,見趙欽癱坐在地上毫無生氣的光景,徐勳抬頭看了看書架上那一排盛放書畫盒子唯一空空如也的一個,腦海中閃過了一個錚亮的光頭。不言而喻,這和尚定然是見財起意,趁著趙家人辦喜事顧不得其他的光景溜了進來竊走了那昏真藏寶圖。之前聽和尚提起時他不過是微微起意,並沒有太放在心上,如今只希望這和尚不要傻到拿著東西遠走高飛。
那個所謂羅先生,極有可能就是葉廣會得知藏寶圖的關鍵所在,所以藏寶圖絕對有貓膩,十有八九就是糊弄人的!
葉廣又盯著趙欽問了許久,聽趙欽翻來覆去說那風水先生說什友徐家和沈家連在那裡的一片地風水好,足以旺三代人:說羅先生談吐風趣學識廣博,從一幅贗品《游春圖》下揭出了一昏藏寶圖:說自己給亡妻大造墳墓,是為了自家在yīn間積攢yīn功他終於不耐煩了,一招手就示意徐勳跟著他一塊出了屋子。在外頭站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內中一聲驚呼,不一會兒,一個校尉就捧著一張紙如同珍寶似的捧了出來。
葉廣接過只瞧了一眼,就完全沒當回事地遞給了一旁的李逸風:,「存檔密封,快馬送回京城。」
見一旁的徐勳滿臉吃驚,這位錦衣衛大佬就哂然一笑道:,「這藏寶圖我在錦衣衛少說也見過百八十張,早就沒興趣了。只要是眾目睽睽之下在趙欽書房裡頭搜出來的,管它是真是假,送上去自有京城的內閣大佬和宮中中貴去扯皮,不管我的事。倒是你小子,今天還得給你記上一功,三言兩語說得趙欽幾乎吐血,省了我老大功夫。北鎮撫司訊問官員的訣竅你竟然能無師自通,孺子可教。你是天生的錦衣衛,不幹這一行真是可惜了!」
說到這裡,他才志得意滿地說:,「用刑者,攻心為上。當初來俊臣用請君入甕來對付周興,便是古今中外最成功的例子。那些只滿足那一套血淋淋老法子的傢伙,成不了大器!我葉廣領北鎮撫司那麼多年,用大刑的次數屈指可數!」
儘管對前頭葉廣稱讚自己是天生錦衣衛的話鬱悶得很,但聽到後面這一茬,徐勳少不得心悅誠服地讚了一聲葉大人高明,渾然沒看見陳祿那古怪的臉se,心裡只轉著一個念頭。
殫精竭慮籌劃這麼久,這件事眼看就快給他做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