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連續奔走了幾日,到得這日,終無甚大事,便同薛冰一般,終日於驛館之中,也不出去。除了魯肅終日前來探望,便再無他人叨擾。但這種情況不過持續了三四天,前來驛館的人便由魯肅一人,變成了兩人。
薛冰坐在諸葛亮身後,眼睛越過孔明先生,望著對面那人。而對面那人,眼睛卻也越過了孔明,與他直視,二人誰也不服誰,好似在空中以眼神相較,可憐夾在中間的孔明,好似被夾在戰場當中一般。
魯肅這時輕聲對孫尚香道:「郡主聞孔明先生大才,請我引其一見,今見了孔明先生,緣何不以正眼視之?」孫尚香聞言,遂收回自己那火暴的目光,對諸葛亮笑著道:「香久聞先生大名,今日得見,乃香之幸!」說完,舉起桌水酒,對諸葛亮道:「香先敬先生一杯!」遂將杯中水酒飲下。諸葛亮也不言語,只是將面前水酒盡飲,然後便笑瞇瞇的打量起孫尚香與薛冰二人。
打量了陣,發現這位郡主實意不在己,遂對魯肅道:「子敬可否安排一小舟?」魯肅正自飲著酒,聞言一愣,問道:「先生取舟何用?」諸葛亮道:「我至江東日久,恐我主掛念,遂欲令子寒先返夏口。」魯肅聞言道:「先生可急否?若急,肅這便去辦!」諸葛亮聞言,答道:「不急,明日備好即可!」
二人那邊說著,孫尚香在這邊聽得卻是清楚,心裡尋思道:「他要走?不行,他這一走,日後如何還尋得到他?就這麼放過這個輕薄我的小人?不行,我得想個辦法!」遂低頭沉思不語,便是魯肅喚她,也未察覺。
薛冰在一旁卻也是聽得清楚,然此事卻是他與諸葛亮兩人商議決定的。諸葛亮需要一個人回去安排他暗中返還之事,而且取南郡之事也需早做準備,這才決定令薛冰先返。他現在坐在諸葛亮側後方,看著剛才還和他以眼神較量不休的東吳郡主,心裡奇怪的道:「怎的一聽我要走,她便低頭不語了?莫不是瞧了我?捨不得我走?」想到這,連忙搖了搖頭,暗道:「人家堂堂郡主,怎的會瞧我這麼個裨將?」想到這又點了點頭,又想道:「呀!莫不是我前些日摸了她的腿,她欲令我負責?這個時候的女人,不會這麼保守?看她的樣子也不似在意這般小節之人啊!」轉念又一想:「若真讓我負責?該咋辦?」想到這,又怔愣著不動。使得本欲喚他的諸葛亮都不知怎麼出口去喚,只得轉回頭,對著魯肅苦笑了下。
一頓飯,便在這般詭異氣氛下結束。孫尚香是兀自思考個不停,一句話不說。薛冰卻是胡思亂想個沒完,亦是半句言不講,便只有魯肅與諸葛亮談了些江東的風土人情,也不知諸葛亮是不是故意的,卻總是挑一些婚嫁之禮來講,便是搞得魯肅也有點苦笑不得。
直至午後,魯肅告辭而去,而孫尚香在出了驛館之後便對魯肅道:「我欲去尋哥哥,先生自便!」說完,便一溜煙的沒了蹤影,魯肅在後面瞧得,只能搖頭。
諸葛亮送走了兩人,回來見薛冰依舊坐於原處思索個不停,面前酒菜卻是動都未動過,笑道:「子寒在苦思何事?怎的連飯都不吃了?」薛冰聞言,這才驚醒過來,轉頭望了望,卻發現早已沒了旁人,遂道:「怎的沒人了?」諸葛亮苦笑了下,道:「子寒莫不是瞧了孫家小姐?怎的見了她便似丟了魂一般?」薛冰聞言大驚,急道:「軍師切莫胡言,我怎的敢瞧她?」說完,卻在心中暗問自己:「莫不是我真的瞧了她?否則怎的會如此勞神?」思及此,心中大慌,皆因他知道這孫尚香日後將為其主母,自己若看她,豈非自找麻煩?遂猛搖著頭,欲將此念甩出腦中。
諸葛亮在一旁瞧得薛冰樣子,暗中笑個不停,面卻道:「可惜子寒明日便要返夏口,怕是再也見不到孫家小姐了。」說完,搖著羽扇,望自己房中而去。薛冰坐在桌前,心道:「沒錯,反正也見不到了。便是見,恐其已成我的主母了!」想到這,又突覺洩氣,起的身來,亦望房中而去。
次日,於江邊,諸葛亮對魯肅道:「勞煩子敬了!」魯肅卻道:「先生客氣了。再說,這次不僅是送薛將軍返還,在下也要往夏口一往。」諸葛亮聞言,問道:「不知子敬往夏口何事?」魯肅笑道:「我主昨日突喚我至府中,言,既已與豫州結為同盟,當互送盟,以為憑證,特派我往夏口一行,以送盟!」諸葛亮聞言,笑道:「如此甚好!」魯肅笑了笑,又對薛冰道:「一路,還請薛將軍多多照看!」薛冰忙回禮,道:「應是冰請先生多照顧了!」幾人正客套間,突見遠處一騎急奔而來,馬一名勁裝騎士,正是孫尚香。
孫尚香在幾人面前不遠處將馬勒定,而後跳下馬來,跑到魯肅身邊道:「我哥哥有事相告,且借一步說話!」魯肅見孫尚香如此急匆匆趕來,只道是有大事發生,對諸葛亮和薛冰告罪了一聲,便隨著孫尚香望遠處而去。
二人直走了好遠,孫尚香領著,直拐得見不著諸葛亮薛冰二人,這才站定。魯肅在後面早已急的不行,見孫尚香站定,急問道:「不知主公有何要事尋我?」孫尚香湊過來,輕道:「我哥哥要我告訴你……」魯肅急忙將頭探了過去,道:「何事?」孫尚香見狀,暗中竊笑不已,道了句:「不用去了!」魯肅聞言一愣,正待再問,突覺後頸一疼,便失去了知覺。
孫尚香見魯肅已經暈了,輕聲念道:「先生莫要怪我!」探了下鼻息,還算平穩,這才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將其置於魯肅手中,又將盟取出收好。做完一切,便往江邊而去,邊走還邊念道:「甘寧教我這招還真好使……」
諸葛亮與薛冰正於江邊等待,卻始終不見魯肅回來。過了片刻,孫尚香卻一路小跑的來到江邊,對二人道:「子敬先生被我哥哥急喚了去,送盟一事由我去!」薛冰聞言,差點一頭哉下江去。諸葛亮卻用羽扇蓋住了嘴,卻不知是在忍著什麼,一臉古怪的瞧著孫尚香。孫尚香見了,一臉尷尬,忙道:「我們快船!正事可耽誤不得!」說完便跳小舟,鑽進了船艙之中。薛冰見了,只能長歎一口氣,對諸葛亮道:「軍師保重,冰先回去了!」諸葛亮笑道:「子寒才應多多保重!」
薛冰苦笑,轉身了船,也不進艙,只於船頭站定。諸葛亮見小舟漸漸的離的遠了,再也瞧不清楚。這才轉身而行,卻是向著孫尚香與魯肅剛才所走方向而去,一路好似在尋著什麼。行了片刻,見魯肅昏倒於地,遂搖頭輕歎:「可憐的子寒啊!」確是在為薛冰擔心,而非面前的魯肅。伏下身子將魯肅搖醒,那魯肅卻還道:「孔明先生怎的在此?我這是怎麼了?」這一查看自己身,便發現了手中的信箋,急忙打開去看,諸葛亮卻也在一旁瞧的清楚。待看完,二人不由得相視而笑,不過諸葛亮是覺得好笑,魯肅卻是苦笑不止。
原來昨日孫尚香自聽得薛冰要返夏口,便開始尋思辦法。最後被她想到這個投遞盟的借口。遂立刻奔孫權府中而去,具言同盟雙方應互遞盟。當時孫權對自己這個只知道胡鬧的妹妹突然提出這麼一個正經的建議而驚異萬分,還道自己這妹妹轉了性子,立刻高興的應了下來,急喚人去尋魯肅,欲讓魯肅去做此事。他哪料得到,他這妹妹根本便沒變過,這次卻也是一番胡鬧。
孫尚香一早便吊在魯肅後面,尋得機會將他喚到無人處,直接敲暈,然後取了盟,留下了一封信箋讓魯肅去和孫權說一聲,自己便代替魯肅往夏口而去了。而那封信,卻也不過幾個大字—我去夏口玩了,不用擔心!落款:香留。也難怪孔明與魯肅見了這信,只能笑個不停。
卻說孫尚香了船,心裡一直擔心著被人識破自己的詭計,還擔心魯肅突然醒過來。便一直在艙中躲著,好似這樣便能一切順利似的。直到船行的遠了,估摸著縱使來人也追不,這才放下了心,從艙中鑽了出來,打量起長江的景色。
薛冰一身甲冑,拄著血龍戟在船頭立著,江風一吹,鮮紅色的披風迎風而舞,加這日陽光雖足,卻不刺眼,水面還有許多反光,映得薛冰好似戰神一般,一身銀甲閃著精光,直教人看的迷了眼。
孫尚香一出得艙,便見得這般景象,心頭不覺間一頓,又想起面前這人乃是一員勇將,長阪坡於百萬敵軍中衝殺,脫甲救得主母生還,實乃當世英傑。旋又想到那日於街,說話刻薄不留情面,後又想到於驛館之中,輕薄自己玉腿,想道這,臉是一紅,心中卻念道:「卻不知,哪個才是真正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