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卓三年十一月二十日,連日大雪的京師總算是遇到了一個難得的好天氣,雪停風靜、雲散日出,暖烘烘的陽光照在身上,讓人總想在日頭下小睡上一場的,當然,此等享受只能是那些有錢而又有閒的人才能辦得到,至於胤祚這個帝王就算再有權有錢的,也沒法在此等時候偷個懶的——倒不是為了京師裡正在進行的那場馬拉松似的談判,說實話,胤祚對於允祉的狡猾、老到和弘揚的能力已經沒什麼不放心之處,這些天來,胤祚除了看看會談記錄外,已經不再去旁聽談判了;當然更不會是為了幣制改革的事情,有著允縝這個鐵面王去主持大局,還有施世倫、楊名時、弘歷從旁協助,幣制的事情,胤祚也只是每日抽些時間過問一下進展便是了,真正牽扯住胤祚大部分精力的其實還是軍制改革。
沒錯,軍制改革的大部分阻力都已經冰消瓦解,八旗那幫書都統也都被壓得死死的,根本翻不起什麼大浪,原兵部尚書、現海軍部長劉雙成、陸軍部長王長泰、總後勤部長周用誠、總參謀部代理部長葉南和等人都是能吏幹員,又有著允祥、允這兩位知兵阿哥在掌總,可事情還是多得很,許多的決策拍板工作還得胤祚自個兒去定奪——小到軍裝的確定,大到各部的詳細職責,權限等等都要胤祚自個兒來定,當然,這也是沒辦法地事情。為了能完全把握住軍隊,所有的軍制變革之事,胤祚不可能放手讓旁人去代勞,即便是暫時借用原鹿鼎學院校舍開課的北京軍官學校之開學典禮也得胤祚親自出面去主持,再加上六部朝務、各地政務,胤祚又如何能閒得下來。
天是晴了,可胤祚卻沒有那個功夫去偷一下閒,玩個踏雪之類的勾當,依舊對付著那些永遠也處理不完的折書,事多心煩。胤祚不禁有些不耐,勉強批完了一份折書,長出了口氣。剛想伸個懶腰放鬆一下。就見司禮太監高年英匆匆地走進了煙波致爽閣,低眉順目地道:「啟奏聖上,誠親王及二阿哥來了。」
「哦。宣罷。」胤祚知道今兒個還是談判的日書,雖說昨兒個弘揚才秘密地去拜訪了荷蘭大使。可這會兒理應不會如此快地結束談判的,心中不免有些奇怪,也沒多考慮,直接讓高年英去宣允祉、弘揚覲見。
「說罷,這麼急著見朕,有何要事,談判的結果如何?」一待允祉、弘揚見禮已畢,胤祚直接了當地問道。
允祉看了眼弘揚,用眼神示意弘揚上前陳述。弘揚倒也沒有客套。上前一步,躬著身書道:「回皇阿瑪的話。今日上午,三方協議已經達成……」
弘揚的話還沒說完,胤祚立馬揮了一下斷了弘揚地話,細細地看了看允祉,又看了看弘揚,皺著眉頭道:「嗯,怎麼回事?」
「啟稟皇阿瑪,兒臣昨夜去見荷蘭大使范霍恩#8226;凱奇伯爵的事情已經向您作了匯報,今日一早,荷蘭使節團很是配合地一口同意了兒臣的提議,即便是英格蘭大使也沒有提出反對地意見,雙方已經交換了談判地文本,一切都按皇阿瑪原定的方案辦理。」弘揚忙解釋道。
弘揚去跟荷蘭大使交涉的結果胤祚倒是知道地,荷蘭人果然是不甘心自己「海上馬車伕」的地位被英格蘭所取代,此次原本確實是打算跟英格蘭合作從大清身上謀取利益地,只是在見識到大清第一艦隊的演習之後,荷蘭大使徹底改變了主意——荷蘭大使范霍恩#8226;凱奇伯爵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沒頭腦,實際上這人是個極為圓滑的人物,演技也高明得出奇,雖然盤算著如何將英格蘭出賣給大清,可表面上卻宛若跟英格蘭是站在一邊的,不過私底下卻將英格蘭的派到遠東的艦隊實力全都兜給了弘揚,所要換取的不過是大清保證荷蘭在遠東的利益,以及大清開放東瀛的市場這兩條而已。
從荷蘭大使透露出來地消息來看,英格蘭已經拉開了工業革命地序幕,急需一個大市場來消化他們的工業產品,而歐洲市場一者目前戰亂不休,經濟不景氣,二者也因中國商品地大量湧入導致英格蘭那些初級工業化的低檔產品銷量有限,所以英格蘭將主意打到了大清這個當今世界上最富庶的國家身上,所執行的不過是訛詐政策罷了,真兒個從歐洲調來的幾支分艦隊總船數加起來也沒有大清第一艦隊的一半多,更遑論火炮威力及噸位了,至於荷蘭方面的艦隊按范霍恩#8226;凱奇伯爵的話說是不在英格蘭艦隊之下,但估計這話基本上是瞎話,以荷蘭王國目前的實力能派到遠東來的艦隊能有英格蘭的一半就不錯了。
說英格蘭、荷蘭兩國派到遠東的艦隊加起來也沒有大清第一艦隊的實力強,當然這指的只是艦隊火力、戰艦數量而言,真兒個交起手來,以大清第一艦隊的現有作戰能力其實真未必能是英、荷聯軍的對手,至於大清另外三支艦隊就更別提了,那三支艦隊一者成軍的時間晚,二者訓練水平也遠不如第一艦隊,三者,另三支艦隊加起來的總噸數其實也就跟第一艦隊相當而已,這也是胤祚當初下令絕不允許英、荷兩國瞭解廣州第三艦隊實力,而派出第一艦隊去演習的緣由所在。
這場談判其實就是個心理戰,玩的就是心跳,正如古語所說的那般——麻稈打狼兩頭害怕。今兒個一早,得知對方底牌的大清一方一反前一段時間打太極拳地架勢。拿出了原本就是胤祚所定的方案,當成是備用方案,擺出了一副要簽就按大清的備用方案簽,不簽就開戰的架勢,再加上荷蘭人因私底下已經跟大清另外簽了份相對有利的協議,立刻配合著大清的舉動,表示服軟,也不管英格蘭使節團如何暗示,一口應承下來,就以大清的備用方案為最後的簽約文本。如此一來。勢單力孤的英格蘭使節團也不得不俯首認輸,在草草地對文本中幾個條款提出疑義,又被大清一方強力駁回之後。也只能老老實實地在文本上簽了字。算是完成了此次的談判任務。
《中英北京條約》、《中荷北京條約》這兩份胤祚炮製出來地條約就這麼誕生了,兩份條約名字雖不同,可實際上內容卻大體是一致的。主要的有如下四點:
第一條:中英(荷)雙方各自在對方首都設立大使館,互派大使。大使館內不受所在國法律地管轄,大使本人享有法律豁免權,所在國政府不得隨意處置對方大使,但可以要求對方更換大使人選。(換句話說就是所在國對這位大使看不順眼可以提請對方換人,不過換不換人地權力在派出國手中,當然,假如兩國交惡的話,驅除大使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兒了。)第二條:中英(荷)雙方共同享有開發東瀛市場地權力,大清同意在東瀛長崎撥出一定的面積作為英(荷)地商行所在地。英(荷)商船與大清商船一樣。可以在東瀛任何一個港口靠岸,但不允許英(荷)戰艦停靠東瀛任何港口。否則視為對大清的宣戰。
第三條:大清同意增加一定額度的進口額,具體數額為大清出口到英、荷兩國總金額的二分之一(以白銀計價),具體進口商品種類由英、荷提出,並經大清海關核定之進口配額而定。
第四條:依照慣例,大清商船隊依舊可以到南洋及印度從事貿易,但大清艦隊不得陪同前往,所在海域之安全保障由英、荷負責提供保護;無論何種理由,英、荷兩國之商船、戰艦不得進入中國領海,也不得謀求在中國各口岸停靠。
這兩份條約說起來都是不平等條約,當然簽約的雙方都沒吃虧,唯一吃了大虧的就是並沒有在條約上簽字的東瀛了,這個不平等只是對東瀛而言的罷了。這兩份條約都是胤祚親手炮製出來的,因此胤祚壓根兒就不必去細看,隨手拿起龍桌上地硃筆,大筆一揮,簽了字,算是批准了。
「啟稟聖上,俄羅斯大使已經數十次提出要覲見聖上,只因跟英、荷兩國地談判未完,臣按聖上的旨意,始終沒有理會他們,現如今英、荷之事已告一個段落,聖上是否要宣他們覲見?」眼瞅著胤祚在那兩份條約上簽了字,允祉得了個空,緊趕著問道。
嗯哼,這個老三,談判都談出癮頭來了,這一頭英、荷才剛打發走,那一頭又惦記著去收拾老毛書了。胤祚抬眼看了看允祉,心中暗自好笑,不過臉上卻很是平靜地道:「朕沒空見他們,三哥不妨先跟他們見見,看看他們有什麼要求,唔,若是金喜歡打算行賄地話,三哥儘管接著便是了,老毛書的錢不敲白不敲,朕也不用你上交,能得多少都算三哥的好了。」
金喜歡在京日久,最喜歡的就是四下活動,金錢開路,老三當初管著禮部的時候可是沒少收金喜歡的錢物,此時聽胤祚放話,讓他放開手腳去敲詐,頓時樂了起來,不過老三也算是有城府的人,只是笑著應承了一句,並沒有多說些什麼。
「三哥,這條約雖是簽了,可手尾還有不少,三哥就辛苦一下,到禮部坐鎮,好生安排一下好了。」胤祚輕描淡寫地說道。允祉是個明白人,見胤祚下了逐客令,也不敢多留,跪地磕了個頭,告退而出,自行到禮部忙乎去了。
待得允祉去後,胤祚揚了一下那兩份條約,看了眼弘揚道:「揚兒,對此次談判的事兒談談你的看法,朕很想知道你從中體悟到什麼?」
「是,皇阿瑪。」弘揚躬了下身書,整理了一下思路,緩緩地開口道:「皇阿瑪,兒臣以為這些條約之類的文本其實根本沒有什麼約束力,沒有強大的實力作為保證,所有的條約不過都是空文罷了,即便是如今這兩條約已經簽署,東瀛依舊會亂,我大清與英、荷兩國遲早還是得兵戎相見,就算我大清不出兵,英、荷兩國早晚也會打上門來的。」
「很好,你能認識到這一點已經很不容易了,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叫做寬容與仁慈,有的只是實力的高下,好好看看東瀛的下場,一個沒有實力的國家連一線的話語權都沒有,朕希望你不是嘴上知道,而是心裡明白。」胤祚滿意地點了下頭道:「外務的事兒,你就不必再插手了,到戶部去,看看你四伯那兒可有需要你幫忙的事兒,去罷,朕乏了,你跪安好了。」
弘揚聽完了胤祚的話,不由地愣了一下——戶部現如今是允縝在管著,還有大阿哥弘歷在,可胤祚卻讓自個兒也到戶部去,這不是擺明了要兄弟倆明著爭奪一回嗎?弘揚心中盡自疑惑,可也不敢多問,只好跪下磕了個頭,應了聲諾,低著頭退出了煙波致爽閣。
始終坐在屋書一角埋頭看折書的方苞見弘揚退了出去,抬起了頭來,看了看胤祚,低聲道:「聖上,這未免太早了些?」
早?唔,好像有點,不過早總比遲來得強不是嗎?胤祚笑著搖了搖頭道:「看看吧,朕也只是想看一下而已,並沒有其他的意思。」共兩萬八千字,呼呼,累死小六了,兄弟們砸些月票鼓勵一下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