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朕(下)
張廷玉看了看手中那張紙,高聲宣道:「仁愛天下謂之聖,開創新天地謂之祖,定廟號為聖祖。」
什麼叫金口玉言?胤祚這會兒的話就叫金口玉言,一幫子阿哥、朝臣們就算再有什麼不滿,面對著胤祚的強勢和善撲營士兵手中明晃晃的刀槍也不敢有二話,只能各自磕頭三呼萬歲道:「皇上聖明,臣等謹遵聖意。」
允縝、允等一幫子阿哥眼瞅著胤祚根本就沒有徵求兄弟們的意思,自個兒就下聖旨,心中都是怒火熊熊,可形勢比人強,到了這等地步也只能先低頭了,各自都跪在地上,嘴巴雖也嚅動著,其實並沒有發出聲音,光是口型就對不上,這一點胤祚早就瞧在眼中,卻也懶得點破,心中暗自冷笑了一下,掃視了一下群臣,轉過身去,一撩衣服的下擺,對著榻上的康熙老爺子便拜了下去。
望著靜靜躺在榻上的康熙老爺子,胤祚心中再次湧出了一陣的辛酸,前世所看的那部電視劇的主題曲悄然在腦海中響了起來——看鐵騎征塵,踏遍萬里河山,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心中回想起康熙老爺子一生的業績,胤祚暗自神傷不已,本已止住的淚水情不自禁地再次落了下來,哽咽地說不出話來,跪在地上深深地磕了幾個響頭。淚水灑了一地。
「聖上節哀。先皇已去,您要善保龍體啊。」張廷玉見胤祚傷心慟哭,忙低聲勸慰道。
是啊,老爺子這一走,啥事都擱下了,半年多地政務姑且不論,那幫子兄弟還都有著異心,這會兒還不是傷心地時候。胤祚抬起衣袖擦去臉上的淚水。也不起身,就直直地跪在老爺子的榻前下令道:「傳旨:送先皇回乾清宮奉安,十五歲以下阿哥可以不用守靈,其餘兄弟隨朕一道參贊朝務好了。」
張廷玉低聲應了聲是,退到了一旁,司禮太監李德全小意地走上前來道:「聖上請示下今夜欲宿何宮,奴才也好安排人清理。」
「唔,就養心殿好了,傳旨:調善撲營會同九門提督衙門清檢宮廷。另調紫荊關總兵蕭望洪率三千騎兵為朕親衛,所有人馬都編入善撲營編制。傳旨兵部,移文十四阿哥允回京奔喪。准其帶二十名戈什哈,著兵部下牒,由四川提督李柯接掌前線帥印,所部兵馬不得稍退,朕不想大軍出征半途而廢,定要拿策妄阿拉布坦的狗頭祭奠皇阿瑪的在天之靈。先皇大行,國家大變,為防小人作祟。通令九門提督宵禁十日,傳旨各地,彈壓地方,不得有誤,天下兵馬未奉詔不得擅自調動!」胤祚冷靜地下達了一連串的旨意,聽得那幫子阿哥心頭大震,眼瞅著胤祚如此專斷。個個都不怎麼服氣。只是面對著善撲營的刀劍,卻也不敢開口言事。張廷玉在一旁的書桌上飛快地寫著,胤祚剛一說完,張廷玉也草擬好了聖旨,遞交給胤祚過目。
「好!就這麼辦吧。」胤祚略略一看,沒發現什麼差錯,揮了下手,示意李德全用了玉璽,又加蓋上自個兒地私簽,著一起子小太監趕往兵部用八百里加急將這數道詔書明發天下,這才起了身,高聲道:「回宮!」
司禮太監李德全忙扯著尖細的嗓音高聲道:「遠卓萬歲爺發駕嘍!」殿外的小太監們一聲聲地將這道旨意高聲重複著傳達了下去,一浪浪的聲音在暢春園的上空迴響個不停……
先皇大行,新皇登基可不是件簡單的事兒,也不是先皇一駕崩,新皇就能舉行登基大典的,得等到為先皇發喪之後,新皇才能接著舉行登基大典,不過新皇倒是可以先入主皇宮的,如此一來,清檢宮廷就勢在必行了。清檢宮廷聽起來好像沒什麼,感覺上去就像是大掃除一般,其實不然,所謂的清檢宮廷就是將先皇地那些妃子們全都安置到一邊去,除了太后要入住慈寧宮之外,其他皇貴妃都得搬出原有的宮殿,安排到皇宮裡其他偏僻的宮殿去,而位份低微地諸如貴人、應答之類的妃子,則全部都集中安排到一個偏殿去居住,不得再影響到新君的正常起居。
安排康熙老爺子的靈堂需要時間,清檢宮廷需要時間,安排胤祚的家小入住皇宮也需要時間,舉行胤祚登基的第一次朝會還是需要時間,這一忙就從清早忙活到了傍晚時分,才算是將諸事都整理清楚了,總算是能鬆一口氣,胤祚到康熙老爺子的靈位前磕了幾個頭之後,讓賀鐵負責宮中警戒,嚴防那起子兄弟私下串通朝臣,也沒驚動太多的人,讓陳天遠、清松帶領一幫子大內侍衛陪著,領上一起子小太監便匆匆出了皇宮,往獅子口胡同地大院趕去,那裡還有一攤的事兒在等著他去處理呢。
「草民叩見皇上。」早已等候在獅子口胡同大院書房內的林軒毅一見到一身明皇服飾的胤祚走了進來,立刻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行著大禮,原本盤坐在輪椅上的鄔思道也掙扎著要起來大禮參拜。
胤祚忙搶上前一步,按住了鄔思道,有些子不悅地道:「二位先生這是何意,朕還是朕,並不會因為當了皇上就成了神,二位先生這是要扇朕的耳光不成?」
胤祚的話著實重了些,不過話裡頭對鄔、林二人地尊敬之意卻是很清楚地,林軒毅跪伏在地上,雖默不作聲,可眼中卻留下了淚水,鄔思道掙不開胤祚的手,只好正容道:「聖上就是聖上,天子之威不容藐視。草民理應大禮參拜。此為人倫,不可偏廢。」
「好了,就當朕已經受過禮了如何?林先生也起來罷,沒地成了磕頭蟲卻也不好,朕能登上大寶,全賴二位先生謀劃之功,朕該當重謝二位先生才是,本該朕給兩位先生行禮地。又怕二位先生見怪,這就都兩免了罷,大家坐下來慢慢敘敘可成?」胤祚哈哈一笑道。
「聖上英明果決,本就是萬民之主,我等不過是從旁協助罷了,實不敢居功,再者,草民等這些年早已熬干了腦子,實已不堪大用。懇請聖上恩准草民等退隱林下頤養天年,草民等必將感佩在心,望聖上成全草民等一片忠心。」林軒毅磕著頭道。
「聖上。草民得聖上不棄,簡拔於淤泥之間,得以近天顏,草民自當鞠躬盡瘁以報主隆恩,怎奈草民已是殘疾之身,不堪驅策,請聖上成全草民,草民自此不言政事。隱居林下。」鄔思道老淚縱橫地說道。
唉,就知道這兩位先生擔心咱鳥盡弓藏,若不是怕他們倆不告而別,咱也不用這麼急趕著來了。胤祚苦笑著搖了下頭道:「二位先生,朕並不是狠毒地主兒,也不會去做那些兔死狗烹的事兒,二位先生誤會朕了。朕是真心實意希望二位先生能留下來幫朕的。嗯。眼下朕雖登上了大位,可一幫子兄弟個個虎視眈眈。外頭爪牙橫行不法,國事艱難,西邊戰事未止,二位先生忍心看著朕一人獨扛嗎?」
「聖上言重了,聖上如今權柄在握,一干跳樑小丑如何能翻出聖上的手掌心,無論張廷玉還是馬齊都是堂堂正正之人,聖上如今要做的就是以正破邪,天大的陰謀都強不過聖上的強權,至於西邊的戰事,草民等其實並不懂軍事,只會些陰暗勾當罷了,實上不得檯面,草民這些年來殫精竭力早已耗乾了身子,留下來也幫不上大忙了,望聖上成全草民。再者,聖上雖是仁慈之主,不願枉殺一人,不過有一人必須先除去。」鄔思道冷靜地說道。
以正破邪?嘿,說得倒也不錯,只是皇權之下地陰謀哪能如此輕易地就消失了,唉,老鄔看起來是留不住了,也罷,就讓他去好了,倒也不必什麼中隱、小隱的,就讓他在京中養老好了。胤祚沉吟了一下道:「哦?是何人?」
「二號!」鄔思道冷冷地說道:「前明之所以會亡就亡在吏治不清上,宦官把持朝堂如何能清吏治,二號雖忠心,然身為宦官,總是會惹人非議,若是落人口實則勢必掀起大浪。」
二號實名李達,原本是胤祚的貼身小太監,一身武功大多是胤祚所授,當初胤祚大婚離開皇宮之後,特意為此人在宮中謀了個執事的職位,算是內務府裡負責採買食物的主事太監,李達一向對胤祚忠心耿耿,也為胤祚的登基立下了汗馬功勞,這會兒要殺此人,胤祚心中倒是有些不捨,不過也知道鄔思道所言是實——李達宦官的身份實在是太敏感了,一旦身份暴露,胤祚就有可能被扣上一頂篡位的大帽子,那日後的事兒可就棘手了。
「也罷,就依鄔先生地意思辦好了,朕會給二號一個大葬,嗯,鄔先生既然不願入朝為官,朕也不好勉強,這樣好了,朕在小串子胡同有個不錯的宅子,就送與先生度晚年了罷,先生要住京也成,要回鄉也罷,朕不強求,但有一條,朕若是需要先生幫忙的時候,還請先生鼎力相助。」胤祚想了想道。
胤祚地話雖說得磊落,可還是沒有完全放手的意思,只不過是換了個說法罷了,鄔思道心中自然有數,卻也不說破,拱著手道:「草民多謝聖上美意,草民這就搬到宅子裡去好了。」
「先生不急。哦,林先生,朕當初是答應過你,等朕登上大寶之後,讓愛卿退隱林下,朕不會忘了此點,不過朕心裡捨不得林先生,再者以林先生之才若是埋沒於淤泥之中,豈不是讓人指責朕失德了,朕也只好厚著臉皮食一回言了。嗯,朕已經傳了旨意,開恩科,林先生就直接參加殿試好了,朕上書房著實缺人手,就請林先生進上書房幫著朕再多操勞一陣子如何?」胤祚滿臉子誠意地說道。
宣麻拜相是這個時代所有讀書人的夢想,林軒毅自然也不例外,不過他並沒有因胤祚此言而激動異常,很是冷靜地說道:「啟稟聖上,康熙二十九年十月於望月樓一案中,先皇曾有批語,責草民永不敘用之旨意尚在,草民不敢有忘,還請聖上明鑒。」
厄,咱還真忘了這碼事了。胤祚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無妨,朕登基大典在即,大赦天下就是了,此事無須再議,朕意已決,就這麼定了,林先生就能者多勞吧。好了,不談這個了,朕今兒個出宮並不止是為了兩位先生的前程而來,也是為了朕自個兒的前程而來的,唔,朕已經傳旨讓老十四回來奔喪,諒他也不敢不從。只是一幫子阿哥都聚在京中也不妥,難免會生事端,朕沒那麼多功夫陪他們瞎胡鬧,該如何著手,還請兩位先生不吝賜教。」
林軒毅眼見自個兒是鐵定無法脫身了,心中既高興能拜相,又為自個兒恐難善終而擔憂,不過事已至此,也只能先磕頭謝了恩,起了身,也不敢就座,立在一旁不吭氣兒。鄔思道去意已決,雖說目下暫時還無法完全脫身,不過他倒也不在意,笑了一下道:「聖上何須多慮,一句話,分而化之,各個擊破就成。」
分而化之、各個擊破?胤祚皺著眉頭想了想,心中若有所悟,看了鄔思道一眼,突地大笑起來,爽朗的笑聲從書房內直傳到了窗外的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