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五年十一月初,徵兵令一下,勇郡王胤接連十數日吃住在兵部衙門,開始調集各路兵馬,一道道加蓋了康熙老爺子玉璽的兵部調兵堪合雪片般從兵部飛出,北古口、喜峰口、熱河、四川綠營、山西駐防軍總計十二萬精銳開始長途急行軍,冒著嚴寒,從井陘、函谷關、娘子關、歸德等地浩浩蕩蕩地向西安雲集,集結待命。
康熙四十六年三月初十,奉命出征的勇郡王胤自將從豐台大營抽調的三萬中軍從京師出發趕往西安,準備出征,毅親王胤祚代天子率百官郊送。
康熙四十六年五月,十五萬大軍開拔至前藏,彙集了前來回合的蒙、藏諸軍,總兵力已達二十二萬餘人,康熙四十六年六月,在前藏舉行盛大閱兵式,並調遣諸軍進入後藏,對入侵之準格爾部展開攻擊。康熙四十六年八月,初戰不利的策妄阿拉布坦見勢不妙,瘋狂逃竄,以小股兵力佯動掩護主力從拉薩撤退,一夜狂奔上百里,撤出了西藏向準格爾盆地一路潰逃而去,清軍收復西藏之後並未就此收兵回營,而是銜尾追擊,全軍除部分留駐西藏之外,大部分成三路向準格爾部老巢准格爾盆地進發,大有不徹底拿下准格爾盆地不收兵的架勢。
軍隊一動就是金山銀山,二十萬大軍人吃馬嚼的,每一天的軍費就得幾十萬兩銀子之多,若不是前些年開了海禁,朝廷有了錢,軍糧的調集成本也因此而降低了許多的話,這仗還真有些子打不下去了,即便如此。負責掌總後勤供應的胤祚和胤這哥倆個也著實為著軍費的事兒多增添了不少的皺紋——康熙老爺子不同意加稅,這仗又顯然是個持久戰,一打就不知得打到何時,國庫裡雖是有錢可也架不住這般流水樣地消耗。沒奈何,胤祚自個兒捐了不少,又號召天下的鹽商、海商捐資,這才算是能在不影響朝堂正常運轉的情況下,保住前線的供應不斷。
這兩年來,康熙老爺子地身體是垮了下去,別說是十天上一回朝了,接連兩三個月不上朝都是常事兒。兒子們都盼著老爺子早點歸西,可老爺子偏生就是病而不死。前線勝仗不斷,康熙老爺子的病不但沒有惡化,反倒像是好了不少,精神也健旺了些,自打康熙四十七年春節以來。上朝的時間反倒是多了些,十天半個月的也能在朝會上露個面兒,只是依舊不大理事,大小政務基本上都是上書房大臣們在料理。
時間過得很快,猶如白駒過隙般流逝著,轉眼就是康熙四十七年二月了,看看就是康熙老爺子五十五大壽的日子,這逢五算是大壽了,雖比不得逢整壽那麼隆重。可對於老人來說,這也算是個好日子了,加之老爺子近來精神見好,朝堂上下都提議要大慶一番,別說文武百官、各地督撫,就算是阿哥們也都忙著準備給康熙老爺子上壽了,各種稀罕物紛紛出籠。就等著三月十八那天獻壽禮表忠心了。即便是前線的老十四這個大將軍王也不甘人後,也備齊了禮物準備給老爺子一個驚喜了。
仗打了兩年餘。大仗沒打過多少次,可小仗卻打了不計其數,老十四嚴格按照跟胤祚事先商定的戰略計劃,不急不躁地四面緊逼,蠶食准格爾部的活動空間,每佔據一地就鞏固一地,將所有擒獲地牧民或是屠盡或是轉送後方,不留給策妄阿拉布坦一絲一毫的反攻機會,穩紮穩打地壓縮著准格爾部地活動空間,這仗打得雖緩,卻勝得實在,眼瞅著只需再過數月就能將准格爾部困死,這令老十四得意之餘也不禁有些子心焦,無他,他在前方打仗,心思卻大半都放在了後頭,康熙老爺子的病情可是老十四最為關心的事兒,別看老爺子近來精神轉旺,可大傢伙都明白這不過是迴光返照罷了,老爺子的時間不多了。
老十四自小就心野,此刻重兵在握,說沒想法自然是不可能的事兒,每日裡出入他大帳地各位阿哥門下可是多如牛毛,不管是老三、老四還是胤祚、胤的門下,他都來著不拒,可也沒見他表過任何的態,總是笑臉迎人的樣子,誰也摸不透他的真實想法。數日前胤親率主力中軍跟猖狂逃竄的策妄阿拉布坦打過一仗,趁勝佔據了烏魯木齊,原本按預定作戰計劃,該是留下後衛清剿隊,主力繼續銜尾追擊的,不過胤眼瞅著康熙老爺子的大壽將至,生恐稍有不甚,小敗一場反倒不美,因此並未傳令進剿而是就此停了下來,在烏魯木齊安營紮寨下來。
李賀,山東蓬萊人氏,原本是山東提督李柯手下一名把總,作戰英勇,屢建功勳,征東瀛一戰後累功陞遷為千總,後調入胤祚府中為校尉,抬入漢軍旗,康熙四十五年由胤祚引薦入胤中軍為游擊將軍,攻伐西藏時再次建功,升參將,一直跟隨在胤左右,素受重用。今兒個剛佔據了烏魯木齊,李賀正忙著安排手下安營紮寨,突地聽到中軍傳令兵來喚,忙飛馬趕到了胤的大帳中,剛要上前打千見禮,胤哈哈大笑著揮手道:「免了,免了,甭跟爺來這一套虛地,今兒個爺讓你來是有事要你去辦的。」
李賀在胤祚手下多年,自然清楚老十四跟自家主子的關係,也沒敢多問,只是躬身道:「大將軍有事儘管吩咐,卑職一定照辦。」
「唔,也無甚大事,聖上大壽將至,本王總不能沒個表示不是嗎?嗯,幸好今兒個打下了烏魯木齊,也算是個大勝罷了,軍中也無甚好準備的,你就跟鄂倫泰一道押解些戰俘回去獻俘好了。」老十四笑呵呵地說道。
獻俘可不是小事,那得是大軍凱旋才有的榮耀,眼下這仗雖說勝利在望,可畢竟還沒真兒個地勝了,緊巴巴地就要趕著獻俘。雖說是為康熙老爺子的大壽錦上添花,可也未免太早了一些。李賀雖是個軍人,可也明白獻俘是一種莫大的榮耀,心中頗有些疑慮。不過既然是主帥地軍令,倒也不好說些什麼,只能躬身應諾。
且不提李賀、鄂倫泰等人一路跋山涉水押解著戰俘向京師急趕,此時地京師已然洋溢著喜慶的氣氛——康熙老爺子八歲登基,到如今已是四十七個年頭,雖沒有胤祚所來自地那個時空中在位六十一年的恐怖,可也是歷朝歷代地皇帝中在位最長久的了,這五十五歲的壽辰還不得好生慶賀一番?身為首席上書房大臣的胤祚自然只能兼任慶典的總指揮。靠著馬齊、張廷玉等人的幫襯,外加主管禮部的老三全力支撐。忙乎了好幾天總算是將慶典所需的事宜都定了下來。
離著老爺子地壽辰只有一天了,累死累活地忙個不停的胤祚熬到了酉時三刻才拖著疲憊地身軀回到了家中,剛進門,還沒來得及坐下喝口茶活泛一下身子,管書房的書僮墨香就來報:「主子。李賀回來了,正陪著兩位先生敘話呢,主子可要見上一見?」
李賀是胤祚派到老十四處十幾名校尉中的佼佼者,原本也挺受胤祚重視的,早就知道他奉老十四的命要回京送賀禮,據說是打算要獻俘,胤祚原本也沒怎麼在意,此時聽說李賀到了,想了想。還是打算見上一見,揮了下手,沒理會墨香,自個兒大步走向了書房。
「主子。」李賀原本陪坐在下手,正跟鄔、林兩位謀士敘著話,講述前線地戰事,一見到胤祚趕忙起了身。大禮參拜。
「免了。」胤祚笑呵呵地擺了下手。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了李賀一番,笑著道:「不錯嘛。才兩年不見,嘿,都已經是參將了,好,見到爾等有出息了,本王心中欣慰得很。」
李賀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才起身回道:「奴才能有今天全仗主子大力栽培,奴才定效死力以報主子宏恩。」
「好啦,那些套話就不用說了,嘿,你小子在軍中日久,官當得越大,怎麼拍馬屁的功夫也越來越精了。」胤祚笑呵呵地取笑了一下李賀,頓時將李賀激成了紅臉關公,嘴巴蠕蠕地說不出話來。
嘿,還害羞呢,有點意思。胤祚嘴角一挑,笑了一下道:「你家大將軍派你來獻俘,都有哪些顯赫的戰俘,說來聽聽,本王倒也好奇的很。」
「回主子的話,十四爺派下官和鄂倫泰大人一道押解戰俘進京,這裡頭有策妄阿拉布坦的女兒和妻妾,還有些被擒的准格爾大將,一共是一百三十七人……」李賀的話還沒說完,胤祚突地揮了下手道:「鄂倫泰也回來了?」
「是,主子,鄂大人跟下官一道回來的,奴才等將戰俘押解到驛站交給豐台大營地人看管之後,就各自進城,準備獻俘事宜,奴才剛到兵部、禮部辦了手續,這才回了府。」李賀有些子不解地說道。
鄂倫泰?唔,這小子也回來了,娘的,記得前世那部電視劇裡頭帶老十四禮物回來的人就是鄂倫泰,媽的,這回該不會出什麼亂子吧?唔,記得電視劇裡演的可不是獻戰俘啊?胤祚皺著眉頭想了一陣,心中頗有些子不安,可又沒法將自個兒的不安說個明白,只能含糊其辭地說道:「李賀,你緊趕著回驛站去,將那些戰俘都過一遍,仔細看好了,別出了亂子,否則本王饒你不得。」李賀有些子摸不著頭腦,可也不敢發問,起了身,恭敬地磕了個頭,大步退出了書房,緊趕著奔城外的驛站而去。
「王爺,可有何不妥之處?」待得李賀出了書房,林軒毅突地問了一句。不妥?嘿,也許有些子不妥,奶奶地,這獻俘若是當庭發難來個刺王殺駕,也不一定要成功,搞出一場鬧劇來都是件不得了地大事,若是獻俘時,戰俘來個集體死亡也是件鬧心的事兒,沒地觸了霉頭,媽地,老十四這個混球搞什麼名堂,好端端地要玩什麼獻俘,娘的,這不是故意添亂嗎?胤祚苦笑著搖了下頭,將心中的疑慮簡單地說了一下,當然胤祚是不會提起前世那會兒千叟宴上的鬧劇的。
鄔、林二人相互看了一眼,眼中都露出了驚駭的神色,各自埋頭沉思了一陣子之後,林軒毅苦笑了一下道:「十四爺看樣子心動了,這兩個押運官一個是王爺的人,一個是八爺的人,若真兒個出了亂子,兩位王爺只怕脫不得關係,若是京中亂將起來,十四爺領兵在外反倒成了得益之人,這裡頭說沒有蹊蹺只怕說不通。」
鄔思道點了下頭道:「現如今局勢穩對王爺有利,局勢亂對八爺、十四爺都有利,一個是打著將兵在外的主意,另一個則是打著官威赫赫的念頭,即便十四爺不想亂,八爺只怕也憋不住要惹亂子了,十四爺或許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來獻俘這一手的。現如今雖只是猜測,不過王爺也得做好相應準備才是。」
嗯,準備是要做的,不過倒也不必害怕,真要是出了點事兒,以老爺子的精明未必就看不穿這裡頭的蹊蹺,嘿,想著法子添亂子的人只會搬起石頭砸自個兒的腳罷了。胤祚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目光深邃地看著窗外的夜空,默默地沉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