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一幫子兄弟裡頭,除了胤祚自個兒之外,就屬胤精明,是個不好蒙騙的主兒,不過是人就有弱點,有弱點就可以攻破,老四太在乎權力了,儘管他嘴上說不攬權,可實際上他跟胤祚是一路貨,都是好權的主兒,這一點大約是康熙老爺子的遺傳罷了。胤現如今沒了差使,不可能再拋頭露面地指手畫腳,只能通過他門下的奴才及依附於他的那些子官員行事,如此一來,門下奴才的地位和實力就很重要了,這也正是胤祚看準了胤的處境才得以將胤蒙了過去——原本胤祚打算用幣制改革的方案來釣胤上鉤的,不過被鄔思道給否決了,無他,若是再次讓老四有機會去管戶部,不知道要多惹出多少的是非來,值此關鍵時刻,斷不能放胤這麼頭老虎再次出籠子的。
胤祚原本並無十足的把握能蒙住胤,不過不管怎麼說,蒙了也就蒙了,好歹是將條陳騙到了手,不過事兒卻還不算完,要想將這兩個道台握在手中,還有許多關節要過,首先得部議,也就是在戶部、吏部這兩關都得通過,接下來才是上書房大臣簽署意見,接著是康熙老爺子用玉璽,最後是引見,也就是就任的人必須到康熙老爺子面前陛辭一番,如此周折下來,才能算是真兒個地成了事。
部議不難,有了胤的條陳,再加上胤祚自個兒地影響力。戶部基本上算是沒問題了,至於吏部,那是馬齊再管著的。憑著胤祚的面子,吏部那兒也不會有太大地問題,至於上書房簽署意見就更好辦了,胤祚自個兒簽了就成,康熙老爺子那兒用玉璽也不成問題,理由很簡單:老爺子已經不怎麼理事了,但凡上書房報上來的節略,老爺子基本上很少駁回。至於陛辭則有些子麻煩——周用誠在京師倒也還沒什麼,教一下進宮的禮儀就能了事,可李衛現如今人在四川成都,要進京陛辭就得趕早,否則事情一拖下去,那變化可就大了,不過這也難不倒胤祚。自打出了胤的王府,胤祚先回暢春園打了轉,揪住忙得屁滾尿流的馬齊,硬是讓老馬同志把吏部的意見先簽了,回過頭來又親自到城裡的戶部衙門,憑著吏部的批件讓戶部尚書徐潮緊趕慢趕地召集相關人士部議,胤祚自個兒就坐戶部衙門裡等著。愣是半個時辰就完了事,最後簽上自個兒地大名由內奏事處轉康熙老爺子那兒用玉璽去了,好容易將這攤子事情搞定了,這才打道回府,順便讓「鴻鵠」用飛鴿通知李衛打點行裝準備進京面聖。
預估的東西往往不會很準。原本按胤祚的估計,戰敗的消息最少得十一月二日才能傳抵京師,可實際上壞消息總是比好消息來得快,最早得知戰敗消息的並不是胤祚這個上書房首領大臣,而是管著兵部的老十四。
大清朝的兵部雖也稱之為兵部,不過恐怕是歷朝歷代最為可憐地兵部了,別說啥子調兵權了。整一個就是後勤部的幹活。大軍出征可不是件簡單的事兒。不是人馬帶著乾糧上去就能打仗的,要調集的糧草、火炮、炮彈、弓、箭、刀槍、乃至布匹、軍旗、帳篷、木炭等等的玩意兒海了去了。這所有的一切都得兵部去張羅,就連傳遞軍報地驛站、驛馬之類的屁事兒也是兵部的活計,讓老十四這麼個好戰成狂的人干後勤的勾當,自然是憋了一肚子地邪火,這幾個月來,兵部大小官員可都被老十四給折騰得夠嗆,但凡有錯,等來的一准就是一通子臭罵,不時地還能吃上一頓「皮鞭」大餐的。
今兒個工部送來的炮子數目有些不對,老十四火氣一上來也不管工部是胤祚的地盤兒,愣是自個兒跑去交涉了一番,愣是逼著於成龍這麼位老同志認了錯,將缺額補上這才罷休,折騰了大半天,天快黑時才回了衙,還來不及休息一下,兵部侍郎劉雙城就緊趕著跑了過來,手中拿著一封公函,面色焦急地低聲道:「十四爺,前方的急信這會兒剛到,前線敗了,全軍覆沒!十四爺,此等大事得立刻面奏聖上。」「什麼?」老十四一下子跳了起來,面色慘淡地呆立了一陣,好半會才醒過神來,一把搶過劉雙城手中的公文,細細一看,卻是西寧守備遏韃送來地告急文書,上頭加蓋著山陝總督博文地關防。信不長,潦草得很,還有不少的錯別字,足見此信是急就章,遏韃也就是個粗通文墨地武夫而已,不過那上頭卻寫明了前線戰敗的詳情,言稱敗兵已逃回,六萬大軍只剩下幾十人活著回來了,餘者全部戰死。
老十四臉色煞白地站立了良久,突地回過神來,左右看了一下,低聲道:「雙城,這事兒還有沒有別人知道?」
「沒有,奴才一收到信就趕來了,連六爺處都還來不及通報。」劉雙城很是恭敬地答道。
「好,此事重大,不可輕洩,走,一塊兒到你家主子那兒去。」老十四說走就走,也不管劉雙城是怎麼想的,大步出了衙門,領上一幫子戈什哈向著毅親王府急馳而去,劉雙城今兒個沒騎馬來,望著老十四疾馳的背影,咬著牙跺了跺腳,高呼:「備轎。」也向著胤祚的王府趕去。
「六哥,不好了,前線潰敗,全軍覆沒了!慘!六萬人馬全沒了。」老十四到胤祚府上一向用不著胤祚出迎,他早就來慣了,剛一進入書房,還來不及歇一口氣,立馬開聲叫道,不過聲音裡頭卻沒什麼悲痛之意,反倒是略帶著一絲的興奮。
奶奶地。這臭小子心裡頭一准盤算著要掛帥出征了,瞧他那個激動樣。胤祚自個兒沒法子過戰爭癮,見老十四出征有望。不免心中有些子泛酸,吃起味來,不過胤祚城府深,倒也不會顯露出來,反倒是裝出一副震驚的樣子道:「什麼?怎麼可能?老十四你不是在說胡話吧?」
「六哥,軍報都到了,您瞧。」老十四一臉子激動地拿出西寧守備送來的那封戰報,遞給了胤祚。
胤祚雖早已料到會是這樣地戰果。可親眼瞧到戰報,還是忍不住悲從心起,深為自個兒無力阻止這等慘痛的悲劇而暗自傷神不已,眼中淚花閃動,好不容易強忍了下來,幽幽地長出了口氣道:「十四弟,此事重大。拖延不得,得立刻進園子面聖去。走罷,哥哥同你一道去好了。唉,皇阿瑪身子骨近來不太好,能不能受得住此等打擊還難說的很。」
「六哥,這事兒若是就這麼傳了出去,那……」老十四一臉子猶豫的樣子道。
唉。這個傻小子,到了底兒還是念著帥位,想搶先下手來了,你也不想想老八那伙子人官面上闊得很,這會兒只怕也得了消息了。還搶個屁先手,不過這帥位卻一準是你的,老八不過是瞎忙乎罷了。在這個當口上,胤祚也不想解釋太多,只是苦笑著搖了下頭道:「好了,六哥心中有數,一定上保本讓你掛帥。走罷。邊走咱們邊合計一下該如何跟皇阿瑪他老人家說這事兒,唉。」
老十四一聽胤祚答應保他掛帥出征。頓時樂呵了起來,咧著嘴直笑,氣得胤祚瞪了他一眼道:「臭小子,笑個頭啊,一會兒到了皇阿瑪面前,你小子給我哭去!」
哭?老十四一想起要哭,立馬有些子傻了眼,愣愣了好一陣子,也沒開口說話,突地大步衝向了後花園,多半會溜躂著回來了,笑呵呵地道:「六哥,沒事,淚水管夠。」
我靠!這臭小子一定是禍害了明蘭種的那幾顆紅辣椒,得,這回咱該尋思咋跟那潑辣丫頭解釋去了。胤祚一眼就看穿了老十四在玩啥子把戲,手撫了下額頭,苦笑連連,沒好氣地吼了聲:「走!出城!」老十四聳了聳肩頭,跟胤祚後頭出了王府,哥倆個也不乘轎子,各自翻身上馬,就打算往城外去,這時節,劉雙城總算是趕到了,老遠落了轎,急步衝到胤祚面前,一頭跪下道:「主子,西邊……」
胤祚擺了下手道:「雙城,這事兒本王知道了,你先回府,過後,本王自會給你活計,去罷。」話音一落,手中的馬鞭一擊馬臀,一馬當先,向著城門衝去,老十四、清松等人慌忙跟上,一行人疾馳著,消失在即將落下來的暮色之中。
胤祚地王府離著城外頭的暢春園雖不算遠,可也不近,十里地是有的,緊趕慢趕,到了暢春園已是酉時一刻,園門已然落了鎖,即便胤祚是領侍衛內大臣,可今兒個並不是胤祚當值的日子,沒有聖諭,胤祚也進不了園子,沒奈何,只能合著老十四在園門口下了馬,讓守衛園子的善撲營軍事先去通報住園子裡的方苞,再遞了自個兒和老十四的牌子,請求面聖。
方苞來得倒是很快,一見到胤祚兄弟倆,忙上前請安:「草民見過二位王爺,不知二位王爺這是……」
「方先生,切莫如此,您是皇阿瑪地師友,本王當不起您的禮。」胤祚忙側開身子,不肯接受方苞的大禮,苦笑著說道:「方先生,這時分還打攪您休息,本王也是實在不得已,唉,西邊慘敗,全軍覆沒了。」
「什,什麼?」方苞一雙小眼睛猛第一個收縮,死盯著胤祚的雙眼,好半會才歎息一聲道:「王爺此時趕來,想必事情不假,軍報一準是到了,唉,六萬人命啊。」
「方先生,這事兒該如何跟皇阿瑪說起,您可得拿出個主意來,皇阿瑪若是……,這可怎生了得。」胤祚皺著眉頭,緊趕著說道。
方苞的小眼睛一陣閃動,悠然地說道:「茲事重大,斷隱瞞不得,必須立刻跟皇上說個明白,若是誤了事,沒人能承擔得起。只是王爺得拿捏好說話地分寸才好。」
娘的,屁分寸,難不成叫老子謊報軍情啊。這消息遲早得傳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不過該如何開口還真是難啊。胤祚苦笑了一下,沒有開口回應,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一時間眾人都呆站著,各人想著各人地心思兒。好半會之後,李德全匆匆趕來。高聲道:「聖上宣毅親王胤祚,勇郡王胤覲見。」
胤祚隨手塞給李德全一張百兩地銀票子,沉著聲道:「有勞李公公了,皇阿瑪用了膳沒?」
李德全小心地看了眼方苞,很是恭敬地答道:「回王爺的話,聖上用了一碗白粥,就停了。這會兒正教王爺世子看折子呢。」
一碗白粥?唉,老爺子的胃口著實是差了許多了,弘揚這小混球還真是會討老爺子歡心,***,都一年多了,老爺子也沒捨得讓他離開。胤祚搖了下頭,沒有再多問這個問題。只是擺了下手,示意李德全頭前帶路。
夜幕早已落下,此時暢春園內到處點燃了宮燈,將整座園子照得透亮,天雖黑。可路面卻亮堂得很,李德全小心翼翼地領著胤祚兄弟倆及方苞向著煙波致爽閣而去,還沒到閣外,就聽見康熙老爺子那爽朗地大笑聲,似乎被弘揚哄得極為開心似的,聽著老爺子的笑聲,胤祚心中沒來由地有些發酸。一時間有些子癡了。愣愣地站住了腳。
胤祚素性威嚴,他不動。別人也不敢催他,李德全著急地看著方苞,小心翼翼地拱著手,那意思就是讓方苞勸勸胤祚,別讓康熙老爺子等急了。方苞心中以為胤祚這是怕驚著了康熙老爺子,有些子不忍,是孝行的表現,暗自歎了口氣,假咳了一聲,將胤祚從恍惚中驚醒了過來。
哦,到地頭了,唉,這時份該如何開口才好。胤祚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揮了下手,示意自己沒事,跟在李德全身後便走進了閣中,一眼就看見康熙老爺子一身明皇袍子,正笑呵呵地坐在龍桌背後,滿臉子慈愛地看著站著批折子地弘揚,臉上滿是高興的笑意。
「這麼晚了還要見朕,有何要事不能明天再說嗎?」康熙老爺子連頭都沒抬,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
唉,醜媳婦總得見公婆,戰敗的消息是瞞不住地。胤祚一頭跪下道:「皇阿瑪,西邊來了戰報,兒臣不敢耽擱,一接到信就趕來了。」
「哦,信呢,戰果如何啊?」康熙老爺子抬起了頭,笑呵呵地看著跪倒在地地胤祚。
戰果?唉,戰果是很輝煌,不過卻是敵人的輝煌罷了。胤祚咬著牙不開口,只是臉上地表情極度地悲痛。
康熙老爺子何等精明地一個人,眼瞅著胤祚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可能不太妙,收起了臉上的笑容,默默地看了胤祚好一陣子,寒著聲道:「是敗了吧?嗯?傳爾丹、富寧安這兩個飯桶是幹什麼吃的,六萬人對兩萬多小雜魚還吃了敗仗,哼,朕要重重地處罰這兩個不爭氣的東西。」
唉,老爺子,那兩飯桶已經用不著您去懲罰了,他倆一道玩完了。胤祚心中發苦,可卻始終保沉默。
老爺子一瞧就知道事情估計比他原本料想的還要嚴重,臉頓時黑了下來,冷哼了一下道:「說罷,敗得如何個慘法,該不會連底都被人抄了吧,嗯?」
「皇阿瑪,您要保重啊,大軍,大軍沒了。」胤祚磕著頭,帶著哭腔說道。
「什麼,你說什麼?」康熙老爺子霍然起立,手指著胤祚罵道:「混帳,這如何可能,你,你,你竟敢欺朕。」
「皇阿瑪,這是真的,大軍在喀喇烏蘇河中了埋伏,叫人包了餃子,全軍覆沒了,軍報,軍報已經到了京中。」老十四緊趕著解釋道,邊說還邊抹著不知如何冒個不停地眼淚,一臉子的痛苦樣——辣椒進了眼裡頭自然是不會太好受的。
「什麼?」康熙老爺子臉色頓時由黑轉白,又由白轉綠,一陣搖晃之後,一口氣喘不上來,臉瞬間又漲得通紅,口一張,一道血箭噴了出來,整個身體搖晃著,倒了下去……求月票了,兄弟們幫忙頂一下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