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隋設兵部時起至明代止,兵部在朝堂六部中權位最重,主掌兵權、武將的調遷、處分等職能,但清朝的兵部卻沒有絲毫的兵權,只管武職選授、處分及兵籍、軍械、關禁、驛站等事。按清制,武將的選授分成部擬與聖擬之分,部擬即兵部根據武將的考評選授武職,但需報到上書房審核並由皇帝親自批准方可;聖擬則不需要經過這些程序,直接由皇帝下詔調動,納寧家四子陞遷的事情顯然都是聖擬,並沒有經過部議、上書房審核的程序,因此胤祚不知道實情也就情有可原了,可問題就來了:康熙老爺子如此做法是為了什麼?
胤祚的幾個福晉裡頭,王熙鳳是漢人,雖說家裡頭富足,兩個哥哥也在胤祚的安排下當了官,可畢竟都只是些不算太大的官兒;春蘭、秋菊連自家的父母是誰都不知道,「乾爹」的來頭倒是不小——上書房首席滿大臣馬齊,不過老馬同志可是被胤祚硬綁上馬車的,這玩意兒做不得數,再者老馬同志可是滿腦子的忠君思想,雖對胤祚素有好感,但斷不會明目張膽地胤祚的;蘭月兒是出身高貴,可問題是她家裡頭早沒了勢力,唯一的哥哥還是個不成器的紈褲子弟;也就只有明蘭家裡頭勢力強大,跟胤祚也走得近,算是胤祚的強援。
康熙老爺子一方面做出種種暗示讓胤祚不要瞎想,一方面又將胤祚的強援調走,這令胤祚怎能不多想一些,萬一康熙老爺子使的是緩兵之計,到了頭來胤祚被賣了,指不定還在為康熙老爺子數鈔票呢,只不過胤祚這會兒就算明知康熙老爺子可能不懷好意,他也無可奈何,根本就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在心裡頭感慨康熙老爺子的手段老辣。
胤是康熙老爺子放出來的一條惡狗。專門咬的就是阿哥們,這是不爭的事實,問題是這條狗未必就只咬其他兄弟,不咬胤祚——今兒個胤跑胤祚面前撩撥就能很明顯看出胤並不是不敢咬胤祚一口的。要擊潰胤對於胤祚來說並不算太難,只要趁著胤立足未穩之際,全力發動。將依附胤的那幫子官員中最能幹地幾個參倒了。胤也就成了沒牙地老虎蹦不起來了,可要想將胤徹底擊垮卻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畢竟在這個時節老爺子定然會出手護著胤,真兒個要徹底擊垮胤必須是所有的阿哥一同努力才能達成,可如今這個局面下,大傢伙各自心懷鬼胎,又如何能聯成一氣?此等局面只怕康熙老爺子心裡頭早就有數了。因此胤祚除了穩住自己的陣腳,尋機而動之外其實也沒有別的路子好走。
康熙四十四年七月二十八日。江南道御史錢明毓上本彈劾給事中程政洪行為不軌,收受賄賂;翰林院侍讀柳培隆行為乖張、當街酗酒鬧事,有損朝廷官員之臉面,證據確鑿,無可置疑,請求聖上裁處。上大怒,准錢明毓所奏。將二人革職交大理寺查辦。此二人皆為依附胤之小官吏。不消說,錢明毓的彈章就是胤祚地姿態。就是對胤在何麟一案上尋絆地回應,此事一畢,信號已然發出,胤祚又讓人放出些似是而非的消息,似乎打算跟胤扛上了,各方勢力立刻紛紛上台表演了。
胤的表演天賦這回可是發揮得淋漓盡致,一方面大張旗鼓地派人到何麟的家鄉進行所謂的調查取證,宛若真打算跟胤祚動真格的一般,另一方面則緊鑼密鼓地開始對老十三下手了——康熙四十四年八月初一,刑部尚書朱天保上彈章檢舉九門提督府下屬朝陽門統領敖隆縱兵襲擾百姓,私收入門費,勒索過往行商;彈劾滄州知府刑鳴遙、泰安知府柳大龍貪墨、虧空庫銀;彈劾內務府廣儲司串通皇商沈業以次充好,牟取暴利。本章既上,朝堂震動,康熙老爺子大怒之下,准奏,將一干人犯全部交由刑部審理,言明務必審個水落石出。
朱天保所彈劾的這些人都是十三阿哥胤祥門下奴才,而且是胤祥門下官職最高地幾個,項莊舞劍意在何方只要不是個瞎眼的人都能看得出來,這是胤開始對十三阿哥進行清算了,只要這幫子奴才進了刑部地大門,鐵打的人也得化成了水,將胤祥拖下水不過是時間早晚的事兒,最後咬上胤也不是沒有可能,至此,胤的動向已然明確,各方勢力立刻開始了一場混戰,明裡暗裡的勢力全都動了起來。
十三阿哥胤祥其實就是個倒霉蛋,自打其母章佳氏死後就已然失了聖寵,又因在廢太子一事上的做法為康熙老爺子所厭惡,現如今只是個閒散阿哥而已,別說沒有爵位,連上朝面聖的資格都沒有,四年來,除了每年中秋、除夕能見上康熙老爺子一面外,平日裡只能是四處閒逛,原本依附於他地官員們早就改換了門庭,手下地奴才就那麼小魚小蝦三、兩個而已,能撈到一官半職的就更少了,這一回被胤一把就打撈得乾淨,頓時慌了手腳,不得不緊趕著到老四地府上去求救了。
「四哥,這回您無論如何得幫著小弟了。」胤祥一見到胤立刻哭喪著臉求救。
一直以來胤祥都是跟著胤在混,雖也沒少暗中搞些子手腳,但大體上還是聽著胤的擺佈的,以胤祥的知兵阿哥之名,對於胤來說還是有些用場的,胤並不想就這麼捨了這枚棋子,再者,胤這回顯然是衝著胤來的,這一點胤心中自然有數,此時見胤祥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頓時心頭火起。斷喝了一聲道:「慌什麼,就這麼點小事都穩不住,哼。」
胤祥苦笑著說道:「四哥,不是小弟犯渾,老二來上這麼一手,顯然是衝著四哥您來的,老八定也不會放過這等機會,小弟的奴才若是進了刑部的門,這……」
胤祥說的話胤心中哪能沒數,他早就意料到可能會出現這等局面。卻沒想到胤的動作會如此之快。勢頭會如此之猛,猛到胤原先的部署都還沒來得及發動,現如今胤自個兒也正在懊惱間,見胤祥如此說叨,不耐煩地揮了下手道:「老十三,你先回去。四哥自有主張。斷不會讓你吃虧的。」胤祚臉色黑如鍋底,可也沒轍,只能長歎一口氣,逕自打道回府,暗自生悶氣去了,不過心裡頭卻難免有些子活絡起來。
「先生,老二來得很凶啊。看樣子老十三是保不住了,刑部的棋子是否先動起來?」待得老十三走後。胤立刻轉回了書房,跟唐國鳴議了起來。
局勢惡化得如此之快完全出乎了唐國鳴地意料之外,他原本以為胤祚出手反擊之後,胤會就此跟胤祚頂上一段時間地,可沒想到胤竟然虛晃一槍,壓根兒就沒跟胤祚較真,反倒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老十三發動了突襲。在此局面下。若是老八那頭來個落井下石,一切都得完蛋。形勢對於胤來說很不樂觀。唐國鳴皺著眉頭想了想道:「王爺,現如今只有先將水攪渾了王爺才能穩得住,刑部的棋子也該是到了動一下的時候了,先將八爺拖下水,八爺若是下了水,他自然不會讓六爺閒著,如此一來,各方混戰,王爺方可轉危為安。至於十三爺能保則保,一切看情況再定了罷,王爺還是先得斬斷那些手尾方可。」
胤鐵青著臉想了想道:「也罷,就讓粘罕處去處理罷,本王這就去見見隆科多。」
戌時三刻,夜已經有些深了,不過夏日的夜總是熱得夠嗆,想要在這等的悶熱夜裡入睡著實不是件易事,滿京師的人們納涼地納涼,上酒樓妓寨逍遙地逍遙,夜幕下的京師倒也算是歌舞昇平,只不過此等享受只能是那些中下層的人們,對於朝堂的頂尖兒政治動物來說,今夜著實是個難熬的夜晚,各種陰謀、交易,甚至是刺殺都在這夜幕的籠罩下悄然地發生著。胤祚同樣也無法在此時入睡,他也在等,等著各種消息的回饋,好在胤祚手中地「鴻鵠」、「暗箭」勢力龐大,信息的收集能力極強,還沒到亥時正牌,各種消息已然匯總到了一塊。
「稟王爺,今日戌時一刻四爺在德元酒樓跟刑部侍郎隆科多私下會面,談了兩刻鐘之後便即分手,具體談話內容不詳。酉時正牌,四爺手中粘罕處大舉出動,以順天府衙役為配合,借搜尋逃犯為借口,突襲了數處商號,據查這些商號都是前皇商沈業地秘密產業,其間曾有神秘人物出現,試圖阻攔粘罕處的行動,不過被粘罕處擊退,懷疑是十三爺的暗底勢力,屬下等只是奉命監視並未插手。另,八爺府中賓客如雲,往來的朝臣甚眾,據內線傳來消息,八爺將有大動作,懷疑是針對王爺而來的。」作為情報負責人的孫承福躬著身子將各種情報一一匯報了出來。
嘿,娘的,老二盯著老四打,老四這就打算找隆科多給老八下藥,老八那個混球卻想著整老子,媽地,這場戲還真是有夠亂地。胤祚心裡頭暗自苦笑了一下,沒有吭氣,只是揮手讓孫承福先退到一邊,接著看向一號問道:「二號那裡可有什麼新消息?」
「回稟王爺,二號傳來消息,十三衙門動了,據可靠消息,聖上很可能將十三衙門交給了二爺。」一號頓了一下又接著道:「另外,二號已然發現線索,圈定了幾個目標,具體是哪個太醫負責主治卻還是沒有消息,不過這幾個太醫都是通才,一時間也不好判斷情形究竟如何。」
媽的,老爺子果然是將「十三衙門」交給了老二,嘿,只怕除了幫著老二那個不成器地東西之外,更多的是監視之意吧,老爺子看樣子對哪個阿哥都不放心,這帝王心術玩得還真是巧妙。胤祚點了下頭道:「嗯,讓二號繼續排查,小心從事,寧可慢點也不要出了紕漏。暗箭做好出擊準備,若是……嘿,就算是十三衙門的人也用不著客氣。承福,明日一早你就讓人去將本王交待過的消息先放出去,配合一下老四的行動,都下去罷。」孫承福、一號各自行了個禮,退出了書房。
「二位先生,看樣子老四是打算犧牲老十三了,嘿,老四還真是捨得,隆科多在刑部一鬧起來,只怕局面大亂已然勢不可免了,本王真是越來越看不懂皇阿瑪的用心了。」待得孫承福、一號去後,胤祚長歎了口氣道。
面對這此等亂局,別說胤祚看不透,鄔、林兩位當代的智者也有些子迷茫了,不過兩人的頭腦還算清醒,知道在這會兒穩定是成敗的關鍵,面對著胤祚的惆悵,林軒毅也只能出言安慰道:「王爺莫急,這幾日京師必亂,王爺只需穩住便可,等時機出手,只要先搞清了真相,萬事都好辦,就算聖上想要扳倒王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嗯,話是這麼說,不過本王心中依舊不太踏實,唉,或許是關心則亂罷,嘿,本王有些著相,也罷,走一步看一步好了。今兒個就議到這裡吧,接下來幾日有得忙的,二位先生也早些去歇息好了。」胤祚自嘲地笑了一下,剛準備轉身出門,卻見周用誠略有些緊張地走入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