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是個大泥沼,一不留神就會陷進去,這一點胤祚心中早就有數了,只可惜胤祚不能不來,康熙老爺子讓他來山西就是讓他破局來的,來了也不能無所作為,否則前頭所有的努力都可能泡湯。從踏上出京的道路時起,胤祚就已經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山西是個局,而且是個很明顯的局,非但胤祚清楚,只怕康熙老爺子也是心中有數的,躲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躲是躲不過去的,胤祚自個兒也不是個怕事的人,他也不想躲,他想的是利用山西這個局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現如今山西這個局面就好比是胤祚初登大位面臨著四爺黨、八爺黨圍攻的情景,雖然沒那麼慘烈,但本質上是相同的,能不能破這個局就得看胤祚自個兒的能力了,照胤祚看來,這一點才是康熙老爺子派他來山西的真正目的,若是不能破了這個局,又如何能讓康熙老爺子放心,又怎能證明自個兒有能力掌控全局,所以胤祚只能勝,不能敗。
在幹掉胤祚這一點上,老四、老八的目標是一致的,儘管這哥倆個之間矛盾重重,但至少在山西這個局裡頭這哥倆個的目的沒有什麼不同,不過這兩派之間壓根兒就不可能做到精誠團結,而這就是胤祚可以利用的機會之一;再者,別人可以佈局,胤祚同樣也可以佈局,若是能利用此次山西之行將老四、老八派來的主力一網打盡卻也算得上是件好事,更別說胤祚在京中也布下了一個局,就等著給老四、老八一個驚喜了。能將老四、老八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山西也方便京中之局的進行。
暗中的殺局胤祚暫時看不透。不過胤祚卻不是特別在意,除了對自己所擁有的武力地信任外,更因為胤祚手中還握有幾張大牌沒出,將計就計引蛇出洞卻也不失為一招可行地手段,至於官面上的文章就得動些腦筋了,這其中的關鍵就在新任山陝總督搏雯的身上,而這正是康熙老爺子派搏雯來就任山陝總督的用心之所在。
胤祚在屋中轉悠了好一陣子。突地抬起頭來,看著林軒毅道:「林先生,要破此局。關鍵還在搏雯身上,本王想請搏雯來談一談,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林軒毅撫掌笑道:「王爺已然看到了事情的關鍵,歷河以為可行。」
夜有些深了,除了草叢間的蟋蟀還在不停地鳴唱之外,大同城外地驛站裡靜悄悄的,新任山陝總督搏雯卻了無睡意,也沒點燈。只是披了件單衣默默地斜靠在床上想著心思兒。山西是個是非之地,這一點搏雯是早就知道了的,可他沒想到竟然會嚴峻到如此地地步,竟然有白蓮教餘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欽差王爺,此等大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臨行前的陛辭,聖上只交待過一句話:一切聽毅親王的安排。搏雯不是太明白聖上為何會如此吩咐,但他絕對不會也不敢違背聖上的叮嚀,所以這一路上搏雯總是保持沉默,絕不輕易發表自己的看法,他在等著胤祚的命令。只是他也不知道胤祚究竟會怎麼安排,不過搏雯對胤祚一向很有信心,他相信胤祚一定會來找自己的,所以當清松來請他去見胤祚之時,搏雯連一絲地猶豫都沒有,更了衣便往胤祚所在的院子而去。
「搏大人。深夜打攪多有得罪。本王今夜請你來,是有一事相托。」胤祚一見到搏雯進了房。也沒多客套,直接笑著說道。
搏雯一躬身道:「不敢,請王爺明示,下官遵從便是。」
胤祚哈哈一笑道:「這事情說起來也簡單,本王手下一個奴才叫梁思澤在太原任總兵,不巧病了,想請搏大人去治治,或許能好。」
搏雯先是一愣,接著很快就反應過來,那「病」裡頭必然有蹊蹺,胤祚這是讓他出面去將太原的兵權掌控起來,這原本就是搏雯權限範圍內的事兒,倒也算不得難事,只是現如今搏雯尚未到任,貿然行事只怕會留下把柄,因此遲疑了一下,並沒有馬上接口。
胤祚笑了一下,接著道:「博大人無須擔憂,博大人此去太原接印本屬常事,原也無須專程等候本王,再者本王不巧也要病上幾天的,耽誤了搏大人接印卻是不好,這樣罷,本王身邊還有幾個得力的奴才,就讓他們陪搏大人走一遭好了。」
胤祚這話的意思就是:胤祚會在大同拖延一段時間,讓搏雯先行一步,在胤祚手下的配合下,將太原的兵力控制在手中,穩定住山西的局面,此舉並無甚出奇之處,即便胤祚不說,搏雯上任之後也會對山西、陝西乃至四川地兵力作出一番調動,這原本就是一任總督上任之後必行之事,只不過山西的形勢極為微妙,在此局面下行此事,著實有些陰謀的味道在內,不過搏雯卻不以為意,躬身回道:「下官謹遵王爺之令行事。」
「如此甚好。」胤祚點了下頭道:「事不宜遲,博大人就辛苦一下,連夜起行罷了。這是本王府中校尉王繼業,他會配合搏大人行動的,本王等著搏大人的好消息。」胤祚手一指侍立在房屋一角的王繼業,王繼業立刻上前一步,「啪」地打了個千道:」某將參見制軍大人。」
搏雯點了下頭,沒有太多地表示,只是鞠了個躬,轉身出了門去,點齊自己地護衛,急匆匆地上了馬,逕自向太原方向而去,王繼業領著一小隊人馬也混雜在搏雯的親衛隊中絕塵而去,這其中便有一號在內。
康熙四十三年六月二十一日,奉旨巡視山西地毅親王胤祚因為旅途勞累,「病」倒了,概不接見訪客,前去驛站拜訪的巡撫諾敏、布政使姚澈全都被擋了駕,雲集在大同的大小官僚都傻了眼,可也沒轍,欽差一天不理事,所有的官員都不能離開大同,只能在這兒耗著,等待胤祚「病」好,大傢伙原本準備好的戲再次演不成了,沒奈何也只好耐心地等著。
康熙四十三年六月二十三日,天陰沉沉地,雨欲下未下,悶得人直想狂吼,太原總兵府衙門口那些個巡哨沒精打采地走來走去,若不是主官病了,副將嚴令戒備,這幫子丘八爺們真不想在這等天氣裡巡哨,一身的盔甲沉重著實不過,還悶得人渾身是汗,哪有躲在營中小酌幾杯,擲上幾把骰子來得帶勁,不過軍令難違,再累也得撐著不是?突然間一陣急馳的馬蹄聲驚醒了昏沉沉的巡哨們,一隊百餘人的騎兵隊伍從長街的拐角處衝了出來,絲毫沒有減速地順著長街直奔衙門口而來。
「來人止步!」哨長眼見這隊騎兵衣甲雖是大清官軍,可滿面風塵的樣子顯然不是本地兵馬,一邊讓人去通知上級,一邊喝令手下那幫子丘八大爺挺槍戒備。
馬隊來得很快,直到了衙門口才一致勒住了韁繩,一陣馬鳴聲之後,整支隊伍停了下來,整齊劃一,顯然這支騎軍訓練有素,人人騎術高明至極。哨長眼尖,一眼就瞧見了隊伍前頭那員大將身著的是一品武官的服飾,慌亂之間,忙上前打了個千道:「小的見過大人,不知大人到此有何公幹。」
這員大將正是日夜兼程從大同趕來的搏雯,這兩日的急趕,搏雯的眼都熬紅了,此時見這名哨官擋住了自己的去路,頓時心頭火起,冷冷地哼了一下沒有答話。王繼業縱馬上前一步,喝道:「大膽,這位是新任山陝總督搏雯將軍,爾等還不退下。」
哨長愣了一下,突地起了身,毫不客氣地道:「科大人有令,未曾得其手令,任何人不得闖營,下官職責再身,恕難從命,某已派人通知科大人,請上官稍安勿躁。」
所謂縣官不如現管,搏雯雖是三省最高長官,也沒有強行闖入軍營的理兒,哨長之言雖是難聽,可道理上卻是沒錯的,只是王繼業來此的目的就是為了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哪能讓科多阿事先有了防備。王繼業立刻從懷中取出一份欽差關封道:「欽差關封在此,某奉毅親王之命接管太原大營,任何敢於頑抗者以抗旨謀逆論處,殺無赦!爾等還不退下。」
抗旨謀逆乃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就是再給哨長幾個膽,他也不敢做,一看王繼業手中的關封是真的,也不敢再多說,指揮著手下退到了一邊,讓開了道路。搏雯等人也不下馬,直接衝進了衙門邊的軍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