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敗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從失敗中吸取教訓。胤祚細細一想就明白自己失誤在何處了——第一,交易是一種手段而不是目的,一直以來胤祚跟那幾個阿哥做交易都成了習慣,每回遇到事情總想著去交易,殊不知這已然落了下乘。第二,有些低估了老八的能耐,總以為自個兒能將老八玩在手心裡頭,殊不知老八也不是那麼軟的柿子,能讓人隨便捏著玩的。
說來好笑,胤祚習慣做交易其實是前世當公務員那會兒看得多了,雖然當初他自個兒只是個屁豆點大的小公務員,也不會那些官場遊戲,可畢竟看得多了,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到了這朝代不知不覺地就用上了,一開始倒也無往不利,只不過胤祚沒想到的是:現如今胤祚是在整個政局的最頂端,而不是前世那會兒他所處的官場最底層,這兩者可是有著天壤之別的——對於高層而言,交易不是不能做,但什麼事情都靠交易來解決卻是不可能的事,有些事是交易所無法達到目的的,最終還是得靠實力來說話,若是遇事總想著交易,那可就危險了。
鄔、林兩位謀士早就發現胤祚有點兒誤入歧途了,可也明白胤祚的性子,直接提出此路不通,只怕胤祚未必能接受得了,畢竟這一套交易術還真沒失敗過。這回胤祚提出要跟老八作交易以換取老八放棄兩江總督的爭奪,鄔、林二人都算定胤祚必然會失敗,可都不說破。就是想讓胤祚自個兒明白過來,當然該怎麼做,其實鄔、林二人早就謀劃好了。卻也不虞有失。
康熙四十一年六月注定是個多事的夏天,天原本就熱得夠嗆,接踵而來地幾件事更是將朝臣的心攪得浮躁不已——先是河南民變,八爺、十三爺相互攻訐,官司打到了御前。彈章漫天飛揚,接著是傳出兩江總督郭即將辭官,總督之職出缺,夠資歷的朝臣頓時怦然心動。大肆鑽營起來。一時間各位阿哥、上書房大臣地家中訪客如雲、門庭若市,熱鬧非常;更令朝臣們意外的是一向不怎麼跟朝臣套近乎的雍郡王、毅親王這哥倆個此次竟然都不拒訪客,門庭大開,當然,無論是誰都沒法從這哥倆口中探聽出一星半點的確切消息,不過也不是沒有收穫——這起子官員的隨從可是從兩家王府下人地閒談中得到了不少似是而非的「小道消息」。
不消說,有關兩江總督的事兒自然是老四、老八分別放出的風聲,其目地就是攪亂朝局,轉移群臣們地視線。理由很簡單——胤祚在一邊虎視眈眈地看著,這哥倆個即便要狠鬥都不敢安心,怎麼著也得讓胤祚去忙乎一陣子的。只不過這一切都瞞不過鄔、林二位謀士的算計,順便將計就計讓胤祚一反低調的常態,大肆會見朝臣。其實算是一種宣言——咱也開始玩競爭大位的遊戲了。
會見來訪的朝臣這件活計並不輕鬆。胤祚嘻嘻哈哈地打了一天的太極拳,將來訪的十幾位朝臣推得暈乎乎的同時。他自個兒也累得夠嗆,好容易熬到了用晚膳地時間,正打算歇口氣,卻來了個令胤祚有些意外的訪客——隆科多。
老隆同志原本是一等侍衛的身份,可自打康熙四十年佟國維謀擁老八為太子失了勢之後,佟家三兄弟全被康熙老爺子給免了職,偌大的佟家全成了白丁,處罰之重前所未有,赫赫有名的「佟半朝」到了這會兒卻成了「佟無朝」。佟家自打清立朝以來就一直是顯貴,在朝中門生故吏甚多,原本是極為強勢地家族,可現如今被康熙老爺子一擼到底,眼瞅著起復無望,勢利眼地朝臣們眼見佟家失了勢,壓根兒就沒人搭理他們,即便是老八一夥子對佟家也是不冷不熱地敷衍著,原本保老八的佟家此時已然有了轉向老四地跡象,畢竟老四可是佟佳氏養大的,算是半個佟家的人,而老四自個兒也一向跟佟家較為親近。
隆科多是誰,別人可能不知道,胤祚心中卻是有數的,這貨可是「顧命大臣」來著,胤祚來前的那個時空,老四可就是靠著老隆同志的,在最後時刻險勝了老八,這麼個「大人物」怎麼這也得見見不是?儘管胤祚早已累得很,可依舊讓管家將老隆同志迎進了銀安殿中。
隆科多,年已三十七,原本正是仕途如錦之時,卻因自家老爺子決策失誤,落得個兩手空空的下場,這會兒佟老爺子又打算投靠老四,可隆科多卻多長了個心眼,他實在是信不過自家老爺子的眼光,暗自琢磨了好久,偷偷地找到了胤祚的門上,自個兒心中還是有些忐忑,生恐胤祚不待見自己,正惶恐間,管家將他引入了銀安殿,一抬眼看見胤祚正笑呵呵地迎出了大殿,趕忙跪下大禮參見:「奴才隆科多給王爺請安了。」
「哈哈哈,老隆啊,到了本王府上哪有那麼多講究,快起來,坐祚笑著虛虛一抬手讓隆科多平了身,賜了座,饒有興致地看著隆科多,臉上笑得極為親切地道:「老隆今日怎有閒暇來本王府上?」
「王爺說笑了,奴才深受皇恩,卻未能以報萬一,實是慚愧,奴才聽聞海運是個賺錢的好路子,這閒散著也是閒散著,就琢磨著想參合一下,只是個小小的念想,讓王爺見笑了。」隆科多臉色微紅地說道。
呵,這老隆還真有意思,你們佟家從咱手中搞走的船還少嗎?嘿,參合一下,有意思,看來這貨不打算跟著佟家走,想另立門戶了。嘿,咱家老爺子是個念舊的人,斷沒有一把將佟家打死的理,遲早還是會起復的,佟家幾兄弟也就老隆還有點本事,不過這貨也滑得很,呵,拿話試探咱來了。胤祚心思一轉已然明白了隆科多的來意——要船是假,試探自個兒是真,笑了一下道:「成,老隆既然有這個心,本王自當成全,就先給你五條船,先試個水如何?」
隆科多本意並不在海運之上,只是起個話頭,順便刺探一下胤祚能不能接納自個兒罷了,可沒想到胤祚答應得如此爽快,心中不由地湧起一陣感動,趕忙起身又打算來個叩謝,胤祚笑呵呵地制止了隆科多的舉動道:「老隆啊,在本王面前就不用如此多禮了,但凡能有個照應的事兒,老隆儘管說就是了。」
「奴才謝王爺恩典了,王爺大恩,奴才當以死相報。」隆科多一臉子感動狀地回道。
切,瞧這話說的,嘿,要表忠心也用不著如此明顯不是,這話聽著就跟放屁似的,沒點譜兒。胤祚一眼就看穿了隆科多這話壓根兒就不靠譜,可也不點破,笑著道:「老隆啊,你這話就見外了不是?算起來本王可也得喊你聲舅舅,都是自家人,沒必要多客套。」
「王爺說的是,奴才這心裡頭熱乎乎地,王爺見笑了,見笑了。」隆科多紅著臉道:「只是,呵,只是,王爺您也是知道的,奴才現如今沒個差使,整日裡瞎混也不是個事兒,就尋思著該如何報皇上的洪恩,還請王爺多多提點。」
嘿,敢情這貨也惦記著兩江總督的位置來了,有意思,按這貨的資歷出任個兩江總督倒也不算是逾越,不過就算咱肯幫忙也沒用,老爺子不可能這麼快就起復佟家的,再說這兩江總督咱也不可能交給別人的。胤祚心思一動笑著說道:「唔,能有報國之心這是好事兒,本王自當向皇阿瑪舉薦舅舅,聖上乃聖明之主,斷不會令明珠蒙塵的,舅舅儘管放心便是。」胤祚直接稱呼起舅舅來了,頓時將隆科多繞得有些暈乎,緊趕著謝了再謝,有些子趁熱打鐵地試探道:「王爺,奴才聽說兩江總督即將出缺,不知,呵呵,不知是不是真的?」
得,這貨還真是上臉了,這狐狸尾巴都露出來了,嘿,真的自然是真的,不過輪不到你就是了。胤祚心裡頭暗笑,臉上卻是嚴肅的樣子道:「舅舅這話可不能亂說,若是讓有心人參上一本,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隆科多沒想到胤祚突然間嚴肅了起來,頓時有些子慌亂,緊趕著道:「王爺息怒,奴才這也是道聽途說而已,實不知情,呵呵,實不知情。」「哦,舅舅儘管放寬心,聖上那兒本王會幫著舅舅的,只是一切都得聖心獨斷對不?」胤祚臉上的嚴肅不見了,換上了一副笑臉,硬是將隆科多整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胤祚究竟在玩啥子把戲,眼見胤祚雖沒應承兩江總督之事,可也答應要幫自己的忙,心中還是有些子歡喜的,起了身千恩萬謝地告辭而去。
風雨欲來煙滿樓,連佟家都耐不住寂寞了,嘿,這朝局還真是有點意思。胤祚送走了隆科多,笑了一下,大步向書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