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的親衛領著胤一夥子人馬到了畢日赫的牢房前,開了鎖之後,全部撤出了大牢,整個大牢內除了那些子不斷喊冤的刑部官員之外,就只剩下胤一行數人。耳聽著手下的那幫子奴才們求救的呼聲,胤心中驚疑不定,不知道胤祚為何會給他這麼一個單獨跟畢日赫會面的良機,站在畢日赫的牢門口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畢日赫昨日受刑不過將實情和盤托了出來,心中惶恐不安,既想著自家主子能來搭救自己,可又擔著心思,畢竟他自個兒所犯的罪足以炒家滅罪的了,更別說出賣主子的奴才在這時節是十惡不赦之罪,這會兒一見胤就在眼前,心中喜懼參半,顧不得自己身帶重刑之具,踉蹌著撲倒在地,手銬腳鐐叮噹作響,口裡頭哽咽著道:「主子,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胤強自忍住心中的不安,面色沉穩地開口道:「畢日赫,你好大的膽,竟背著爺做下如此罪孽,你可知罪?」
畢日赫咋一聽胤的話不由地愣了小半會,心念電轉之下已然明白自家主子的用意——這是讓他將所有的罪責全都扛下。畢日赫落在胤祚手裡,原就知一死難逃,僅存一線希望,就指望自家主子能出手搭救,這會兒所有的希望都落空了,人反倒放開了,磕著頭道:「奴才背主私自妄為,不敢求主子搭救,但請主子能看在奴才往日用心巴結的份上,給奴才家小一線生機,奴才便是粉身碎骨也難報主子的大恩大德。」
畢日赫這話就是在講條件了,那話裡的意思就是——要我背下全部罪責可以,可您得保住我的家小。畢日赫之罪足夠抄家滅族的了,不過按清律。似他這等滿族出身之人抄家難免,滅族則未必,只要康熙老爺子不下死手,卻也不至於落到滅族的地步。胤原就是個七竅玲瓏之人。如何會聽不出畢日赫話裡頭的含義。略一沉吟道:「爺一向的為人你是清楚的,該你地自然會有你的。一會兒太子殿下要問案,你切不可自誤,有什麼說什麼,若是……」胤頓了頓,回身對身後的一個侍衛道:「去,扶他起來。」
一個侍衛走上前去攙扶畢日赫,悄悄地將一樣事物塞入了畢日赫的手心。畢日赫眼中閃過一絲死灰。面色慘淡地回道:「主子大恩,奴才當來世在報……」話未說完,胤祚已領著一群親衛走了進來,高聲道:「八弟,哥哥來了,若是讓太子哥哥等急了怕是不好,這便同去如何?」
胤飛快地對畢日赫打了個眼神,接著轉過身來笑瞇瞇地道:「成。小弟聽六哥地,這便去。」
嘿,小樣,事情辦妥了吧,娘地。咱給你個唱戲的時間,若是這樣還唱不好,那你也就沒資格當黃雀了。胤祚眼瞅著老八臉上的笑容就知道這主兒必然已經擺平了畢日赫,也不說破。笑著對手下親衛下令道:「來啊,將這貨押到大堂上去。」數個親衛一擁而上。不由分說架起畢日赫便向牢門外行去。胤祚、胤哥倆個各懷心思一路說笑著也出了大牢向刑部大堂而去。
太子胤早已等得不耐煩了,數次派了侍衛去尋胤祚。卻始終沒找到人,那幫子侍衛到了刑部大牢就被胤祚的親衛擋了回來,刑部大牢上封著胤祚的欽差關防,那幫子毓慶宮侍衛也不敢冒著殺頭的罪名強闖,只能灰溜溜地回報太子找不到人,可把胤給氣得夠嗆,這會兒眼見畢日赫被押解入大堂,頓時精神一振,拿起桌子上的驚堂木猛地一拍,高聲道:「畢日赫你可知罪?」
「臣知罪,臣有負聖上厚愛,犯下此等滔天之罪,臣罪該萬死,罪該萬死。」畢日赫低著頭回道。
這話裡的意思就是所有地罪過都是他一人所為,登時把一心想要讓畢日赫供出幕後主使的胤氣得夠嗆,冷著臉斜視了一下悠哉地坐在一旁的老八一夥,咬著牙喝道:「畢日赫,你好大的狗膽,以你這麼個小小的侍郎如何能做下此等滔天之罪,若是從實招來,將功折罪,本宮保你不死,另有重賞,說吧。」
呵,老二這傻逼還真是嫩得可以,審個案子都不會,一點兒問話的技巧都沒有,硬生生就想讓人招供,這話問得沒半點兒技術含量。胤祚正襟危坐,冷眼旁觀著,肚子裡狠狠地鄙視了一把胤;老八一臉子笑意地看著畢日赫也不開口打斷太子的問話,老九、老十試圖想說些什麼,可眼見老八不開口,也就各自忍了回去;老四眼見太子實在不是個斷案的人才,皺著眉頭掃視了一下堂上坐著地各位阿哥,冷冷地插了一句:「畢日赫,爾須知國法無情,你自己生死事小,家人怎辦?難道你真要為他人頂罪而禍及家人不成?」
都說老四這貨陰險,還真***是這回事兒,這話問得誅心,比老二那貨強多了,嘿嘿,看老八是怎個調教自家奴才的,有點意思了。胤祚微微一笑,也不開言,就穩穩地坐在椅子上看著熱鬧。
畢日赫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心裡頭掙扎了許久,還是咬著牙道:「臣一人做事一人當,臣自知死罪難逃,也不敢奢望聖上法外開恩,唯有一死以謝天下。」
「你……」胤氣得跳了起來,手哆嗦地指著畢日赫道:「你這個下賤胚子,竟敢跟本宮耍無賴,來啊,拉下去,重重地打,本宮倒要看看你能撐到幾時?」
胤下了令,自有毓慶宮侍衛上前將畢日赫拉出堂口動刑。胤怒氣沖沖地在堂上走來走去,鼻息喘得極重,其他幾個阿哥都各自懷著心思看著胤那副狗急跳牆的樣子,各自心裡頭都覺得好笑,即便是老四也在心裡頭狠狠地鄙視了太子一把。
堂口傳來一陣打板子的聲音,隨即畢日赫高聲呼了幾聲「疼」之後,沒了聲息,毓慶宮侍衛慌亂地探了下畢日赫地鼻息,這才察覺人已經死了。頓時慌了手腳,著急著回報太子:「稟太子,人死了。」
「什麼?」胤立時傻了眼,呆立在那兒。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胤不說話。老十胤鋨可就開口了:「死了?怎麼會呢?難不成有人打算殺人滅口來著?」
老十那不陰不陽的話頓時將太子刺得一暈,手指著老十道:「十弟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敢懷疑本宮?」
老十攤了下手,一臉子委屈地道:「沒有啊,小弟怎敢懷疑太子哥哥。不過人死了總是事實吧?」
老九幽幽地加了一句道:「是啊,剛才還好好的,怎麼一動刑就沒了呢?唉,這也太不經打了吧?」
老十馬上接上嘴:「對。這裡頭絕對有問題,是不是該好好查一下死因啊?」
胤氣得全身發抖,怒氣勃發地吼道:「大膽,放肆,爾等竟敢如此跟本宮說話。」
老九、老十壓根兒就不吃太子那一套,各自仰著頭看天花板,任由胤自個兒在那裡大發雷霆。老四眼看形勢不妙,心裡頭也有些急了——人死了事小。線索也斷了,真要是再被老八一夥子反咬一口,那可是跳入黃河都洗不清了,略一沉吟開口道:「太子哥哥莫急,這事兒有蹊蹺。得讓仵作來驗驗屍,看看究竟是因何而死的,再作打算。」
老八笑著加了一句:「不錯,是該好好驗驗,人既死了。總得有個說法不是?要不到了皇阿瑪那兒也不好交待啊。」
呵呵。老八這狗東西狠啊,咱早就料到你小子會殺人滅口。不錯,也沒浪費了咱給你留的機會,有趣。胤祚該辦地事都辦完了,這會兒人可是死在老二地手裡,跟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自家手裡頭也有東西能到康熙老爺子那兒交差,這會兒可是樂得看熱鬧,看看兩隻黃雀誰叫得更響一些,胤祚自顧自地眼觀鼻、鼻觀心,面無表情地坐著一動都不動。
驗屍地結果出來地很快,仵作手上捧著個托盤進了大堂,一頭跪下道:「回稟太子殿下及各位爺,人犯死於毒傷——有針一枚,長半寸,斜插入咽喉,針上有巨毒,見血封喉。」
仵作的話音一落,滿堂的阿哥們各自都是一副驚訝難言地樣子,好半會沒了聲音。一陣詭異地沉默之後,老九胤陰陰地道:「這事兒有蹊蹺,早不死,晚不死,嘿,偏偏這會兒死了。」
老十也接著道:「對啊,怎麼會這樣呢?六哥在時都好好的,怎麼這時候會死了呢?」
這哥倆個的話裡將毒死畢日赫的罪名生生扣在了胤的頭上,氣得胤面色發青,可人是死在毓慶宮侍衛的手中,一時間也找不出個借口來反擊,一張臉青得嚇人,怒視著老九、老十直喘粗氣。
老四胤一看不妙,真要是太子受了過,他也討不了好,眉頭一揚道:「人是死了,可不見得就一定是這會兒出的岔子,這枚毒針從何而來卻是關鍵,需要好好查查究竟是誰給了畢日赫毒針,讓他自殺的。」老四這話一口咬定畢日赫是自殺而死地,跟太子一方沒有半點關係,可話裡的矛頭卻轉向了一直默不作聲的胤祚,畢竟畢日赫一直在胤祚的手中。
靠,老四你個混球,還真打算做第三隻黃雀,娘的,這話的意思不就是叫大家把火力都對準咱來的嗎?小樣!陰得夠狠的。胤祚心裡頭火大,不過臉上卻不動聲色,笑呵呵地道:「八弟,頭前咱倆一塊兒去提地人,啊,六哥那陣子內急,離開了一會兒,可有旁人見過畢日赫?」
胤祚毫不客氣地將球踢給了胤,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老八單獨跟畢日赫見過,要出事也是那會兒的事,跟咱沒關係,你們接著鬥。胤眼見胤祚一轉手就將自個兒給賣了,心中那個氣可就大了,可人家說的是事實,這會兒就算是想否認也沒這個可能,氣歸氣,還發作不得。只能笑著道:「那倒是不曾有旁人來過,不過小弟也沒有單獨進牢,這一點六哥的親衛也可以作證地。」
胤祚笑而不言,胤立馬就像撿到了救命稻草般發作了起來:「八弟。你好樣的。這狗才可是你的奴才,要打要殺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嘿嘿。」
胤臉上笑容不變,悠然地說道:「臣弟不曾私下會過那個狗才,至於他死了,雖是罪有應得,不過未免死得太快了些,有些人是怕自家的醜事露了出來。就這麼滅了口,唉,真是讓人看不下去。」
胤反咬一口,指稱畢日赫地幕後主使就是太子,頓時把太子噎得夠嗆,跳著腳道:「你,你,畢日赫可是你地奴才。」
老十立馬接口道:「這年月賣主求榮的海了去了。前幾日臣弟才剛杖殺了個偷東西地家奴。」
太子被噎得難受。沉著臉道:「本宮要上奏皇阿瑪,定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哼!」大袖一揮,氣惱萬分地出門而去,老四還想說些什麼,可眼見太子走了。也沒了奈何,只能苦笑著跟著離去。
厄,這戲就這麼演完啦,沒勁。胤祚見太子被氣跑了,也懶得多留。笑呵呵地起了身。對著老八一夥子人道:「啊,六哥忙了幾天。累得慌,刑部這兒就交給三位弟弟了,哥哥先走一步了。」話音一落,也不理會那兄弟三人地挽留,領著手下兩百多親衛上了馬逕自回了王府。
「哈哈哈……,今兒個看了場大戲,本王心裡頭爽快得很。」胤祚一見了早已等候在書房內地鄔、林二人,立刻笑呵呵地將今兒個刑部衙門裡的事詳細地述說了一番,差使已了,燙手的山芋這會兒全在太子跟老八的手裡,胤祚心裡頭自然是爽得很。
兩大謀士卻沒太多的得意,畢竟這些事兒早就在他倆的意料之中,這會兒他倆想的卻是善後的事情。沉默了好一陣子之後,林軒毅率先開了口:「這事情前前後後透著古怪,厲河跟玉露商討了許久,總覺得刑部一案聖上地做法有些蹊蹺。」
蹊蹺?胤祚不由地有些發懵——老八一夥之所以被整,完全是出於胤祚禍水東引的計策,原本就打算讓太子跟老八去狠鬥一場的,大部分的事情經過都在鄔、林二人的算計之中,也沒有大的走樣,康熙老爺子又不在京中,在京師這場鬧劇裡老爺子發揮的作用有限得很。胤祚想了好一陣子也不明白林軒毅所說的蹊蹺在何處。
鄔思道盤腿坐在椅子上,看了眼一臉子疑惑地胤祚,歎了口氣道:「王爺不覺得聖上離京太倉促了些嗎?」
倉促?唔,是有點倉促,剛秋狩完沒幾日就急著下江南,這裡頭看來是有點文章,嗯?還有叫老十三代祭泰山也透著古怪,老爺子究竟想幹啥來著?莫非……胤祚心中一動,若有所悟地問道:「先生說的是……?」
「不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卻忘了獵人手裡還舉著弓箭呢。」鄔思道冷冷地說道。
靠,好狠的老爺子,媽的,將所有的阿哥們全算計進去了,唔,阿哥們開府建牙這是祖宗規矩,即便是老爺子乃一代雄主也不敢明著反對,頭前京師動亂,老爺子怕是感受到阿哥們手中地力量了,雖然屢次削了阿哥們的權柄,可畢竟還是放心不下,這回又上演了一番離京出走,讓阿哥們自個兒跳出來大鬥上一場,他老爺子再回來收拾殘局。娘的,又被老爺子擺了一道。胤祚有些煩惱地搖了下頭道:「箭怕是已經射出來了,這場池魚之殃怕是躲不過去了,不知二位先生有何見解?」
「聖上乃一代雄主,眼裡頭摻不得沙子,斷不能跟聖上鬧彆扭,該做的事還得照著去做,以王爺的睿智當無須玉露再多說些什麼了。」鄔思道拈著鬍鬚道。
胤祚默默地點了點頭,走到窗前,看著院子裡地積雪,長歎了口氣,心裡頭卻是有種別樣地滋味——父子相疑到這等程度,也算是自古以來皇權的一大特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