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運的事兒多,煩著呢,扯起來可就沒邊了,胤祚是得了便宜還要賣乖,步步緊逼;索額圖卻是步步退讓,凡是胤祚提出來的要求都滿口子應承,最多是爭幾句,做個姿態而已。在索額圖看來胤祚就是塊案板上的肉,跑不了的,這會兒胤祚想要什麼都可以,只要過了今晚,胤祚也就該落個被圈養的下場了,到那時啥應承都是虛的。
眼瞅著太陽就要下山了,老索同志已經快要坐不住了,那臉上的笑容早就沒了,臉色陰得難看,幾次打算強行送客,都被胤祚用話題給引開了,那心裡頭急得要冒泡,就差沒高聲下令將胤祚給抓起來了。
得,火候差不多了,再呆下去,只怕索老烏龜真會發飆了。胤祚也見好就收,滿臉子樂呵地起了身,笑道:「啊,時辰不早了,今兒個跟索大人一聊起來都忘了時間,打攪了,打攪了,本王今兒個從索大人身上學到了不少東西,心情大快,看來今夜能睡個好覺了,告辭。」
索額圖一看這位主兒總算是要滾蛋了,心情也鬆了下來,臉上笑容再次浮了起來,笑呵呵地道:「王爺好走,老臣送王爺出府。」
「索大人客氣了,留步、留步。」胤祚大搖大擺地領著劉耀等人徑直出了索府,溜之大吉了。索額圖緊盯著胤祚的背影,眼中冒火,恨不得將胤祚碎屍萬段,直到胤祚轉過了門角。索額圖狠狠地吐了口唾沫,低聲咒罵了幾句,也忙著去安排今夜的行動了。
夜幕終於在眾人不同的期盼中落了下來,儘管流言蜚語漫天飛揚,京城上下人心惶惶。
可日子依舊得過,平頭老百姓們照舊該幹啥地幹啥。只是行色匆忙了些。那些子酒樓、茶館、妓寨的生意反倒比平日好上了許多,在那兒談論時局,交換消息的人也多了許多,大傢伙都忙著打探消息。好確定自個兒的行止,當然。這些忙著打探消息的都是局外人,真正謀大事地這會兒都忙著各自準備。摩拳擦掌地打算大幹一番。
時整,到了皇宮落鎖的時間了,眼瞅著皇宮地大門即將緩緩地合上,一行人抬著頂四人轎子匆匆地趕到了宮門口,攔住了正要合上大門的善撲營軍士。上書房大臣馬齊從轎子中走了出來。大步走入了宮門。口裡頭道:「今兒個是那幾位統領當值?」
馬齊身兼領侍衛內大臣原本就負有督察宮禁的權利,因此儘管深夜來了。那些子宮廷侍衛也沒有任何疑義,一個善撲營的小頭目見馬齊發問,不敢怠慢,站出來恭恭敬敬地回答道:「稟大人,是賀鐵、賀大人及陳振東、陳大人。」
「好,去把兩位大人都給本官請來。」馬齊點點頭,下達了命令,雖說口氣和善卻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喳!」那名善撲營軍士打了個千,飛快地向宮裡地侍衛處奔去,沒過多久,賀、陳兩位副統領就趕來了,剛見著馬齊,還沒來得及發問,馬齊就已經取出了一份聖旨道:「聖上有旨,賀鐵、陳振東聽旨。」
「奉天承運……」馬齊照本宣科地將聖旨宣了一番,緊接著大聲下令道:「本官奉旨節制善撲營,今夜本官要親自當值。賀鐵、陳振東聽令!」
賀、陳二人忙單膝點地,打了個千,大聲道:「下官賀鐵(陳振東)在。」
「本官命令:今夜宮門緊閉,沒有本官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進出宮禁,從此刻起,善撲營全面戒備,有擅離職守者殺!有擅闖宮禁者殺!遇戰逃避者殺!」馬齊一口氣三個殺字,煞氣之大令賀、陳二人都有些不寒而慄,可又不敢問究竟是為了何事,畢竟馬齊手中那份聖旨可不是鬧著玩地,兩人趕忙大聲應道:「遵命!」各自領著手下忙乎開了,又是佈置崗哨,又是佈置弓弩,好一副戰備繁忙的景象。
阜城門,京城走煤車地門。因為北京西面的門頭溝一帶是產煤之地,北京城所用的煤全是打那邊兒運過來的,門頭溝的煤要進北京,最近地門兒就是阜城門。阜城門外大道邊有片老林子,樹木不算高大,雜得很,平日裡除了些頑童會到裡頭探個險之外,尋常百姓沒事是不會到那兒去地,不過這會兒林子裡卻黑壓
滿了人、馬,少說也有四、五千之多,只是人啣草,此多的人馬卻沒有發出一絲地聲響。
不肖說,這支軍隊正是趁著黑夜運動到此的李柯部。
時一刻,阜城門統領惹日赫焦躁不安地等待著上峰的命令,今夜行動的成敗不僅關係到他自個兒的性命,也關係到他整個家族的命運,若是勝了還好說,加官進爵那是指日可待的事兒,可一旦失敗了,別說他自己,就連身後的整個家族都得陪葬。惹日赫也不想冒這個險,可惜他早已在船上,根本下不了船,作為索額圖的遠房親戚和心腹,就算他想置身事外,別人也不會放過他。
按計劃,亥時整將會有信使趕來送准信兒,可現在都已是亥時三刻了,也沒見到信使,怎不令原本就心慌意亂的惹日赫擔心害怕。原本就不大的城門樓裡這會兒更是顯得壓抑無比,惹日赫茫無頭緒地在城門樓裡踱來踱去,手下三個千總站在一旁,看著魂不守舍的惹日赫也是一臉子的焦急。
城門樓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聽到哨兵的喝聲:「什麼人?口令。」
「承天。」一個粗豪的聲音響了起來:「娘的,連老子都不認得了嗎?」
「哦,是劉把總,您老不是在下頭當值,怎跑上來了?」哨兵認出了來人,趕緊客氣地打著招呼。
「扯淡吧你,老子這不是送客人來見惹大人的嗎?」劉把總很不客氣地回了一句。
信使總算是來了!惹日赫心情一鬆,大步向外走去,口裡頭道:「讓他進來。」
劉把總領著幾個手下還有一個書生打扮的人大步向城門樓走了過來,到了門口,那幾個兵丁站在了門外,劉把總領著書生走進了城門樓,惹日赫一見這個信使很面生,剛要出口詢問,突然聽到門外傳來兩聲悶響。那悶響像極了人被捂著嘴乾翻時發出了悶哼,惹日赫是打過仗的老手了,立刻察覺事情有變,剛要開口呼叫,劉把總已然抽出了腰刀,刀劃過一道弧線,如同閃電般劈向惹日赫的頭頸。
刀很快,刀身在火把光芒的照射下隱隱反射著烏光,顯然刀上塗有劇毒,惹日赫來不及抽刀相迎,所以他只能向後退,試圖躲過這致命的一刀。以惹日赫的身手要躲過這一刀並不難,只要能退開一步就能贏得抽刀的時間,一旦刀在手,他自信能在數招之間解決劉把總,更何況身後還有著三個心腹手下。
惹日赫的想法是沒錯,可惜,他剛一抽身退步,背後一道刀光閃過,準確地砍在他的脖子上,一顆斗大的頭顱滾落在地,血花從脖子的斷口處狂噴而出,惹日赫高大的身子在原地晃悠了幾下,不甘心地倒了下去,直到臨死,他都不知道是誰出刀殺了他。
「王千總,你……」兩個被變故嚇呆了的千總,顫著嗓子指著那名出刀擊殺惹日赫的王千總,一時間不知道是該上前動手,為惹日赫報仇,還是就此投降了為好。
王千總,王堯,原本就是胤祚的親衛,胤祚當初將王堯安插在九門提督衙門可是煞費了番苦心的,連苦肉計都用上了,就是為了有遭一日能派上大用場,今日事情緊急,不得不動用這枚埋藏得很好的棋子了。
王堯伸手一抹面上的鮮血,手裡頭的刀指向那兩個驚慌失措的千總道:「老陳、老何,對不住了,惹日赫參與謀逆,本官奉命除奸,你二人雖不知詳情,但這會兒也只好先委屈二位了,不過請放心,惹日赫之事牽連不到二位的,到時候本官會為兩位做保的。」略停了一下,側著頭對劉把總下令道:「先將他們綁起來。」
形勢比人強,這會兒根本就沒有反抗的餘地,陳、何兩位千總相互看了眼,歎了口氣,各自解下腰間的腰刀,任由劉把總的手下將自個兒綁得像粽子一般。
眼看大勢已定,書生對王堯點了點頭,取下城門樓內牆上插著的火把,大步走到了城牆上,舞動手中的火把,在空中劃出三個圓圈,發出了信號。早已在城外密林中等候多時的李柯部快速地向著正緩緩打開的城門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