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清一代極為重視河工,從順治年間起對河工事務就作出了詳細的規定,從工程報價、驗收直到維護,包含了各種的處罰措施,其中有兩條是這樣規定的:
一、一年內沖決,管河同知、通判降三級調用;分司道員降一級調用;總河降一級,留任;異常水災沖決,專修、督修官員停俸並修復。
二、堤防被沖毀,而隱匿不報,管河同知等官降一級,分司道員降一級調用,總河罰俸一年;
康熙十五年再次規定凡是堤防被沖決,責任皆由修守兩方共同承擔。並對黃河半年、運河一年期內發生沖決,作更嚴厲的處分,增加了革職、戴罪修築、停俸督修、工完開復(遣走)、降級罰俸等處罰細則,尤其提到凡隱匿不報者罪加一等。
這些河工的規定可以說是詳盡已極,只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在實際施行的過程中,河工上下官員相互勾結,欺瞞隱匿之事屢有發生。康熙三十五年六月,河南祥符決堤,導致數縣過水,死傷無數,不過在河道總督衙門呈報的公文裡卻稱河南祥符漫口,水情不重,周邊數縣並無受災情況。那時節,康熙正在班師回朝的路上,接到京師轉來的折子也沒有詳查,這起子官員算是逃過了處罰,只苦了那些受災地百姓。為此而羹兒賣女的海了去了。
薰安國身為河道總督,對於河工管理條例自然是爛熟於心的,這會兒一聽胤祚突然間問起了這麼條處罰條例,心裡頭的震驚就可想而知了,傻呆呆地看著胤祚,瞠目結舌地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康熙三十五年七月,河南祥符究竟發生了何事?董大人不會也不知道吧?」胤祚冷冷地問了一句。
「下官、下官、下官有罪。」薰安國眼見瞞不過去了,一頭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
「董大人有沒有罪卻不是本王能下定論的,此事還需聖裁。不過董大人似乎不太合適再履行河督一職,河工一事還是請衛副總河暫代好了,薰大人就先請回吧。」
薰安國磕了個頭,黯然而去,那背影說不出的寂寥,滿大堂的官員眼見堂堂河督就這麼沒了下場,不免有些物傷其類,各自噓噓不已。
衛星亮,字希寧,山東人。
順治初年生人,捐官,歷任巡河、河道同知、通判、濟寧分司道員、副總河。先後在輔佐過十餘任河道總督,算是老河工了,對河工事務極為精通,只因是捐官出身,為人又不善拍馬,一向不受重用,升到副總河。這官也已經當到頭了,衛星亮自個兒也不抱任何陞官的希望了,這些年來得過且過,倒也沒有參與到河工裡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裡去。
這會兒猛然間聽到讓自個兒暫署理河工事務,還真讓衛星亮嚇了一大跳,被這個從天而降的大餡餅打得暈頭轉向,一時間傻傻地站在那兒發呆,直到胤祚假咳了一聲才反應過來,老淚縱橫地跪倒在地。哽咽著謝恩:「下官定當盡忠職守,請王爺放心。」
「唔。如此甚好。本王將上奏保本,衛大人切莫辜負了本王地一片苦心。」望著淚流滿面跪倒在地的衛星亮。心裡頭可是得意得很:無論是為了清欠還是將來的海運之事,都離不開河道總督的幫襯,雖說尚不能肯定老爺子必然能准了自己的保本,不過能在河道總督衙門裡安下枚釘子總是件值得慶賀的事情。
河道總督回家聽參了,漕運總督屈服了,鬧騰著要串通起來對抗胤祚的車振鶴被抓了,剩下的這起子官員,沒了主心骨,一時間安靜了下來,就等著看胤祚的清欠措施了。這世界很少有不喜歡錢的,除非是傻子,哪怕表面上再清高地人,背地裡還是愛錢的,更何況這起子官員個個都是鑽到錢眼裡的人物,要他們把吞下去地錢都吐出來簡直比要他們的命還難。
雖說此刻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可大傢伙都不是傻子,各自心裡頭都有著自家的小算盤兒,都估摸著先暫時服軟,哪怕胤祚說得再難聽,都得先應承下來,等回到各自任所之後再做打算,就算你胤祚再狠,總不能每個道、府、縣都一路查過去吧?到時候搞些手腳也就對付過去了。
胤祚前世當公務員那會兒可是見多那套蒙騙上級的招數,他自個兒也沒少幫著單位的領導們造假,這會兒看見那起子官員個個俯首帖耳,眼珠子卻轉悠得厲害的樣子,險些笑出聲來,好容易強自忍住了,清了清嗓子道:「各位大人都是飽讀聖賢書之人,大道理本王就不多說了,總之就一條,欠債還錢,諸位大人以為然否?」
子官吏這會兒只求早點脫身,自然是個個點頭,人人樂呵呵地笑道:「呵呵,看來各位大人都是明理之人,本王甚感欣慰,唔,耽誤了諸位大人這麼長的時間,本王實在過意不去啊。」
「哪裡,哪裡,王爺英明」之類地馬屁聲響成了一片。
「也罷,諸位大人既然已經答應清欠,本王也就放心了,不過嘛……」胤祚故意停了停,見那起子官員全都豎起了耳朵,這才接著道:「本王是信任諸位大人的,不過口說無憑,諸位大人還是留下份字據,寫明了何時完成清欠任務,嗯,就由上一級官員為下屬作保吧。」
啊?這起子官員都傻了眼,這作保的字據可不是那麼好寫的,如此一來,證據可都在胤祚手裡頭捏著呢,啥時候拋出來,都可以治罪的。大傢伙這回沒了主心骨,鬧騰不起來,各自傻看著,卻沒人再敢當出頭鳥。
娘的,看你們再如何鬧騰,嘿,這回不裝窮也不裝病了吧,有證據在咱手上,要治你們的罪,還不就是一句話的功夫。
爽很!胤祚也不開口說話,笑呵呵地看著眾官員那副驚慌失措的樣子心裡頭可是美極了。
那起子官員發了陣呆,醒過神來亂哄哄地議論了好一陣子,總算有人站了出來,老八地門下奴才林南鉉一臉子平靜地上前行禮道:「卑職寧南路道員林南鉉見過王爺,下官想請教一下王爺這字據該怎個寫法?」
唔,老八還算是配合,看樣子跟手下都交代過了,也沒白費了咱一省的經銷權。胤祚樂呵呵地說道:「很簡單,本王這有份格式,諸位大人照著填就是了。」
這份所謂地格式其實不過就是份還款計劃書罷了,也可以說成是份格式合同,載明瞭所欠款項多少,何時還清,違約當受何等處罰,何人作保之類地規定,一式三份。林南拿著合同看了一陣,也沒二話,不但自己簽了,還讓他手下的那些個同知、通判之類地官兒們都簽了。
有人帶了頭,其他的官員也只好咬著牙上了,忙乎了半天總算是都簽了這麼一份生死狀。不過事情還沒完,胤祚看著擺在自己面前的那疊子還款計劃書,樂呵呵地說道:「諸位大人深明大義,本王甚是佩服,不過總得有人來督辦此事,本王這次帶來戶部的賬花子不少,就由他們負責此事好了。本王一向好說話,不過現如今戶部可是本王的四哥在管著,諸位還是小心為是。」
胤禛是何等樣人,這伙子官員中大部分都見識過,那可是有名的狠戾刻薄,這起子官員中不少人曾參與了上次整胤禛的事兒,聽胤祚這麼一說,心裡頭別提多歪膩了,原本還想拖延或是耍個賴之類的招數,這回算是泡湯了,自家的把柄要真落到胤禛手中,那絕對是吃不了兜著走的下場。這起子官僚在心裡頭痛罵胤祚的同時可也沒忘了向著胤禛罵上幾句,不過不管他們在心裡頭怎麼罵,這清欠的事卻是躲不過去了,一想起吃下去的銀子還得吐出來,心疼得臉都皺了。
嘿嘿,整完貪官,順帶拖上老四背黑鍋,這事兒著實痛快。美很!美很!胤祚一路上笑得合不攏嘴,剛回到驛站就直奔林軒毅的住所而去。剛到門口,就聽見房中傳出一陣優雅的琴聲,胤祚對古琴也算得上高手,一聽便知曉這曲子正是名曲《高山流水》,琴音高雅,意境高遠,胤祚也不說話,只是駐足門口靜靜地聽著。
「王爺,今兒個可是大勝歸來,可喜可賀。」林軒毅一曲已畢,笑呵呵地站了起來。
「多虧了先生妙計,這勝利的功勞本王可不敢獨佔。哈哈哈……」
兩人相視一通大笑之後,林軒毅認真地看著胤祚道:「王爺,厲河還是那句老話,王爺為何定要對四阿哥設局?」
為啥?唉,這話咋說呢,這會兒老四不顯山不露水的,在哥幾個裡壓根兒就顯不出來,可問題是自己來自後世,知道這貨的厲害,既然走上那條不歸路,老四就是首先要對付的目標了。可這話又怎說得出口。胤祚沉吟了一下道:「本王也還是那句老話,老四威脅最大。」
軒毅雖沒被說服,可還是點著頭道:「王爺這回河工清欠之事算是成功了,如果厲河估計不錯的話,四阿哥也差不多該在數日後回京動手了,用的必然也是王爺的這個法子,不過京中不比地方,四阿哥這回怕要栽大跟頭了。」停了停又道:「清欠之事既然告一段落,王爺也可以開始著手下一步的計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