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窺的思緒回到了四千年前的一個夜晚。
一個瑟瑟發抖的孤兒臥在一個雜草堆,天下著小雪,兩隻凍紫的手放在嘴邊吹著微弱的熱氣,孤兒將身子向草堆中挪動,即使這樣,已經滿是白雪的雜草是不能給他帶來一絲溫暖的。
生命的氣息漸漸微弱。
不遠處,「嗚!」一聲淒厲悠長的狼叫,似乎這隻狼也到了生命盡頭,在雪色的夜空中更顯孤獨,似乎它在尋找著食物。
孤兒,不顧寒冷的將攙雜著雪花的雜草蓋在身,像是要遮擋住自己,狼的嗅覺是靈敏的,雖然孤兒知道自己這麼做沒有任何效果的,但是他產生了僥倖的想法。
孤兒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身子暖伙起來,漸漸的閉了雙眼,呼吸將要停止。
一隻母狼聞到了藏在雜草中孤兒的氣味,凶光大現。
「御劍乘風來,除魔天地間。
有酒樂逍遙,無酒我亦癲。
一飲盡江河,再飲吞日月。
千杯醉不倒,唯我東華仙。」
遠處一名道士打扮的老頭手中拎著一個大號的發黃葫蘆,葫蘆分明有一個『酒』字,葫蘆口打開,裡面冒出一團團霧氣,正將那酒水往自己口中傾倒,驚見那道士居然是坐在一把大號的巨劍面,那巨劍象喝醉了酒搖晃著前行,但是速度卻分明比那輕功還要快三分。
老道見眼前一隻狼倒於皚皚白雪中嘴中正叼著一個小兒,不由心中一驚,怎麼會有死狼叼著小孩,「穴穴如來!穴穴空,鬼神指西東!急急如律令!」那巨劍嗽的一聲破空響,停在孤兒方三尺之處,老道走下巨劍,「急急如律令!收!」巨劍放出一道絢目的藍光,化做一道細小的藍線鑽進老道的口中,老道伸出拇指和中指搭在孤兒那只發僵的右手腕處,輕微的脈搏跳動,使老道眉頭緩緩舒展,自語道:「要是我晚來一刻鐘你非命喪於此!」將大酒葫蘆打開,傾斜著倒出一粒閃爍著金黃光芒的丹丸,那丹丸在老道手中緩慢的旋轉,道袍的陰陽八卦圖騰然閃現在空中,排列成一道陣法,方圓十里內的雪花消失,還原出一片綠地,絲毫沒有了寒冷之氣。
丹藥入口而化,瞬間遊走於全身經脈。
這小子運氣真好,剛剛得到的金丹,要是早一天恐怕就沒有這口福了。
孤兒的身體騰然爆發出紫紅色能量,那老道毫無防備的被那能量衝擊到,被掀出數丈,老道面露喜色,但又尷尬的苦笑一下,「要是讓崑崙的各位師兄知道我東華就這樣被掀出一溜滾,不笑掉大牙才怪!」
此刻孤兒隱隱有甦醒之意……
「這是哪裡?這是地府嗎?」孤兒想起自己聽見狼叫,之後就失去了知覺,四外擺滿了剛剛發芽的林月草,放眼望去時遠處似乎是白茫茫一片,右手無意間摸到了一個毛忽忽的東西。
「啊!狼!」聲音傳出不遠就聽不到了回音。
現在的小毛孩毫不懂事理,見到老人家也不先問聲好,顧做姿態的輕咳嗽一聲,孤兒黯然間發現眼前出現一名打扮邋遢的老道,道:「是牛鼻子老道呀。」
聽到孤兒的這聲叫,縱橫修真界的東華真人腦門冒汗,這毛孩子怎麼說出這些不中聽的東西,什麼牛鼻子老道?「都不知道感謝救命之恩,晚來一步你小毛孩子就死在這裡了。」
說完「撲」拔開葫蘆嘴,仰脖喝了一口酒,強烈的酒腥氣瀰漫開來。
「道長,帶我走。」
孤兒不想死在這裡。
東華真人眼睛一亮,「急急如律令,天地鬼神聽號令,大!」寒風刺骨呼嘯邇來,孤兒仰頭發現方竟然是巨大的陰陽八卦圖擋住了風雪撐起一片天空,要是我也有這種神通以後就不怕他們欺負嘍,孤兒暗想,東華手中的酒葫蘆驟然變大,好似沖氣的氣球,壯大的酒字流動著金色光芒,陰陽八卦圖好像一把苓螺傘罩在葫蘆,周圍的林月草消失化做滿地白雪,孤兒哈出白氣,直凍的全身發抖,他的單衣哪裡抵抗得了這刺骨之寒。
「小子!趕快來!」
老道坐於第一個鼓肚之處,一道符咒自東華的右手彈出,像一隻大手將孤兒攥住,升起放於兩個鼓肚之間。
孤兒只感覺這個葫蘆之溫暖無比,同時驚歎這老道的神通,縱使孤兒聽遍了神話,但是眼前見到如此真實景象也是激動無比,狠狠的掐住自己大腿根,陣痛傳來,看來自己不是做夢。
「小子,幾歲了?」
「我……」孤兒一時語塞,自己也不知道幾歲,萬一說錯了這老道要是懷疑騙他,把我踢下去我必凍死於此。其實這是孤兒的多慮,既然東華已經將其救起,就不會再將他踢下去,如果孤兒聽過他的名聲恐怕也不會考慮如此之多。
「罷了,小子難為情你就不必說了。」東華雙手掐訣一道藍光自葫蘆底部湧出「穴穴如來!穴穴空,鬼神指西東!急急如律令!疾!」
葫蘆離地騰起七八丈,平穩如常,孤兒騎著葫蘆還是汗流浹背,雙手緊緊的抱住,生怕自己有什麼閃失,東華口訣念出口,那葫蘆像是飛一樣衝出,縱然孤兒抱的再緊也是由於慣性向後一仰,好懸翻身出去,東華轉頭輕看一眼:「小子,就是站在葫蘆也掉不下去!」孤兒哪裡聽的進去,剛剛險些將心臟嚇出來,自己沒有被凍死是萬幸,但是現在如此擔驚受怕還不如死掉算了。
東華看出了這小童的疑惑,悠然的說道:「小子,現在不明白了,這個大葫蘆四周有結界擋著,所以風吹不進來,就算你踩在結界也掉不下去。」東華說完翩然的落在了空中,好像落於平地一般,看著他腳下飛快向後移去的雪花,孤兒心中稍稍平定。
「看你小子有緣,到了下面我教你一招御劍術防身!」東華越見眼前這個小童越覺得有緣,不過這御劍術乃是崑崙最普通的一招,攻擊力,攻擊速度平平,孤兒並不以為會是神話中神仙一樣一下子領悟的毀天滅地的大招數,但頓時也興奮無比,恐怕自己以後就可以到山林打獵了。想著自己能夠頓頓吃鹿茸啃虎鞭大喜,嘴角的口水也想是那思想一樣層出不窮的湧出。
葫蘆急速飛行,看著身邊的雪花擦身而過,孤兒心中打好了小算盤,要是自己不出什麼意外,自己學會一個什麼御劍術後就可以無憂的過一輩子了,天天吃肉。
眼前的視線清晰起來,沒有風雪擋住的那種模糊了,一個城鎮漸漸的在孤兒眼中明朗。
「喂,把這身衣服穿!」
東華扔給孤兒一件道袍,還有棉襯衣,心理暖和起來,這個道長別看樣子邋遢並擺著別人欠他兩百萬的特有表情心腸還是滿好的。但是……
孤兒正在感慨的時候,東華道:「別嚇琢磨了!快點!小毛孩子。」
剛穿換完這身衣服,孤兒直感覺自己身十分的不自在,長了點?其實並不是長了點,而是長了很多,寬大的道袍穿在孤兒身異常的肥大。
葫蘆慢慢的下降,現在已經是在城外,因為下雪的緣故,沒有人出城,四周顯得格外冷清,孤兒抬眼望到了那殘垣斷壁,已經顯得破敗不堪。「急急如律令,天地鬼神聽號令,小!」
孤兒望見那葫蘆驟然縮小到平常一般,好寶貝呀,就算事實擺在眼前孤兒還是不敢相信,自己坐著這麼個葫蘆趕了一百多里路。那個空中的的陰陽八卦圖啪的貼在東華真人的袍子,顯得更加詭異和神奇。奇人,奇人!
「嘎吱,嘎吱—」
孤兒跟在東華的身後,踏著鬆軟的雪地。好像是老師帶著徒弟一般。
東華身後背著一把桃木劍,陋著發紅的劍把。
城裡面的店面有的半開著,有幾家茶館裡面還有說人正說著精彩的故事,「骨碌骨碌」一陣飢腸轆轆感襲來。
東華鑽進一個酒樓,為何是酒樓?因為外面斜插著一個幌子面白底黑字的寫著一個大大的『酒』字,像是酒香一般吸引著酒路人。
「兩位道爺裡面請勒。」小二高聲吆喝。
東華挑了一個靠著牆角的桌位坐下。
「二位道爺吃點什麼?本樓有各大招牌……」沒等小二說完,東華舉起右手示意停。
「吃什麼!」東華說完拔開葫蘆先飲了一口。
「有饅頭嗎?」
「小二燒三斤女兒紅,來二斤牛肉,再拿幾個饅頭!」
小二下去後,東華真人自顧的抱著酒葫蘆。
孤兒現在只等著來東西就先大吃一頓填飽肚子再說。
這是艱難的等待,但是等待偏偏要很長的時間,孤兒不時的放眼去望其他幾桌。
東華看到眼前小童那一副猴急的樣,心中好笑。
「好香呀!」
「道爺您要得的肉,酒!」
兩隻大碗放在了桌,東華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水中冒出幾個酒花,輕輕的滴濺在桌,孤兒當然是不好意思吃,只是眼巴巴的望著。
「你喝一碗嗎?」
孤兒抓起一個冒著熱氣的饅頭塞進了嘴裡,搖著頭,筷子已經夾起切好的肉片送進嘴裡,這肉好有味道,孤兒這是第四次吃肉。
東華真人用拇指扣於碗沿,手掌托在碗的底部,將酒在鼻前掃過深深的吸了一口,仰脖喝下,抽出背後桃木劍,輕輕彈唱道出一首詩。
狂飲瓊漿數百鐘,
醉舞長劍指虛空。
腳跟戲躡群星斗,
長嘯一聲天地紅。
唱罷夾起一塊肉放到嘴中,又倒一碗輕輕自我品味。
孤兒一陣的風捲殘雲,這桌子剩下的恐怕只有這二斤酒了。
「喝口酒,酒是男人的命。」東華真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將孤兒眼前的碗倒滿。
孤兒雙手托起大碗,就想學別人一飲而盡,但是剛喝了一口,喉嚨裡就險些噴火,肚鰒內好像蹈海的江龍,一陣的翻滾,再喝一口,孤兒就已經端不住碗了。
天色漸漸暗淡,東華抱起酒葫蘆,搖晃著起身。
「小子,走了。」
孤兒站起身行,剛剛邁步「撲通」一聲栽倒於地,引來一陣笑聲。
孤兒臉一紅,慢慢趴起,奈何這身子如騰雲駕霧一般,搖晃著前行,「小子,下次不能喝酒就別喝酒,看你這個樣子。」
「我……我能喝……」孤兒說話也有些大舌頭,談吐不清。
城裡有一座城隍廟,已經破舊,裡面的城隍老爺身的彩繪也已脫落,牆頭有幾根枯黃的狗尾巴草在一場雪後居然沒有被壓倒,但顯得有些搖搖欲墜。
一輪明月照於天地。
「小子,我這御劍術當年有一人看一遍就可以揮灑自如,不知道你如何!」東華說完轉頭望望那渾渾噩噩的小童,歎口氣搖搖頭,「早知道如此……」
此刻孤兒強忍著睡意,斜倚在城隍廟那牆角,懷中抱著那東華扔過來的葫蘆。
東華掐訣念叨:「急急如律令,現!」
一道藍線嶄放光芒,那柄巨劍出現於手中。
剎那間人影煽動,舞起劍來,劍與人糾纏不清,光芒是那樣的耀眼絕世,肅殺之氣惹得枯葉零零,身形卻是飄忽靈動,劍光忽如水銀瀉地,靈蛇飛舞,直教人眼花繚亂。
東華舞動巨劍,口中長吟:
仗劍紅塵已是癲,有酒平步青天。
遊星戲斗弄日月,醉臥雲端笑人間。
東華將劍向空中一拋,僅伸二指,遙遙控劍,只看劍在空中迴旋飛舞,隨著東華的比劃,來去由心。
孤兒目睹神技,想連連叫好,奈何口齒已經不甚伶俐。
東華手掌一揮,飛劍當下分為兩柄,一左一右繞圈飛去。手臂一旋,劍便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當空輪轉起來,望去滿天是劍,也不知究竟有多少柄。
獨自舞得興起,飛身踏劍為戲,宛如登天梯,越奔越高,看得孤兒目瞪口呆。騰身半空,卻突然將手一收,千萬把劍登時聚攏,好似一條銀龍,昂傲九霄。
東華大喝一聲:「疾!!」天際銀龍便化為一柄巨劍,落地裂入土中,竟是形成千千萬萬柄鋒利的小劍,光芒照得夜色宛如白晝一樣。
「小子,這……哎……」
東華轉頭時那孤兒已經抱著葫蘆酣睡起來,面帶滿足的微笑
「小子,哎,真是有緣呀。」拎起酒葫蘆,抱起孤兒揚長而去。
天亮了,天窺的思緒又回到了這個世界,輕輕道:「師傅,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