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均離開不久,阿齊的任命也到了,十月上任,在山東一個叫清遠的縣衙當知縣。說起山東,荷花就只能想到美麗的青島,當然,還有清河縣的西門大官人與武松、水滸傳裡一百零八英雄。現實與小說、歷史與未來在這一刻很是模糊,但其他人卻沒給她唏噓的時間。
走東北邊境的陸爺那檔生意已經定了下來,季家用絲綢和陸爺換東北來的貨,徐家再出不夠的銀子,郝家主要負責出貨。其實這事情徐家自己就能攬下來,只是陸爺這條線怎麼說也是郝家先搭上的,雖說當初兩家因為兒女親事而鬧了一些尷尬,但現在各家子女都有了姻緣,過去的事情也自不必提,郝家有一個在職的縣令,還有一個就管轄著定江的知府靠山,他們也不願節外生枝,乾脆就扔了一大車銀子過來只當是入干股,具體操作都由郝季兩家來,只是季均與徐詩媛都要遠去,郝家就有一個條件,這件事情必須得小寶來負責。
本來這話挺有道理的,阿齊是官身不可能具體操作這些事情,常氏是個婦人而且要跟著去上任也不可能來管,郝大海麼年紀已大家裡其他事情也多,這又是三家的小輩搗鼓起來的一件事,他再插一腳也不合適。只有小寶,既與陸爺是舊識,又與三家小輩有交情,身份也無障礙,是最合適的。
可郝家的意思卻是要小寶跟著去山東的,徐家自然也知道,他們的本意就是要荷花派個可靠的人去鋪子裡守著,荷花現在是郝家人,她不會虧待了郝家,也不會虧待了娘家,虧不了娘家徐詩媛自然也會拿到真賬目,然後徐詩媛也不會虧了徐家……
徐季兩家都是這個意思,郝家也是看得明白,但張氏與常氏心裡就有些不舒服,常氏擔心荷花私吞下所有屬於郝家的那一部分,張氏擔心荷花偏袒娘家,但她心裡其實是屬意小寶這一房去幹這個事的——大兒子已經有出息了,小兒子卻還沒個著落,成天傻里傻氣的,做娘的自然會偏心一些,想要給小兒子多分一些好東西,想讓大兒子多幫襯兄弟……
最後張氏道:「這個三家聯合的生意我還是不看好,小寶你若想做,就自己去做吧。」
常氏聽了恨不能把廂房的牆壁敲開掏出那三千兩銀子來,可那銀子卻是阿齊這次上任要帶著去開路的,不能動,而且人家要的是荷花這個人管事,她也只得眼睜睜看著上好的機會讓荷花得了去。
荷花看看眾人的神色,就站起來道:「媳婦雖然有幾個鋪子,但卻在鄰縣,不好管。況且徐家雖然出了大頭,我們佈置店舖再添其他貨物也需要本錢,現下卻是拿不出這幾百兩銀子來,還請婆婆與大哥大嫂挪些銀子,小寶與我只管安排人,到年底三三分成就是。」
誰都知道荷花自己就能拿出上千兩銀子來,遑論小寶這些年也有了一些積蓄,這卻是要在家裡散財了,常氏見自己支出一兩百銀子就有滾滾紅利來,高興得不得了,立即就使人拿了二十個明晃晃的大元寶來,張氏見荷花不貪財,還能顧著二老與兄長,也是暗暗點頭。
事既說定,趁著小寶還在家,自然要把一應事情處理妥當,家裡的事情張氏漸漸交給荷花,常氏也慢慢看清了,荷花每日被丫鬟婆子圍著稟這報那的,沒一刻輕鬆,而收益大的一些生意卻還是公公婆婆管著,也漸漸放下心來。
這一天荷花看完家裡亂七八糟的賬目,教訓了幾個婆子,累得口乾舌燥斜靠在榻上,小寶抱著一個大塊頭進來,把丫鬟們都支使出去,然後將那一大塊用綢布包著的東西神秘兮兮擱在荷花背後,道:「你累了就躺下來試試。」
荷花狐疑地看她一眼,小寶按著她的肩膀,連連道:「你試一試就知道了。」
荷花躺下去就覺得脖頸間一片冰涼,還有些硬。頭動了動,終於現玄機。
「這是枕頭?」
小寶笑道:「我看你這麼累,天又熱,就買了這個琉璃枕來。怎麼樣,舒服吧?」
荷花見他一臉邀功的模樣,心下歎息,道:「涼是涼,太硬了。」
小寶忙道:「怎麼會?我從小還睡過木枕、石枕,都沒有這個好。」
荷花把枕頭上的綢布揭開,下沉甸甸一塊,無奈地道:「放床尾或者床沿,晚上覺著熱了,剛好抱著睡,肯定舒服。」
小寶不幹了,氣呼呼把枕頭吭哧吭哧抱出去,過一會兒,又面紅耳赤抱回來,找個箱子,把裡面的東西都扔出來。荷花見他那架勢,竟是要把枕頭雪藏一樣,心裡也有幾分後悔,就過去拉了他的衣袖頑笑道:「夫君勿惱,賤妾只是覺得這東西太重太大,想要拿出去炫耀一番也拿不動,其實很喜歡呢。過些日子你去山東,我抱著你送的枕頭睡,也正好有個念想。」
荷花只見得小寶的耳後根都紅透了,收拾箱子的動作也越狂亂起來。就是不理她,心下更加奇怪,再仔細看那枕頭,卻現大有玄機,旁邊竟然刻著一些圖畫,也不由得臉紅心跳起來。咳了兩聲道:「也罷,還是壓箱底以後兒子娶媳婦的時候用好了。」
小寶見她已經現那些圖畫,手上停了一停,還是把枕頭給鎖箱子裡,唬著臉出去了。
荷花笑著搖搖頭,自己下廚房燒了幾個小菜,好言好語陪著小寶吃了,又翻出兩條親手繡著小老鼠和小白兔圖樣的汗巾,給他繫上,低聲道:「我還記得小時候你送我一隻小白兔,只不過後來被我養死了,這個老鼠,是我害怕的東西。你去山東以後,要時刻把這兩條汗巾繫著……」
小寶動容,按住荷花的手道:「人家送了個枕頭來,我想著你最近辛勞,剛好用得上,不曾想……」
荷花在心裡翻個白眼,人家送的你也不仔細看看,畫著那種圖的東西你還抱來抱去的,唉,真是傻瓜!
抹抹他額角的汗柔聲道:「不管你送什麼,我都喜歡的。當然,如果你能給我扇扇風,按摩按摩就更好了。」
小寶立即慇勤地揉捏她的肩膀,問道:「家裡的事情會不會太多了?你多和娘請教,她不會撒手不管的。」
荷花笑道:「那是自然,很多事情我還要婆婆拿主意才行。只要你不嫌棄我不如婆婆那麼精明就好了。」
小寶道:「娘就是操心太過……你這樣賢惠,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嫌棄?這次去山東回來以後,我必定找幾個人來幫你,讓你安安心心在家裡數銀子、吃喝玩樂就好。」
荷花撲哧一笑,道:「那你可得多掙些銀子,不然我怎麼能安心做米蟲?」
小寶搖搖頭:「光做米蟲還不行。你不說那枕頭要留給兒子嗎?我們可得趕緊把兒子生出來才好……」說著說著,手腳就不安分了。
這一夜卻是格外與眾不同,也許是因為小寶就要走了,也許是因為想起來十多年認識的點點滴滴,也許是因為小寶傻氣的一些行為,又或許是因為那個枕頭的刺激,小寶試圖擺出枕頭上畫的某些大膽開放的姿勢來,荷花也半推半就依了。
十天後,小寶依依不捨與荷花道別,帶著兩個小廝就隨阿齊一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