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季同和季均一起去買房子,回來後季均朝荷花眨眨眼,表示事情辦成了。荷花高興地問他院子的佈局到底怎麼樣,裡面需不需要大肆修整,周圍環境又如何。季均卻有些意興闌珊,答非所問。
荷花追問許久,他才遲疑著道:「我們……今天在路上碰到一個人,看起來很像娘親。」
荷花聽後第一反應是:「爹爹也看到了?他怎麼說?」
季均疑惑地看著荷花,「爹爹楞了很久,什麼也沒說。」
老爹的桃花終於要開了嗎?
荷花忍不住激動和八卦起來。
這幾年來,他們的日子漸漸好過,就不斷有人來給季同說親,甚至連他們那兩個以前基本沒見面的舅媽也時不時過來走動,這個說她娘家的堂妹是個極其溫和能幹的人,配了季同正好,也不會虧待了他們兩兄妹,那個說她有個侄女,正是豆蔻年華,長得多麼心靈手巧,和季均簡直就是天生一對……
季均只說自己要先唸書,不考個功名回來就絕不談親事。眾人知道季均在學堂裡也算個冒尖的,只道他看不上這些人,以後是要娶大戶千金的。就可著勁給季同灌米湯。三叔公還給在族裡找了一個女子。一向好說話的季同在這件事情上,卻是意外地堅決,把所有說親的都給回絕了。荷花在一旁看得急死了。
雖說那些人當中,有不安好心的,但也不能全部回絕啊!總有一兩個合適的吧?
可這件事情,季同不願意,季均也是有心無力。
三從四德有夫死從子的說法,因此,兒子把寡母再嫁是可以被接受的,也是有先例的。卻沒聽說過給自己找後娘的孝子。
季均不吭聲,荷花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就更加管不上這事了。
荷花也曾想過,季同怕是對那個她沒什麼印象的娘親很是長情,但也不忍他一直孤零零一個人。如今這苗頭,怕是動了心思了。
「哥,你們是怎麼碰上那個人的?知道她是誰家的嗎?她……是什麼打扮?」荷花急急地問。
季均原以為荷花是想著自己的娘親,見荷花這樣一問,才反應過來,漲紅著臉道:「荷花!她……我……我們不過是在路上偶然看到了一眼而已!你都在想些什麼?」
還不是和你想的一樣?
荷花摸摸鼻子,見季均就像蚌殼一樣抿緊了嘴,又找時間仔仔細細問了跟著去的稱砣。稱砣卻說半路上只遇到一個正在等車的婦人時,季同父子的反應有些奇怪。
婦人!
婦人!!!
荷花滿腔的熱情一下子嘩啦啦全部被澆滅了,居然是個已經有主的人!
似乎因為這個人的打擊,一家三口都忘記了慶賀有新房子的事情。直到第二天,三叔公大聲嚷嚷著領了十來個人進來,說是恭喜他們買了大房子,又指著身後的小廝丫鬟說,聽說他們的新院子很大,想必缺少人手,特意送這些人過來給他們使。
荷花瞅瞅那些人,丫鬟們一個個花枝招展,十指蔥白,甚至還有兩個飛著媚眼在季同和季均身上轉,小廝們要不就是木訥呆滯,要不就是尖嘴猴腮,沒一個看得上眼的,但卻不好拒絕人家。
而且,他這麼一鬧,附近鄰居都過來看戲了。聽得他們在縣裡買了比三叔公府邸還要大的院子,一個個又羨又妒,季同少不得陪著笑臉招待他們。好在這些年村裡也有不少經常在縣裡走動的,知道他們的院子在縣裡很偏僻的地方,也就不以為意了,歎息著說可惜了,位置稍微差了些,同哥一向憨厚,莫不是被經濟給騙了之類的。
三叔公一聽這話就眉毛鬍子全部跳起來了,那個經濟可是他親家介紹的!
「你們懂什麼?好位置的地方都是亂糟糟的,什麼人都有。同哥兒那處可是極其清淨優雅的,正好讓均哥兒唸書、修身養性呢!」
眾人知道三叔公性子,送這些人來只怕是別有用心的,但顧忌他在村裡輩分高,「女婿」也是個有身份的,就不再和他爭,笑鬧一陣就散去了。季同滿臉愁苦地收下了那些人。小巧更是出離憤怒,看著荷花好幾次欲言又止。
荷花追問過後才知道,琴姨奶奶上次說覺著小巧聰明伶俐,要向她討了小巧去。小巧以為琴姨奶奶在說笑,回來也沒有告訴荷花。如今看到三叔公送人來荷花家,心裡就有了小九九。
小巧不爽,荷花更是氣憤。
她是知道琴姨***心思的,當年見她沒有對自己強行動手,還以為她算個好人,見她平時也照顧自己,又憐她在喬府活得不容易,她也有來有往地讓小巧往喬府跑了幾趟。每次承了三叔公和她的情,她都會想辦法還回去。這幾年算下來,她家也沒有欠她什麼。
本來她還想著三叔公這一出有些怪,就算是把自己不想用的人送過來,也不至於這麼爽快,原來,是存著以後好開口討要小巧的心思嗎?
荷花冷笑一聲,道:「小巧,只要你不願意,他喬家就算五花大綁過來,我也不會委屈了你。你且等著,看我把這些人送回去。琴姨奶奶那邊,以後不再來往了就是。」
正好接連幾天都在下雨,他們也不急著整理新院子。荷花就使旺財叔和稱砣把那些人關在後院死死看住,也不叫他們做事,只讓他們在裡面呆著,誰也不許出去,更加不許到前面主人家住的地方來。
這一場雨卻最終惡化了各家雞捨的狀況。
村裡很多人現自家的雞很多都蔫頭耷腦的,最先還以為是天氣的緣故,然後從每天死一兩隻雞變成十幾隻、幾十隻地死,那些養雞的才真正驚慌起來。
有那作了準備的,慌張一兩天,也就慢慢定神下來,開始給雞捨進行清掃、隔離、有病的灌大蒜、沒病的灌綠豆湯,恨不得全家人都在雞捨蹲著。一時間,凡是聽說能治雞瘟的大蒜、綠豆、油脂等平素大家看不上的東西全被當成了寶貝,那價格也飛一般地噌噌噌往上躥。
那些沒有做準備的,只能在事後手忙腳亂地想盡辦法補救。甚至還有請跳大神的,在雞捨裡擺著案桌點著香燭紙錢嗡嗡嚶嚶辟里啪啦地鬧,神仙們卻也對這場瘟疫束手無策。大雞小雞依舊一片片地死去直悔得那些人差點就給雞群跪下,懇求這些祖宗們好好地活下去。
王掌櫃感歎地說,要是囤些大蒜就好了,荷花笑道,真要是囤了這些,只怕她老爹會白送出去。王掌櫃摸摸鬍子歎,東家就是心太善了。
荷花家裡兩百多隻雞死掉五六隻,其他的都好好的,她也就沒怎麼在意。反倒是小巧,成天在她跟前念叨誰家今天死了五十隻雞,誰誰家明天又死了兩百,誰誰誰家後天死了一千,山上堆滿了死雞……
荷花開始聽著只替他們惋惜,聽到後來就有些哭笑不得了,只得對她道:「好了,你要是真關心這些事,就自己去打聽,不要聽旺財嬸子亂吹。順道替我告訴她,就是往年,也沒有養一百雞最後就能活一百的。今年死這幾隻也是正常,只要她以後注意些,我不會說她。」
小巧這才知道,旺財家的因為曾經在荷花面前打過包票,眼下卻依然死了雞,她面子上過不去,就去打聽其他人家的情況,再透過她這個貼身丫鬟說給自家小姐聽,證明她和其他人相比,已經做得很好了。
小巧氣鼓鼓地撅著嘴:「我才不要告訴她!讓她急!」
荷花放下手中的針線,笑道:「你平素只以為自己識了幾個字,就比一些正經小姐還要有見識,旺財嬸子這樣粗鄙的婆子就更加看不上了,哪裡想得到自己竟然被她使了?這回知道自己膚淺了吧?旺財嬸子雖然嘮叨些,但卻比你多活了幾十年,吃過的鹽比你吃的飯還多。你別說看不起她那點小聰明,什麼時候你也學個兩三招,就不會被後院那些人氣得說不出話了。」
小巧紅著臉吐吐舌,笑嘻嘻道:「我學她做什麼呀?要學也跟小姐學呢!旺財嬸子吃幾十年的鹽,還不是被小姐一眼看穿?」
荷花笑著推她一把:「我道行高深,不適合你這種根基淺的。你先去和旺財嬸子學幾招再說。」
小巧扭身出去,片刻又通通通跑進來,氣喘吁吁:「小姐姐,縣裡來拿人了!」
荷花一驚:「拿人?拿什麼人?」
「已經拿了三太爺和大海嬸子家的人,說是有人告他們拿病雞騙錢,還吃死了人!」
「這怎麼可能?」荷花連忙跑到門口去,果然看到有公差枷了大海叔和三叔公家的幾個人,正罵罵咧咧拖著他們走。各家各戶都使了人在門縫裡偷偷看著。
三叔公做事一向糊塗而又貪錢,這次雞瘟據說就是他家損失最嚴重,他會把病雞死雞當好雞賣掉也是極有可能的,但喬家有人在京為官,在縣裡也是有聲望的大家族,就連縣令也要賣他們的面子,怎麼就使公差來琴姨奶奶娘家這樣抓人?此外,大海叔一家是早早有準備的,這次也沒死多少雞,怎麼也會被牽連進來?
季同季均聽到風聲,也都急急地趕了回來。知道自家無事,都慶幸縣裡的鋪子關得早。季同擔憂地道:「現在也沒個准信,有人說是只告了騙錢,有的說吃死了人,有的說還有人現在還在病著。縣裡幾家賣雞的聽說也糟了殃。大海一家只有阿齊在,那孩子剛才到處去求人了,也不知道結果怎麼樣。」
荷花歎道:「爹,我看這次的事情有古怪,我們先看著吧。三叔公家估計要缺人了,這種時候買了新來的也不頂用,後院那幾個反正我們也用不上,就先還給他們吧。」
季同本就不喜那些人,但礙於三叔公的面子和當時的情況,不好意思拒絕,收下後就任由荷花配他們了。如今有了這個絕好的理由,又能還人情又能把那些人送出去,真真正中下懷!
荷花打了那十來個「神仙」每人一點銀錢,又拿了一匹布、縣裡買來的兩壺好酒、幾樣精緻的乾果點心並一封銀子打包成一份禮,裝得漂漂亮亮的,讓稱砣和家裡的漢子們把人帶過去,又吩咐旺財家的沒事可以多出去走動走動。
稱砣把那些人送到三叔公府邸,當著眾人的面,把禮物亮出來,道是季同季老爺把這些人還過來好讓他們使。不等三叔公家的人回神,就一溜地往回走。
旺財家的出去晃悠了一圈,回來就神神秘秘說,琴姨奶奶和喬五奶奶前幾天鬧了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