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轉熱,馬車奔行拂來的涼風讓女將有一種輕鬆的愉悅,連帶著心中本來的壓抑沉重都一下子卸掉不少,目光仍然投注在遠處黑暗中,似乎那裡有許多值得關注的目標對象。緊隨在馬車身後的十來騎騎士一邊查看著周圍的動靜,一邊小聲的交談著。
「這是到哪兒了?」沉默了一晚的女將終於啟口了,略帶磁性的嗓音聽起來有些沙啞,但沙啞中卻又透露出一股錚錚鏗鏘。
「回大帥,這裡是扶南城邦境內,前面三十里就要進入塞色爾公國了,林巴斯將軍會在那兒等您。」坐在女將對面的女親衛小心翼翼的回答,主帥的心情似乎有些怔忡不安,這可是以前很少有過的事情,尤其是在大戰之前,更是未曾見過。作為跟隨她多年的貼身親衛,她知道這是主帥有煩心事情的表現,看來面前這一仗似乎並沒有那麼好打。
「唔,進入塞色爾境內時通知我,我這會兒想休息一下。」微微點點頭,將身體靠在鬆軟的椅墊上,手支在馬車廂壁內側精巧的小書檯上,女將有些疲倦的閉上眼睛。
「明白了,大帥,到了塞色爾,屬下會通知您的。」女親衛恭敬的回答道。
臨危受命,嗯,自己現在也算得上是臨危受命吧,身體尚未完全康復,原本希望能夠有一年半載的時間休息,未曾想到幾乎沒有什麼預兆就一下子又將自己推上了戰爭前台,而且這一次又將敵人換成了唐人,蘇萊曼內心深處有一種說不出的疲憊。
不過疲憊歸疲憊,這並不代表自己怕了唐人,唐人也好,帕沙人也好,終歸都是半島的敵人。東半島同盟的喪失讓那時候還沉湎於病床上的自己就痛心疾首,該死的唐人趁火打劫,從半島同盟手中活生生的掠走了東部,現在又將魔爪伸向了已經是緩衝地帶的中立地區,一旦他們得手,西半島同盟又將淪為下一個待宰羔羊,與其那樣,不如奮力一搏。
心思漸漸回歸到目前地戰局上來,蘇萊曼內心深處的疲倦之意也漸漸淡去,戰爭對她來說就像一味興奮劑。只要沉迷進去,總能激發起她無窮的戰意和興趣。
唐軍的進攻速度之快超乎所有人想像,這邊還認為他們還在作最後準備,唐軍就已經發動了攻勢,錫金人和西薩摩亞人的反應似乎都慢了半拍,尤其是西薩摩亞人議會的辦事效率如此之低讓蘇萊曼擔心這個國家在遭到敵軍進攻時會不會也表現得如此遲鈍,直到現在才匆匆組織起一支援軍,而唐軍現在已經在索克圖高奏凱歌了。
錫金人似乎也受盛名之累,海軍的表現低劣。竟然未能發現唐軍從濱海地區的插進,致使婆馬山軍營丟失。失去了這樣一個戰略屏障,南安城似乎就成了一座不設防的城鎮了。這個時候才如夢初醒般大舉增兵有些亡羊補牢的感覺。唐軍既然敢越過荊棘佔領婆馬山必定有所仗恃,恐怕他們後續部隊很快就會跟進,但是這又和掌握地情報有所出入。如果真是那樣,這位唐軍南線主帥就真的有些膽大妄為了。
半島地區的地圖如同一幅幅畫卷在蘇萊曼腦海中展開,對於這片土地蘇萊曼是在太熟悉了,從十三歲開始自己就跟隨父親從軍,「暗夜玫瑰」之名並非僥倖得來,整個半島地區的地理地勢對於蘇萊曼來說就像自己後花園一般那麼熟悉,只是長期以來她一支擔任西線常備軍的主帥承擔對帕沙人的戰事,而現在西線戰火已熄。東線烽火濃濃,該自己在東線一展身手,掂量掂量唐軍的輕重了。
蘇萊曼從來未曾寄希望於南安軍隊和西薩摩亞軍隊,即便是錫金軍隊在蘇萊曼眼中也不過是一群勉強湊數的牽制力量,這些未曾經過硬戰洗禮的軍隊如同一群習慣了主人餵食地看家狗,要想和百戰雄獅的唐軍抗衡,無異於天方夜譚,不過以他們地力量來吸引唐軍的注意力倒還是綽綽有餘,畢竟數量上他們仍然相當引人注目。
蘇萊曼很感謝聯盟軍統帥林頓地高瞻遠矚,在一開始和帕沙人有談判意向時便開始對軍隊進行調整佈署,並有意識的分批安排部隊悄悄換防向東線調集兵力,這為自己接接手這一戰奠定了一個良好的基礎,否則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自己也不能赤膊上陣,硬扛唐軍虎狼之師,而現在自己手中可以運用地餘地許多。
截至目前為止,唐軍還並未發現自己一方的異常,這些驕狂自滿的唐軍大概以為半島同盟還拖在和帕沙人的對峙當中對於他們的侵略行徑熟視無睹呢,或者說他們的諜報人員已經發現了異常,但是在情報傳遞和軍隊調整佈署的時間上他們還需要一定時間,蘇萊曼更傾向於後者。雖然同盟這邊已經盡最大努力做了偽裝和掩飾,但是大唐作為一個強大的軍事帝國,其情報收集能力不能小覷,也許小地問題他們會犯錯誤,但是這樣大的行動要想瞞他們太久那是不大可能的。
索克圖,南安,濱海地區,婆馬山,錫金海峽,隆達高原,庫魯克要塞,一連串的畫面在蘇萊曼腦海中緩緩流淌而過,她甚至能夠感受到這片土地上燃燒的戰火,唐軍在索克圖和南安濱海地區取得的勝利事實上已經決定了他們這一戰的勝利,前提是如果半島軍隊不介入的話。佔據了婆馬山的戰略要隘,南安城不得不保持相當軍力來消弭唐軍帶來的壓力,而隨著唐軍援軍增加這裡的壓力只會越來越大,除非能夠從婆馬山東部發動登陸攻勢,兩面夾擊消除這個隱患。
北線,唐軍擺出了越過南安北部山地要和聯軍在隆達高原上進行決戰的架勢,迫使聯軍在隆達高原上佈署重兵應對,但是庫魯克要塞呢?那裡雖然是天然要隘,但是現在只有兩萬駐軍,如果唐軍用聲東擊西的策略,正面吸引聯軍主力,另外集中優勢兵力強行從庫魯克要塞破關,那隆達高原防線就毫無意義,那裡聯軍主力甚至可能面臨被包剿的危險。
下意識的點點頭,蘇萊曼似乎看到了這一可能帶來的巨大危險,很難說這些傢伙會不會迷信於要塞的堅固而放鬆了這方面的警惕,唐軍攻堅能力揚名東大陸,甲馬和凡林要塞在卡曼人手中也被唐軍活生生啃了下來,蘇萊曼雖然病臥床上卻從未對大陸戰事有過忽略。沒有吃過虧的聯軍如果沒有充分思想準備,甚至可能會在唐軍有意示弱面前更加麻痺,一旦面臨唐軍的全力進攻,弄不好就會關破人亡。
馬車的轆轆聲和奔行帶來的輕微顛簸有助於蘇萊曼的思維更加清晰活躍,一幅幅畫卷,一種種可能,一個個計劃就在這兩個小時裡無聲無息的在她腦海中成型,不打無準備之仗,這是蘇萊曼最推崇的兵家格言,在得知自己擔任同盟軍東線統帥開始她便全力收集瞭解各方面情報,並且積極做好和同盟軍各部將領的聯絡工作,這是為帥最重要的工作,要想打敗唐軍,首先就必須將同盟軍擰成一股繩,齊心協力,這一點她成功的做到了,同盟軍在經歷了與帕沙人的兩年時斷時續的戰爭之後在這方面的配合已經相當默契了,戰爭教會了他們必需要同舟共濟,否則帶給他們的只有血和犧牲的教訓,而蘇萊曼的刻意籠絡也使得那些將領們甘於遵從。
前方的燈光突然亮了起來,前行騎士們的馬蹄聲也漸漸緩了下來,伸出頭去查看情況的女親衛很快就收回目光輕聲道:「大帥,前面已經到了塞色爾公國哨卡了,林巴斯將軍已經率領諸位將軍來迎接您了。」
「哦?我明白了。」從沉思中驚醒過來的蘇萊曼下意識的握緊車廂壁旁的黑鐵盤龍槍,然後鬆開,整理了一下甲冑,示意親衛替自己披上披風,自嘲的笑了一笑,「走吧,別讓林巴斯將軍久等。」
迎接儀式簡單而隆重,林巴斯將軍作為和蘇萊曼父親同齡的老將在同盟中同樣頗有威望,而蘇萊曼在林巴斯面前同樣如同晚輩面見長輩一般,倒是一臉威嚴的林巴斯相當客氣,眼見得蘇萊曼下車之後先行給他一禮,讓他忙不迭的回禮。
「林巴斯叔叔,這是蘇萊曼以侄女身份稱呼您。雖然在軍務上侄女是主帥,但是輩份上蘇萊曼是不敢逾越的。」微笑著和林巴斯見禮之後,蘇萊曼又和其他幾位將軍禮貌的寒暄起來,看得林巴斯一陣感慨,這個丫頭越來越有大將風範了,氣勢絲毫不遜於乃父,舉手投足間那份從容自若,連林巴斯也是自愧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