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用一日之災來形容維揚府城發生的這一切顯得太過於沉重了一些,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災禍幾乎改變了整個江南的態勢,使得整個江南局勢以一種超乎於所有人想像的速度發生劇變。後世的歷史學家都想找出這一場幾乎讓維揚府的工商巨賈們傷透元氣的災禍究竟因何而起,其間究竟有沒有當時名義上還控制著整個江南的司徒泰暗中指使,但卻無能為力。
因為為了撇清這一切,司徒泰採取了相當果斷的措施,當時發動這場「維揚慘案」的始作俑者維揚府城守榮升明以及當時駐守維揚府的江南獨立第二師團師團長沈秋塵在很短時間內就遭到了他們沒有想像到的滅頂之災,先行逃至金陵的維揚府城守榮升明很快就被梟首示眾,而沈秋塵在得知了同夥的下場之後立即在餘杭發動了叛亂,但他的叛亂顯得那麼無力,幾名下屬隨即背叛了他,整個江南獨立第二師團立即在餘杭府碼頭陷入了一場混戰之中,混戰之中罪魁禍首沈秋塵下落不明,有人稱他在戰亂中墜落運河而死,有人說沈秋塵與其心腹駕船攜帶一批最貴重的珠寶逃入大東洋不知所蹤,也有人說沈秋塵是在司徒泰的指使下故意製造混亂,以達到掩人耳目的目的,眾說紛紜,難分真偽,但有一點卻是明確無誤的,沈秋塵押運的金銀財貨古玩珠寶卻在餘杭那一場叛亂中有一小部分神秘失蹤。
根據後來歷史學家們掌握的情況,真正送到司徒泰手中的這批財貨至少少了一成,尤其是一批貴重的古玩離奇消失,這使得這件無頭公案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榮升明和沈秋塵在一日之間便將整個維揚府一百二十餘名巨商豪賈連同其家眷羈押到獄,隨即就掀起了史無前例的抄家狂潮。所有巨商豪賈的宅邸都被清洗一空,而多達十餘家錢莊被洗劫,士兵們按照軍官的指令只要金銀古玩。對於匯票字據等東西卻是一概燒燬。維揚府立即成了人間地獄,而被羈押到獄的商人們則被勒令三個時辰之內每人交出五十萬帝國金幣的贖身銀,而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家中財產又被洗劫一空的情況下又有多少人拿得出來,最終僅有七十餘人通過各種典押,借貸等手段從親友中湊齊了贖身銀,而剩餘四十多人中也有大半沒有湊齊者勉強獲得了生命,而有十多人則在殺雞儆猴的示範中喪失了生命。
據後來調查的材料顯示,榮升明和沈秋塵在這一場血腥的屠殺和搶劫中一共掠奪和搾取了多達五千萬帝國金幣的財富,這還不包括大批的古玩字畫珠寶器物,而十多家錢莊的被毀直接導致了整個維揚地區的金融陷入了癱瘓。尤其是大批字據檔案被毀直接造成整個維揚地區在隨後的一年中只能以極其原始的手段運行,使得維揚從江南七府中地地位一下子跌落到了最後,三年後才逐漸恢復元氣。
這一場堪稱帝國歷史最黑暗最惡劣最血腥的一幕中司徒泰究竟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後人爭議不斷,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他必需要承擔主要責任,兩個領頭者皆是他任命的官員,而沈秋塵更是一直追隨他的老人,剛剛從第二軍團中提拔升任這罪名昭著的江南獨立第二師團師團長不足半年。
維揚血案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傳遍了整個江南。一周時間內,整個江南如同沸騰油鍋中潑入一瓢冷水轟然炸響,一直在司徒泰鐵血統治下保持克制態度的江南工商階層和地主士紳再也無法忍耐下去,他們終於開始站起來表達自己的立場。維揚血案後兩天,大陸公歷699年9月13日,松江士紳商賈宣佈聯合驅逐燕王司徒泰的所有官員進行自治。隨即又宣佈願意遵守秦王李無鋒的西疆大都護府政令,並請求西疆盡快派遣官員組建松江地方政府實施管理,西疆勢力第一次正式抵達大東洋。9月14日,一直處於半獨立狀態的泉州府宣佈自治,並成為米蘭王國保護地,但這遭到了泉州之外的江南士紳一致譴責,隨好米蘭王國立即表示無意讓泉州成為米蘭王國的保護地。9月15日,泉州商會成員聯名發佈聲明,宣佈泉州願意接受秦王李無鋒的管理,並督促西疆派遣官員組建地方政府。
9月14日,姑蘇府城內發生了大規模的市民起義,起義民眾攻佔了城守府,驅逐了地方官員,駐紮在姑蘇府的江南獨立第三師團採取了中立立場,並於當夜宣佈反正,請求接受西疆的管理,一時間風起雲湧,整個江南一下子成為鬧鬧哄哄的政治表演場。
9月17日,當西疆第一軍團兩個師團從維揚向北挺進進入餘杭境內時,駐紮在餘杭府城內的江南第一獨立師團沿大運河乘船撤離餘杭返回金陵,而與此同時原帝國江南郡郡守廖其長宣佈江南郡脫離帝國和燕王統治,隸屬於秦王府管轄,並建議取消西疆大都護府這個已經不合時宜的稱謂,組建臨時性的秦王執政府。
維揚血案帶來的影響是深遠的,甚至波及到了新王朝建立之後,以江南工商階層為首的工商界一致要求對司徒家族採取嚴厲手段,並且堅決反對擁有司徒家族血統的女性成為已經登基為帝的無鋒後宮成員,這一群體的態度也幾乎讓當時本已經相當複雜的宮廷爭鬥變得更加白熱化。
司徒泰對於江南採取的放棄態度以及江南局勢因為維揚血案一下子變得如此有利於西疆,使得梁崇信和成大猷二人都覺得有必要改變原來的作戰計劃,事實上江南已經不需要再用任何軍事手段來征服了,原來計劃的東征北伐都在一夜間失去意義,民眾的歸心,士紳商賈的熱切企盼,這一切都在司徒泰軍事力量出現真空後一下子爆發出來了,包括泉州在內的江南七府除了金華還在司徒彪的武力控制下維持著搖搖欲墜的統治外,其餘六府都是以一種相對和平的態勢投入了西疆懷抱。
在對待司徒泰放棄江南的態度上,梁崇信和成大猷也曾幾度探討,最終還是認為這是司徒泰一個較為明智的策略,如果在江南投入太多兵力不但會讓他的北方軍陷在這片本來就難以適應的水鄉澤國中,而且地方敵視的情緒只會讓他投入兵力越多損失越慘重,他在江南的經濟政策已經讓他在任何情況下也無法獲得江南的民心,與其在江南這片已經成為死地的土地上消耗,還不如緊縮兵力確保扇江以北的安全,至少這樣一來可以安安心心的在北方戰區發動攻勢,只要能夠在北方徹底擊敗西疆,他仍然擁有和秦王殿下一爭天下的實力。
而原本希望放到最後來解決的司徒彪問題似乎就一下子提上了議事日程。
「大猷,看過松江和泉州方面送來的信報沒有?呵呵,這幫商人們被司徒泰折騰得如此狼狽,可是愣是不願表明態度,非要沈秋塵在維揚給他們展現一下刀鋒的銳利程度才肯出頭,唉,人實在是一種最能忍耐的動物,你如果不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下,很多情況下他都願意忍氣吞聲的過下去,有時候甚至刀砍下去,他還是麻木不仁的承受著,這也許是人們的一種惰性吧。」梁崇信掂量著手中一疊紙張頗有感悟般的慨歎著,「這沈秋塵還真是幫了咱們倆一個大忙,如果不是他這一掃,只怕江南諸府的各階層還會在那裡畏首畏尾,刺刀見紅,難怪他們忍不住了,十來個大好頭顱,也算換來了江南商人們的醒悟。」
「未必啊,崇信兄。我看這些商人們恐怕不會是僅僅因為沈秋塵砍下幾個腦袋就爆發了吧,如果不是咱們大軍進入維揚,你說他們會這樣高調的大吹大擂?嘿嘿,人都是現實的,只要不砍到自己頭上,能忍則忍,這是人的通病,商人更是如此。現在鬧騰得這般起勁,還不是看到江南納入咱們西疆範圍已成定局,司徒泰再無控制江南的可能,所以才會想在這個時候吶喊幾句,露露臉,為以後自己謀得更多的利益打基礎?這些商人,那可是比什麼都精於打算的。」成大奠聳聳肩與對方並行,原本二人打定主意各取一路,梁崇信南下取姑蘇泉州,而他自己取餘杭松江,沒想到局勢變化如此之快,軍隊已經沒有用武之地了。
「呵呵,有些道理,不過人家好歹也算是陣前起義,臨時反水,咱們今後許多時候還得依靠這些傢伙,表面上還得虛以委蛇一番,禮尚往來嘛,人家把咱們吹捧得那麼高了,咱們也總得表示幾句安慰關懷,對不對?」梁崇信此時的語氣中充滿了調侃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