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有了一定思想準備,但克勞迪亞還是被這當頭一棒給打懵了,竟然半晌沒有反應過來,「柏因人?馬扎格勒要塞失陷?宰相大人辭職了?」
一陣喃喃自語之後,目光有些呆滯的克勞迪亞突然爆發了:「他怎麼能夠在這個時候辭職!他這個懦夫!當帝國需要的時候,他竟然選擇這種方式來逃避!那些該死的貴族!一定是他們從中搞的鬼!」
看見主將突然像受了某種刺激一般歇斯底里的狂叫起來,驚惶失措的副官連忙示意周圍的衛兵將主將圍起來,防止他的情緒影響到周圍並不知情的軍官士兵們。
「我們該怎麼辦?現在我們該怎麼辦?那些該死的貴族們,他們懂什麼?他們狗屁不懂,他們只知道喝酒打獵玩女人,難道現在要讓他們來指揮我們?指揮我們去送死還是投降?!」一連串如同野獸嚎叫般的咆哮聲從克勞迪亞口中噴湧而出,臉脹得通紅的克勞迪亞一甩手摔開前來勸阻他的衛兵們,握緊拳頭,怒髮衝冠,狂怒的目光掃視著周圍,但在自己副官哀求的目光下卻頹然撫額,黯然道:「誰能告訴我,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克帥,戈麥斯宰相的特使還在營中等候您,他說有戈麥斯宰相大人的一封親筆信要交給您,另外您也可以從他那裡瞭解一些真實情況。」副官吞了一口有些發苦的唾沫,耐心地勸誡道。
無力的擺擺手,克勞迪亞虛汗湧上額際,彷彿一下子蒼老幾歲,用有些沙啞的聲音道:「你去通知各部暫停攻擊,讓五位萬夫長和萬騎長到我的帳中,命令各部抓緊時間休息,但所有消息一律不得外洩,嚴禁軍中傳遞消息,違令者斬!我先過去見了特使先生以後再說。」
幽暗的大帳中,唯有兩人默默相對,克勞迪亞已經將信函看完,垂首無語,他無法說清楚宰相大人辭去宰相一職的行為對帝國來說究竟是禍是福,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的這種心胸在帝國委實無人能及。
正如他所說,如果他堅決不辭職,以軍方現在對他的度,帝國內部那些貴族雖然可以彈劾他,他也完全可以以緊急狀態下不接受貴族元老院的彈劾,暫時停止貴族元老院行使職權,但這就意味著軍事政變,在帝國這個以皇帝陛下為首的政權架構當中,這就是一種背叛。皇帝陛下雖然現在一直避免明確表態,但流露出來的態度卻是不願見到這種情形的出現,因為不可避免的將會造成帝國內部的分裂,引發帝國內部局勢的動盪,而在現在這種帝國已經處於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如果內部再不能團結起來,那等待帝國的唯一結局就是亡國,失去了大多數貴族的政權是無法維繫的,這一點是帝國立國之基礎。
應該說戈麥斯宰相在辭職之前已經和華西裡與諾克斯二位貴族首領作了良好的溝通,雙方也一致同意目前的首要任務是停止南部戰爭,盡可能在保全帝國利益情況下和西疆人達成停戰協議,全心全意應對柏因人的挑釁。而能夠起到關鍵作用的只有西斯羅人,諾克斯公爵已經向西斯羅人派去了特使,希望能夠在最短時間內請西斯羅人介入談判事務,達成停戰協議。
外交事務克勞迪亞不想過問,擺在他面前的是如何處理當前的軍務。南部軍情惡化到這種程度,西疆人表現出來的空前強大讓所有人都有些始料未及。戈麥斯宰相下達的最後一道命令就是在與華西裡和諾克斯二人商量後,任命克勞迪亞為帝國軍事統帥,讓克勞迪亞率領近衛軍立即停止軍事行動,放棄榆林,立即返回卡曼國內,防止被西疆軍借勢包圍殲滅,為帝國保留必要元氣。至於清河和凡林兩地的卡曼軍隊,如果西斯羅人能夠發揮作用解救兩地的卡曼軍隊自然是好事,但戈麥斯也推斷李無鋒絕對不會放棄殲滅這兩部卡曼軍隊的機會,所以戈麥斯建議以壯士斷腕之勇氣,放棄二部,讓二部通過合適方式和平解決,必要時候投降亦可,只要能夠保存有生力量,為帝國今後盡量保存實力。
這是一個近乎於瘋狂而又理智的決定,克勞迪亞也意識到凡林的西疆軍似乎是有意識的在拖延攻勢,目的就是要將自己吸引到凡林城下,似乎有一舉吃掉自己和凡林守軍的趨勢。他不知道對手為何如此有信心,但從這幾日裡敵人的表現似乎已經露出了這種苗頭。但是按照宰相大人的這份命令,那就是徹底斷絕了清河和凡林守軍的最後一線希望,他們的下場可想而知。這樣痛苦的抉擇對於克勞迪亞來說,甚至比殺了自己更加難受。
梁崇信信心十足的虎踞在高台上,敵人的鬥志已經在連續幾日的攻擊中消耗殆盡,從敵人遠程打擊武器發射力度來看,他們的這些武器已經被己方的同類武器徹底摧毀和壓制了,其威脅性現在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而敵人抵抗雖然依然頑強,但從有生力量的消耗來說,他們也已經到了一個相當危險的地步,現在是該到了決戰的時候了。
隨著大批改良後的桐柏毒氣再次在凡林城下升起,瀰漫的煙霧借助良好的天氣狀況迅速從北城和整個城市擴散,從未見識過這般新型武器的卡曼軍隊很快就崩潰了,原先預料的頑強抵抗似乎並沒有持續多久,已經是強弩之末的卡曼軍隊在這種近乎於天災的攻擊下很快就喪失了有組織的抵抗,雖然也有不少卡曼士兵堅持作戰到了最後一刻,但面對西疆軍蜂擁而上的優勢兵力,這種個別現象根本不能阻擋西疆軍前進的步伐。
大陸公歷699年2月21日,金鵬旗終於在凡林城頭冉冉升起。圍殲城內負隅頑抗的卡曼殘兵,梁崇信交給了早已被城內屠殺血案氣瘋了心的捷洛克禁衛軍和國防軍接手。圍剿卡曼殘軍的戰鬥從2月21日一直持續到了2月25日,五萬卡曼大軍最終成為西疆軍俘虜者不足三百餘人,這還是西疆軍在接管凡林城防之時從捷洛克方面軍中拯救出來的殘存者。原來從卡曼移居到凡林城中大批移民也同樣遭遇了池魚之災,六千多卡曼移民最後得以離開凡林之時只有兩千餘人倖存,這也為卡曼和捷洛克兩個民族之間的仇恨填寫上了深深的一筆。
讓梁崇信感到萬分遺憾的是,在最後關頭卡曼人的近衛軍居然有如神助一般夾起尾巴向北逃竄,甚至連許多輜重都來不及帶走就倉皇北遁,這讓他痛失圍殲對方的良機。他不知道對方為什麼能夠在這種關鍵時刻突然退縮,這既不符合卡曼軍人的一貫做法,也不符合卡曼人寧死不屈的作風,但事實的確如此。而與此同時,留守榆林城中的兩個萬人隊卡曼近衛軍同樣毫不猶豫的放棄了他們曾經夢寐以求的唐河土地,以最快速度消失在唐河帝國的邊境線上。
當西斯羅人的外交特使日夜兼程趕到凡林城下時,留給他的只是一片血霧濃重的荒城,從卡曼人的大屠殺到捷洛克人的報復,以及雙方圍繞著凡林攻防大戰,短短十多天裡,就有超過十四萬人成為這場血腥大戰中的犧牲品,除了哀歎自己來晚了之外,卡曼特使不敢有任何耽擱,星夜趕往南方的墨靈頓,因為在東面的柳家屯還有一場決定二十萬人命運的大戰已然緩緩掀開了帷幕。
伴隨著天際陰雷般的滾滾悶響,黑森森的鐵甲騎兵如同天邊捲來的烏雲陣陣,瘋狂的向著正面猛撲而來,整個榆南平原大地在萬千鐵蹄下顫抖,排山倒海的氣勢如同暴風捲雲,呼嘯而來。
正面,排列成整齊方隊步兵防線巋然不動,擔綱正面主防的是南捷洛克軍團第一師團,長方形的防禦方隊層層疊疊,厚重的盔甲隨著陣型的緩慢變化顫起一陣陣清脆悅耳的疊甲聲,長達三米開外的據馬槍早已斜插在地,堅實的塔盾插入土中,將整個士兵遮蓋得嚴嚴實實,如同狂風暴雨中的礁石,沉穩如山,等待著最後一刻碰撞的到來。如果說粗獷的重裝步兵如山嶽,是陣營的骨架,那麼靈活的輕甲步兵就是那山嶽中流淌的溪流,雖然比不上重裝步兵的渾厚沉雄,但輕甲步兵手中那燦爛的朴刀和靈活的圓盾卻是步兵方陣中躍動的靈魂。
緊隨在混合方陣背後的卻是那清一色臂粗腰圓的投槍兵,作為重裝步兵的有力補充,他們擔負著打擊敵人鐵甲騎兵的關鍵作用,最大限度削弱敵人凶悍的鐵甲騎兵攻擊力,以減輕正面戰場重裝步兵的防禦壓力是他們最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