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廳堂內的兩名漢子,當先一人卻是精瘦,一身西北軍軍官服裝穿在身上顯得不那麼合身,一雙略顯渾濁的眼球白多黑少,開闔間卻是不經意泛起一絲精光,後一人皮膚黝黑,頭頂毛髮稀疏,一雙金魚眼,吊梢眉,闊嘴齙牙,精壯的身軀將一身近裝繃得緊緊實實。
「卑職何子才、魯達見過二位大人。」看見坐在正座上方的年輕便裝男子,旁邊坐的一名中年人大概是幕僚一類的人員。二人便知道這位年輕人大概就是是現在的主人,也是自己一族人的希望,作為從長風會選來訓練西北水軍的精銳,他們不但是百里挑一選出來的水上工夫拔尖者,而且個個都是可以為了族人犧牲自己性命的血性男兒。
在來西北之前,會首也曾專門對他們作過交待,令行禁止,完全聽從於西北一方的安排。好在來西北之後倒也沒有什麼其他特殊的工作,除了訓練那些不通水性的士兵外,倒也沒有其他,直到前幾天才接到命令讓他們火速趕到漢中準備登船接受任務。
無鋒仔細打量著眼前二人,說實話,除了覺得二人身體壯實些外,看不出什麼其他行道,不過既然是長風會選出來的行家,相比不會差,自己也是不通水性,這漢中一路要坐到帝都,十多天水程,沒有幾個過硬的水上工夫好手,任誰這船也坐不安穩。
「二位請坐。」雖然是已經加入了西北軍,但考慮二人的特殊身份,無鋒倒也十分客氣,右手虛抬,示意二人入座。
「卑職不敢。」兩人倒是謹遵命令,不敢放肆。
「坐吧,既然大人讓你們坐,你們就坐吧。」王繚也看出二人的拘謹,寬言道,「二位,明日我們一行就要登船,不知二位檢查船隻狀況如何?」
「回大人,船隻一切均已檢查完畢,並無差錯,只是今晚船隻警戒依然由漢中守軍負責,卑職二人有些不放心,如果有人刻意破壞,一夜足以幹成許多事情。」那名被喚作何子才的精瘦男子躬身道。
「唔,你是說擔心今晚有人破壞?」無鋒驚訝的問道。
「不,大人您誤會了,只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尤其是從這漢中經錦城到黃岡,中間有不少險灘惡峽,水流湍急,船隻不易控制,稍有不慎就會船破人亡,大人千金貴體,卑職不得不小心一些。」精瘦男子連忙解釋道,「船舶上許多物件十分特殊,如果有意損壞而且掩飾得十分巧妙得話,很難發現,而在遇到急流險灘得時候卻會釀成不可挽回的災難。」
「嗯,既是如此,今晚你們就可以先行上船,就說需要熟悉船隻情況,明天負責駕駛的水手雖然是漢中派來的,但重要位置都由你們負責。」無鋒點點頭贊同對方的觀點,「你們來了多少人?」
「回大人我們來了兩百人,其中八十人是我們原來長風會的老弟兄,剩下的一百二十名也都是從西北水軍中精選出來的好手,完全足以勝任駕駛這幾艘船。」何子才見無鋒贊同的他的看法,精神一振,立即接口道。
「那倒不必,畢竟這船還是漢中水軍的,我們這樣鵲巢鳩佔太過明顯,不太好,不過我們可以加強監視,只要對方有異動,即可毫不留情的給予處置。」雖然沒有明確說用何種手段處置,但無鋒言語間的語氣已經清晰無誤的表達出了意思。
「明白了,請大人放心。」精瘦男子臉上掠過一絲殺氣,「不會出現什麼意外的。」
這是兩艘中型客船和三艘中型戰船組成的船隊,由於從漢中到江南的水道盡皆在帝國內河水軍控制範圍之內,所以倒也不虞有什麼大的水上戰事發生,即使有也只有小股水匪,像這種有戰船護航的船隊,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人物,這些嗅覺靈敏眼光刁毒的水匪是不敢隨便挑釁的。
無鋒一行自然乘坐的是居中的載客船,這是一艘三桅帆船,由於從漢中東下都是順水,加之正是秋季漲水季節,所以那桅桿上的帆也就成了點綴的裝飾品。客船船體相當寬敞,超過十五米的船體中部足以容納三五十人休息,現在卻被隔成了三間艙室,居中一間自然是百勝公的臥房,靠後的一間則是百勝公平素休息的起居室,而靠前的那一間則成了貼身近衛們的執勤房。
起居室中一張書岸緊挨著舷窗,木桿支起的木窗將暖暖的陽光迎了進來,無鋒繞有性質的坐在窗邊注視著河岸景色。順水而下的船隊行進得很快,尤其是在進入狹窄的山區後,速度更是加快,舵手們都集中精力的注視著前方瞭望哨的旗語,隨時準備著變換方向。前面兩艘開道的軍船規模雖然算不上大,但在內河中已經是相當不錯的了,各乘坐有一百五十名軍士,外加五十名水手,加上負責指揮監控的數十名西北水軍和護衛,每艘戰船都有兩百多名戰鬥力,還在船頭前方和左右兩邊各設有一台中型投石器作為遠程攻擊武器,這等戰力已遠非一般盜匪水賊能夠挑釁的了。
何子才陰沉著臉站在船頭上艙房的陰影下一動不動的注視著前方,從漢中順水東下,無鋒便大膽的將整個船隊的控制權交給了他,這既讓他感到一絲興奮,但更多的卻是緊張何擔憂。雖然只會這區區五艘艦船對他來說不過是小事一樁,但船上的人員卻是大多不會水性,尤其是還有自家主子及其家眷護衛們,估計都是不通水性或者水性不佳,一旦出點什麼亂子,可不像自己一干弟兄那麼輕鬆,下水就是,一旦有個三長兩短,這可不是自己能夠承擔得起的。
其實從表面上看起來這一路來似乎沒有什麼值得起疑的,船上的那些水手們也表現得中規中矩,那些士兵們也表現得十分老實,但正是由於這些正常表現才讓何子才內心總有一種奇怪得預感,這一趟旅程似乎沒有那麼簡單。拿大人自覺的話來說,刺殺他的人肯定會選擇水上動手,畢竟水上己方力量更為薄弱一些,等上了陸路,只怕就更沒有人能夠控制得住了,所以要動手就只能選擇在這條水路上了。
何子才雖然來自大東洋上,但作為一個水匪幫會的核心人物,他對活躍於漢江、錦江以及雅江段的水賊情況一樣十分清楚,應該說在這段水路上出名的水賊沒有太多,唯有漢中和錦城交界處瞿塘峽處的瞿塘會以及錦城到黃岡之間的西陵峽上的飛魚幫稍有名氣,但若是要想和帝國水軍相較量還差得太遠,何子才不相信他們具備這種實力。
沿路順水東下,水流速度很快,船隻幾乎沒有停頓,在何子才的建議下,船隊甚至連中途打尖時間也沒有停下,逕直放船下行,一直過了瞿塘峽依然沒有遇上什麼岔眼的事物,一切顯得十分平靜,連在前方戰船上負責的魯達也覺得自己這位結拜兄長是不是有些過度敏感,但何子才心中那種不好的預感卻是越來越重,但此時他出了命令船上的水手士兵們加強防範,就只有自己監督著一干手下的老弟兄們加倍警惕了。
從漢中一日東下便已經越過了瞿塘峽到了錦城境內,除了瞿塘峽口,狹窄湍急的水道在這裡驟然變寬,水流也平穩舒緩下來,只是此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這便是錦城境內的水道上的第一碼頭--淮口。前方還有八十里地才是錦城府城,這一夜船隊便只有在這裡停了下來,留宿一夜,原本何子才主張趁夜東下,看到錦城府已經在淮口派駐了一個聯隊的士兵迎接無鋒,也就只好留了下來。
迎來送往,好容易打發完一干無聊商人士紳,無鋒和司徒玉棠幾乎是同時鬆了一口氣,回到各自座舟,已經是掌燈時候了,部分士兵已經上岸駐紮,與錦城府派來的部隊一起負責岸上的守衛任務,五條艦船依碼頭而靠,一切都顯得十分安靜。
不過何子才並不如此作想,平靜的背後往往隱藏著殺機,這是經驗得出的教訓。對方沒有邀請無鋒一行上岸休息,原因是淮口太小,沒有合適的休息地方,著讓何子才心中更是不安,夜間船上的防守任務更加艱巨,除了安排水手夜間值班外,他將自己帶來的二百人分成三班全部集中在無鋒和司徒玉棠的座舟上,他甚至建議司徒玉棠與無鋒夜間共用一條船,以便於防範,但被司徒玉棠堅決拒絕了。無鋒的近衛們也被分成了兩班在座舟中警衛這著無鋒。
一日的舟船並沒有讓無鋒感到有多少疲倦,反倒是一日的見水上見聞讓無鋒心曠神怡,明亮的魚燭透過窗欞將船舷邊的近衛身影映照在江面上,夜色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