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城牆外遠處連綿不絕的軍營和密如林海的旌旗,登上城頭的江彬表面未露聲色,但內心的震撼卻是自知。刁斗森嚴的布營,法度嚴謹的陣型,看的出來這次敵人的佈局相當謹慎,寧肯多花一點時間也要將包圍圈構築的更嚴密一些,李無鋒大概是下定決心不想讓自己這支孤軍逃脫了。
江彬的嘴角微微一動,一絲苦笑慢慢浮起,這一仗不好打啊,自己也算是聖教軍中經歷過不少陣仗的老將了,無論是起事時與那些不堪一擊的帝國警備部隊還是後期的帝國正規軍交手,江彬從未感受到如此大的壓力。從布營的情況看,西北軍應該至少有三到四個師團兵力圍困在這裡,另外一支旗幟和服裝都有所不同的部隊大概就是那個從盧龍逃出去的米豐率領的警備師團吧。聽說這個傢伙的部隊戰鬥力雖然不如西北軍,但也不可小覷,足足有10萬大軍,超出自己一倍,而且要真正論起戰鬥力來說,江彬自認為西北軍的戰鬥力應該強於自己手下這支部隊的,他不想自欺欺人。
瞇縫起眼睛,一邊仔細觀察這正面敵人的情況,江彬一邊泰然自若的和守城的士兵們打著招呼,這些都是江彬一手一腳從槍林箭雨中帶出來的兄弟,論忠心和經驗在聖教軍中都稱得上是上上之選。看著這些面對強敵依然精神飽滿士氣高漲的弟兄,江彬有些懸著的心又慢慢的放了下來,有這幫同生共死的弟兄做依靠,自己又有什麼值得太多擔心呢?何況盧龍府城城牆雖然低矮破敗了一些,但前期經過自己的一番努力,也算得到了修繕和彌補,軍隊的後勤物資也得到補足,應該是具備一戰之力的。想到這兒,江彬為自己心中方才隱藏的一絲擔憂和懼意感到羞愧。
一番查看後,江彬很快確定了對方主攻方向應該是自己城防工事最為薄弱的南門,其他幾門雖然也有相當部隊包圍,但老於觀察的江彬還是敢肯定對方會把攻擊矛頭指向自己點南門,這裡地勢較低,而且最為不利的是城外一里地外便是一處略有起伏的淺丘,很適合作為敵軍的觀察哨和主帥指揮所。原來自己也曾有過將這個山丘動用人力剷除的想法,但工程量太大使他不得不放棄了這個想法。看來自己還是有些心存僥倖了,當時真該下定決心把這裡鏟掉。
幾乎在江彬觀察那座山丘的同時,幾騎馬在一群騎兵的保護下也馳上了山丘,不用說肯定是對方的重要人物,大概也和自己一樣,是來觀察地形,準備即將到來的戰鬥吧。
任憑呼嘯而過的山風將自己的髮絲吹散,無鋒繞有興致的打量著對面的城樓,這裡的確是一處難得的指揮所,不但居高臨下,而且地勢向北延伸的坡度十分平緩,還可以作為戰略預備隊的藏身之所,將一支騎兵放在這裡可以有效的防止敵軍採取突襲自己一方攻城部隊或者發起衝鋒的撒手鑭。
跟隨在無鋒身後的幾騎自然是作為這次攻城中堅力量的幾大師團的師團首長,個個面帶躍躍欲試的神情,連帶起策馬奔馳起來都格外帶勁。在無鋒面前個個也是挺胸腆肚,身怕這開戰第一仗落到別人師團身上,連素來性格平和的木力格也有些受不了這等刺激想要邀功一戰了。
對自己幾個手下的表現視而不見,無鋒倒是談笑風生,只是半句不提已經可以嗅到血腥味的戰鬥,「大夥兒看看,盧龍城處於一處略似盆地的低矮小平原上,由於先天不足,城牆在早期的修建上就落下了缺陷,尤其是南門,地勢低矮,對我們的攻城器具作用的發揮十分有利,這次我為大伙配備了較為充足的攻城器械,希望能夠借助這些器械有效的減少我們士兵的損失,當然犧牲是難免的對,我更不想看到因為畏懼犧牲而出現逃兵。」
「大人放心,相信咱們這一幫老兄弟不會丟大人的臉,只是說了這麼多,大人卻一直沒有下令,究竟是哪個師團先行上陣呢?」按捺不住的是齊柏林,作為一支警備師團,能夠升格為正規陸軍一直是他夢寐以求的希望,主帥在戰前就已經許諾,只要此次戰鬥能夠真正打出自己的形象,他會為歸德警備師團保留一個陸軍師團的位置。
「不急,大夥兒先與配置給你們的工程兵部隊好好再熟悉一下,加強一下配合方面的訓練,不要上陣時又出現混亂,這不是演習,是要付出生命代價的。江彬也不是一干亂黨叛軍那麼簡單,他的手下也是經過許多血戰的老兵,永遠不要小看敵人。各部回去都要向下邊強調配合方面的重要性,我希望這次盧龍攻防戰不僅僅是一次簡單的攻防戰這麼簡單,無路哪一支部隊先上,其他各部軍官都要認真觀摩,找出其中不足,為自己的戰鬥做好準備,我們以後還會有更長的路要走,更多的仗要打,只有不斷的總結不斷完善,才能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無鋒的話越發低沉鄭重,幾個師團首長都已經感覺到了主帥話語後的含義,這不是一次簡單的戰役,這裡似乎更多的是為步兵和工程兵之間的配合作戰做一次實戰演練的味道。
隨著沉悶的鼓點聲開始在營壘中敲響,預示著盧龍攻防戰即將正式拉開幃幕,眼見著自己座下的一干將領們都把希冀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臉上,無鋒面無表情的下達命令:「木力格!」
「屬下在!」一顆心終於落地,木力格臉上泛起一絲難得的紅潮,伴隨著其他幾人的低沉歎息。
「第三師團先行準備,待工程兵先期打擊結束,立即發起攻擊!」
「屬下遵令!」抱拳行禮,木力格立即退下。
「沙浪!」
「屬下在!」稍稍打起精神,一身戎裝的沙浪也出列行禮。
「第二師團騎兵在兩翼和正中做好準備,防止敵軍出城衝陣,若有閃失,唯你是問!」無鋒的極其柔和但卻無絲毫輕慢。
「大人盡可放心!」
「宋天雄!」
「屬下在!」
「近衛師團騎兵配合盧龍警備師團負責監視東、西、北三門敵情,若有敵軍出城,先行迎敵,即刻報我!」無鋒的安排絲絲入扣。
「齊柏林!」
「屬下在!」
「你隨我出陣觀戰,歸德警備師團修整待命!」
「是!」齊柏林的話語已經有氣無力。
踏著整齊的步伐,寬大厚實的方盾和沉重的戟槍在高岳族重裝士兵手中顯得如此輕巧,身披輕甲的輕甲步兵更是輕鬆自如,圓盾和朴刀揮舞靈活如臂,在陽光下閃耀著熠熠光輝,一列列士兵從營門湧出,很快就集結成一個個厚重的方隊,方隊與方隊之間拉開距離,開始前行備戰,大戰前凝重緊張的氣氛足以將任何一個人的精神撕裂。
巨大堅固的床弩車隨著士兵們舞動的手臂開始絞緊機簧和弦筋,一支支粗若兒臂的弩槍被士兵們小心用力的壓進弩盒,巨型投石車也是排列成行,工程兵門開始做最後的調試和測距,背後拖著的輜重車裝滿了石彈、油囊、密封磷包、煙袋,碩大的投臂前方,尚未裝彈的彈盒將像一個猙獰的魔鬼大口,期待著一場嗜血大戰的開始。高聳的箭塔有如一個個巨人,昂然挺立,目光平視,陰森森的箭孔閃動著擇人而噬的暗芒,位於箭塔頂端的戰鬥間的士兵們已經摩拳擦掌,最後一次檢查自己攜帶的裝備和外面包裹的生牛皮,越城車已經被推向了前方,車梯下大小不一的木輪已經包裹上了最新研究開發出來的膠皮,不但速度和平穩度得以大大提高,耐用性也是有了質的飛躍,一隊隊步兵緊跟其後,隨時準備發起攻擊。用全鑌鐵打造的巨大創頭連同創臂被牢牢的鑄在撞城車上,暗沉沉的創頭平抬高望,足以讓任何一座城門望而生畏。
望著城下逐漸逼近的一列列軍隊盒強大無比的攻城器械,江彬的心不由自主的往下沉,他實在沒想到對方竟然排出了如此強大的陣容,士兵的戰鬥力不需多說,但看著那黑壓壓一片片的攻城武器,有些武器他甚至無法完全瞭解其功用,這種情況下,你怎麼能夠希望能擊敗對方?只是走到這一步,再也沒有其他退路,生死在此一決了。
竭力壓制住有些緊張的心情,面色如常的江彬果斷的給旁邊的傳令官揮手示意,傳令官小旗一揮,命令各部各就各位,小山丘一樣的滾木和擂石一堆接一堆,投石器安放在城樓和暗堡兩側,防止對方遠程打擊武器的攻擊破壞,一口口大鐵鍋已經燒的滾燙,翻騰的油汁已經做好了迎接敵人的準備,一隊隊背負砂土的撲火士兵早已埋伏在各處,在見識了西北軍的火攻後,太平軍一樣做好了應對準備,不但準備了大量沙土,而且將城牆周圍的民房一律拆光,防止在戰鬥中因火災引發城內混亂。
不打無準備之仗,這是江彬的信條,既然要打,那就要做好各種最壞的準備,尤其是在面對西北軍這種噬人惡虎,更是半點輕忽不得。
深深吸了一口氣,江彬將手按在了腰間的佩刀上,這把伴隨了自己近十年的戰友,今天又要舔嘗敵人的鮮血了,那就讓西北人來常常我們聖教軍不死勇士的剽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