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中州本該是一個秋高氣爽分外宜人的好時節,但大陸歷695年深秋的帝都卻籠罩在一派愁雲慘霧的驚惶氣氛當中,街道上行人匆匆,不時可以看到全副武裝的士兵在大街小巷進行巡邏,這在帝都是十分罕見的。
「聽說沒有,關西那邊造反了!」一個畏畏縮縮的瘦小商人壓低聲音故作神秘狀,向坐在旁邊的兩位茶友道。
「哼!你那是什麼時候的消息了?我今兒早上才聽宮裡的人說,北邊也反了起來,而且還動靜不小,有好幾個府都鬧翻天了。」輕蔑的從鼻腔裡擠出一聲,身著錦袍的中年商人滿不在乎的說道。
「唉,這一折騰起來,咱們的貨可怎麼辦啊?」另一個黃臉鼠鬚的商人叫苦不迭。
「什麼怎麼辦?該怎麼辦還的怎麼辦。」錦袍商人睖了一眼旁邊的夥伴,不滿的道。
「那,那可是要但風險的,眼下雖說西去的商道還未斷,可反賊的勢力已經開始四處蔓延,我看官軍要想打敗那幫反賊控制住大路,恐怕有點玄。」黃臉商人不服氣的反駁,「這貨物若是被反賊擋獲,那不就白白送羊入虎口嗎?」
「那怎麼辦?就放在那裡等著發霉爛掉?」錦袍商人語氣也充滿火氣,「娘的,早不反,晚不反,正是老子的貨要過去的時候才鬧,這不是安心要老子折本嗎?!」
「咱們在這兒處理掉,也好過被反賊搶了血本無歸啊!」黃臉商人一臉垂頭喪氣樣。
「瞧你那副熊樣,別說現在大路還在帝國的控制之下,就是被那幫人控制了,老子也敢去闖一闖!」錦袍商人咆哮道,「老子就不相信老子的運氣就這麼差,一去就會遇上。」
「老哥,還是小心點為妙,關西那邊造反的消息傳來已經有幾天了,這段時間裡,你看看,有哪一張報紙報道過帝國如何如何,全都渺無聲息,若是有官軍打敗反賊的好消息,那些嗅覺比獵狗還靈敏的記者還不早就吵的沸沸揚揚了?」瘦小商人雖然膽小如鼠,但說的一番話倒是很有道理,聽的黃臉商人連連點頭稱是。
「就是龍潭虎穴也也得走上一遭,誰叫咱們攤上了呢?」錦袍商人決心依然沒有改變,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份黯然之色,「現在北邊也鬧了起來,我看咱們再不走,恐怕那河朔地區遲早也要亂,到那時,恐怕才是真想走也走不了吶。」錦袍商人顯然對帝國官軍不抱多大的希望。
昔日金碧輝煌氣度莊嚴的勤政殿今時卻充滿了冷雨淒風的蕭索味道,滿朝的文武都自覺不自覺的壓抑住自己的呼吸,垂首傾聽著情報部門的匯報。
「關西郡六府除瀘江府形勢稍微平穩一些外,其餘幾府均已失去控制,漢中府城已被太平教徒薄近塵率領的近十萬暴民控制,已查明漢中警備師團已經集體參與了叛變,漢中府城守包國維以身殉國,整個漢中府已完全失陷,駐守漢中府的第四軍團第一師團已經保護郡守府撤出漢中府,遷至瀘江府城辦公;西康府的形勢也岌岌可危,10月29日晚,西康警備師團兩個聯隊在西康城北郊遭到太平教武裝匪徒襲擊,全軍覆沒,10月30日上午,西康警備師團第五聯隊叛變,其餘兩個聯隊士兵被叛變的第五聯隊和太平教武裝匪徒包圍,後投降,西康府城於當日陷落,現西康城守夏日奎下落不明。」念到這裡,滿頭大汗的情報大臣周保中不由得悄悄瞟了一眼一直不發一言的皇帝陛下。
見皇帝陛下沒有任何表示,周保中只得硬著頭皮往下念:「錦城府北部和西部多數集鎮均被太平教徒率領的暴民,根據掌握情報,叛匪武裝組織約八萬人正在向府城進發,錦城府城守陶亮才失蹤,現暫由行政署長代理全府事務,駐紮在那裡的第四軍團第二師團已多次急報來要求緊急支援;巴山府城守謝無雍和內政署長於10月27日被同時刺殺於官邸之內,行政署長江元易與巴山警備師團長高德林集體叛變投敵,除較遠的南部地區外,巴山全境都已被太平教控制;隴東府城於10月29日發生暴亂,其中在鎮壓暴亂過程中警備師團三個聯隊士兵潰散,另一個聯隊士兵和城守宋華已經退至天水境內待命,駐防鷓鴣關的一個聯隊尚無消息。」
「那又再說說北邊吧。」司徒明月陰冷的聲音就像從冰縫裡擠出來的,但還算平靜,但誰都知道這平靜背後往往就隱藏著天崩地裂的暴風雨。
「呃,北邊,北原郡五府中的清河府和安原府已經發生全境性的騷亂,局勢十分危急,根據剛剛獲得的情報,清河府已經被亂軍包圍,盧龍府也發生了大規模的暴亂,現在情況不明。燕雲郡的燕山府、萊州府、雲州府均已出現暴亂苗頭,局勢有失控的危險,現在各地警備部隊正在加緊清剿,具體情況還沒有得到更進一步的消息。」周保中壯著膽子把情報逐一匯報完。
「那河朔地區有沒有什麼異常?」司徒明月並未被這些災難性的消息所壓倒,聲音有些沙啞,但卻還保持著鎮靜。
「嗯,天水、黑山、龍泉三府都出現了不穩的跡象,但至今尚未有明確的消息傳來。」周保中艱難的吞了一口唾沫答道。
「好得很嘛,就這麼短短幾天,這天好像都要翻了個蓋,朕不知道眾卿聽完這些該作何感想啊?這大好江山竟然就被一幫愚昧無知的農民攪了個烏七八糟,朕實在不能明白這太平教就真有那麼厲害?短短幾天裡有多少咱們帝國的官員投敵,又有幾個是忠君報國以身殉國的啊?」司徒明月的話語中滿是辛辣的諷刺味道。
「在座諸卿又有什麼高見,說來給朕聽聽。」聲音越來越冷,殿下的群臣都不自覺的將頭越垂越低,深怕皇帝陛下點到自己名下。
長長喘了一口粗氣,一剎那間,司徒明月望著殿下的群臣,突然感覺到自己是如此的疲憊不堪,自登基以來,自己就沒有得以清靜過,即便是每年的消暑渡假也未曾安穩。他甚至有了一種將一切政務都交給別人自己只想安安靜靜的到某個遠離塵世的世外桃源去休息的想法,但也只有那一瞬間有過這樣的想法,嚴酷的現實迫使他不得不很快就把思路回到了眼前。
關西淪陷尚未來得及作出反應,北原又燃起漫天鋒火,自己這個皇帝還真是當得辛苦,為何這些事情老是落在自己的頭上呢?想到這兒,司徒明月有些羨慕起自己的先輩來了,好像除了兩位開國先祖外,其他先祖好像都還沒有落到過自己眼下這般光景。
輕輕揉了揉額頭,司徒明月竭力穩定住自己的心神,他知道此時不是發怒的時候,而需要靜下心來與自己這些大臣好好商量現階段該如何應對當前的嚴峻形勢,但憋在心中的怨氣怒火卻總是難以壓抑住。
大殿裡鴉雀無聲,偶有想咳嗽的大臣也不得不用手緊緊摀住自己的嘴,避免刺激面色看似平靜,但從其起伏不定的胸脯就可看出心情十分惡劣的皇帝陛下。
好一陣後,司徒明月的聲音才又在大殿裡響起:「除開這三處外,其他地區可還有什麼異常情況?」
「回陛下,其他各郡雖也有不安定的苗頭,但至今尚未有反象。各地已經加強了戒備和清查,嚴防有勾連響應者。」內政大臣陸文夫出列行禮後回答。
「哦?陸愛卿,朕不想再聽到除這三郡以外還有任何地方出現類似現象,不知可否?」此時皇帝陛下的語氣既虛弱,但又充滿著陰狠冷酷的味道,只有在場的大臣們才能聽得出其中含義。
面色如常,陸文夫深深一鞠躬,「臣死而後已,以報君恩。」
饒是司徒明月久為人君,愛憐、同情這些感情似乎早就與他無關,但此時內心也禁不住一酸,看看眼前這位內政大臣,本是風華正茂的歲月,此時看上去彷彿蒼老了十歲,顯然是在這一段時間的工作壓力讓他精疲力竭難以為繼了。
「陸愛卿,辛苦你了,至此帝國關健時刻,希望你能``````」斟酌了一下言語,皇帝陛下卻沒有再說下去。
「微臣必殫精竭慮,不負君意。」似是能夠體會到皇帝陛下的心意,陸文夫原本異常平靜的臉也湧起一絲紅潮。
竭力振作了一下精神,司徒明月長長吁了口氣,把目光放在了左首第二人的軍務大臣身上,「何愛卿,眼下你有何看法?」
知道這一問遲早會落在自己頭上,雖然在朝會前便已作了許多準備,但此時,何知秋的心中依然充滿了苦澀之味,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眼下國內烽煙四起,而帝國能夠調動的機動兵力以極為有限,四周卻還是群狼窺伺,,這叫他如何應對?
但此言又如何敢向陛下坦言呢?現在陛下已經不能也聽不想聽任何不利的消息,若是再不識時務直言,丟官事小,讓亂軍趁勢得利那才是何知秋絕不願意看到的情況。眼下皇帝陛下最需要的是和鼓勵,只有激起陛下信心,讓他鼓足勇氣,才能應對這遍地狼煙的危急形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