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不收陰沉著臉,一字一句道:「你師祖好心傳你醫術絕技,竟然不知感恩戴德,還譏諷嘲笑,若是再這樣,為師將你逐出師門!」
「是!再不敢了!」閻妙手漲紅著臉低聲道。
錢不收掃了兩位徒弟一眼,道:「先前他的用方,另闢蹊徑,雖有值得商榷的地方,但這次剖腹療傷救人,縱然是為師,也無此本事,昨日劉捕快的傷情你們也都看見了,重傷不治,可經過他剖腹療傷,今日劉捕快竟然已經起死回生!這樣的本事的確令人讚歎。」
閻妙手低聲道:「師父,昨晚您也幫著一起搶救來著,並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
「你就知道功勞!若不是他剖腹療傷在前,縱然師父幫忙下方,也毫無用處!剖腹療傷才是關鍵!更何況後面用藥,也是我二人一起商討而定的,他最後的調整,又起到了關鍵的作用!你師父我只不過是敲敲邊鼓罷了!」
閻妙手又道:「師父,他們鈴醫行走江湖,本來就會一些歪門邪道的偏方怪方,照我看,他還是比不上您,或許也不如我,他除了這剖腹療傷術之外,恐怕也沒什麼真別的本事!」
「這還不叫真本事?你呀!這狂妄自大的毛病,什麼時候改的掉啊!以後外科一道,要多多向他請教!」
「是,師父。我也是這麼想的,現在巴結他,討好他,等我們把他的醫術都偷學過來了,那時候……」
「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錢不收瞪眼瞧著這不可救藥的大徒弟,真想一巴掌扇過去,再將他一腳踢出師門,只不過,這大徒弟跟隨他多年,對他忠心耿耿,嘴上說要開革出師門,真要這麼做,卻還是下不了手的。
這時,就聽門口有人呻吟著叫道:「哎喲媽呀!閻大夫,快幫我看看吧,傷口痛死老子了……!」一瘸一拐走進一個拄著枴杖的中年人,穿著捕快短衫,正是昨天閻妙手醫治的那個大腿被打了一狼牙棒的周捕快,拄著拐來複診來了。
閻妙手道:「怎麼了?周捕快。」
「哎喲……,老子這傷口處脹痛的厲害,而且像火燒一樣,痛死我了……」
「我看看!」閻妙手扶著周捕快坐下,捲起他的褲管,解下傷口處的繃帶,周捕快是被一狼牙棒擊中大腿,扯爛了一大塊肌肉,現在創口周圍皮膚暗紅,還有幾個小水泡,刺破一個,流出淡棕色的漿水,氣味腥臭。閻妙手道:「沒事,我剛剛學了新的跌打損傷法,正好處理你這化膿的傷口。
「那敢情好,這傷口痛得鑽心,趕緊給治治吧。」
閻妙手嚴格按照杜文浩的指點,不著急換藥,重新洗手,將刀具進行清洗之後,用消毒藥水浸泡,然後全部褪下周捕快大腿傷口的繃帶,重新用藥水進行傷口清洗,然後用刀具小心地剜掉已經腐爛的肌肉和膿血,最後敷上去腐生肌的金瘡膏,重新消毒紗布重新包紮。
周捕快很是好奇,問道:「閻大夫,你這次處理傷口果然跟以前不一樣?新招數?」
閻妙手笑著點點頭:「是啊,是五味堂的杜文浩杜大夫教的。」
「哦?對了,聽說你師父打賭輸了,拜他為師,有沒有這回事啊?」
「這個……,有吧。」
「那他就是你師祖了?」周捕快大大咧咧的也不顧別人的感受,想到哪說到哪。
「這個……」閻妙手有些尷尬,訕訕地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周捕快呵呵笑了,也不再追問,拄著枴杖,一瘸一拐地走了。
這時,一對夫婦背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急匆匆從外面跑進來:「神醫!神醫呢?」
錢不收一看,正是昨天找到五味堂讓他看癲癇的那對夫婦。那男的背上背的,正是那癲癇發作的孩子。這孩子頭上鮮血淋漓,手臂怪異地彎曲著,痛苦地呻吟著。
錢不收心頭一沉:「怎麼了?孩子病又犯了嗎?」
「是,神醫,」那男人把兒子小心地放在木床上,喘了口氣,憂心忡忡道:「就剛才,家裡房頂漏了,我架了木梯上房加瓦,兒子要幫忙給我送瓦,他娘不讓,他非要幫,爬上一半樓梯,就犯病了,從樓梯上摔了下來,成了這樣子,頭也破了,手臂也骨折了,見他抽搐得厲害,他娘怕他咬斷舌頭,一時又找不到合適的東西墊他嘴,就把手伸進他嘴裡墊著,您看神醫,把他娘這手咬成這樣了。」
男人心疼地拿過那婦人的手,只見手心手背上兩個月牙形咬傷,鮮血淋漓,深及掌骨!
錢不收讓閻妙手立即處理那孩子的骨折和頭上傷口,讓憨頭處理那婦人手上的傷。
見閻妙手用剛才的刀剔掉孩子傷口的碎石泥土,憨頭道:「師兄,那刀你剛才用來給劉捕快割過傷口,師祖說過,刀子用了之後,必行再次嚴格消毒才能用,要不然,會……,會……交叉感染……的!」
這個名字太繞嘴,從沒聽說過,憨頭憋了好大勁才說出來。
閻妙手猶豫片刻,道:「你不早提醒!我都割了啊,算了,應該沒什麼大問題的!下次我注意就是。」
看著兩個大夫有條不紊地處理傷口,這兩夫妻才稍稍鬆了口氣。
錢不收沉聲問:「昨天開的藥服了嗎?」
「服了,昨晚服了一次,今早又服了一次,是不是藥力不夠啊,神醫,要不要多服幾次?」
錢不收搖搖頭,沉吟片刻,歎了口氣,低聲自言自語:「藥力是不夠,不過不是次數不夠,而是用藥本身有問題!」
如何調整藥方?能想到的辦法他都想了,也都用了,可一點效果都沒有,孩子照樣犯病,這一次犯病是從樓梯上摔次若是掉進河裡或者火裡,那可就更危險了,必須治好這孩子的病。
怎麼辦?這時,杜文浩昨天的話又浮現錢不收心頭,想起昨日,他內心如翻江倒海一般,昨天杜文浩已經提醒過他,這藥方藥力太過柔潤,治不了癲癇這樣的重症。他當時很不耐煩地打斷了對方的話,此刻想來,頗有幾分後悔,該好好聽聽他當時說了什麼,或許,他說的還真有效果。可當時自己根本沒用心聽,又過了一天了,再要回憶昨天杜文浩說應該用什麼藥,除了當時爭議很大的黃芩、大黃,還有礞石之外,別的藥真想不起來了。這用藥配伍多一味少一味,效果大不相同,尤其是作為君藥的藥,更是一味都不能少。昨天這年輕人到底說了些什麼藥呢?
錢不收正蒙著腦袋回憶,憨頭過來道:「師父,這位大嫂手上的傷口處理完了。」
錢不收點點頭:「那去幫你師兄處理孩子的骨折……不!等等!你跟我來!」
憨頭跟著錢不收走到裡間,問:「師父,什麼事啊?」
「你還記不記得……,這個……,那什麼……,昨天師祖說的……,治療癲癇該用的……藥方?」
「記得啊,怎麼了?師父要用這藥給孩子治病?好啊,我昨天就想說,要不用一下師祖的這方子,我覺得師祖他用方挺準的。咱們用一下試試也沒什麼嘛,師父,我立馬寫下來啊!」
「不不!不是用他的方子!」錢不收斟字酌句慢慢道,「是……,是拿來借鑒他有什麼……,這個……,嗯……」
聽見師父吞吞吐吐的,憨頭有些緊張地說道:「師父,是不是這方子真有問題?那我們該去告訴一下師祖,他教了我們這麼好的處理傷口的方法,咱們也該回報他一下嘛。」
「不不,方子沒什麼大問題,為師只是覺得……,這個……」錢不收感到額頭都要冒汗了,偏偏憨頭歪著腦袋傻愣愣盯著他,等他下文,想知道師父究竟要這方子來做什麼,更把錢不收憋的老臉都紅了,捋了捋下巴花白鬍鬚,終於腦袋裡冒出一個主意,輕咳一聲道:「為師是要考考你的記憶力,你說一遍我聽聽,看你是否記住你師祖昨天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