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母緊張地問道:「兒啊,怎麼了?」
龐縣尉大聲在母親耳邊道:「娘,沒事,有緊急公務要處理。我先走了。」
「好的,你去忙吧。」
龐縣尉走到床邊,彎下腰,愛憐地摸了摸玉兒的消瘦的俏臉:「玉兒,你好好休息啊,杜先生來了,沒問題的!」
「嗯!老爺……,要小心……!」玉兒孱弱的聲音說道。
「放心!我佈置好公務就回來陪你!」龐縣尉朝杜文浩拱拱手,急匆匆出門走了。
杜文浩在床邊坐下,二奶奶玉兒的貼身丫鬟幫著把二奶奶手臂放平,杜文浩搭三指凝神診脈,又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額頭,瞧了瞧她的臉色,點點頭,說道:「不礙事,奶奶病症比昨日大好了,我再增減一下藥方,繼續服用,照這情景,用不了四五天,奶奶便可下地了。
眾人都歡喜地連連點頭,唯有龐母側著耳朵問:「贅婿?不不,不能當贅婿,杜先生現下可是名醫了,怎麼能入贅呢,會被人笑話的!我也不讓!還是叫雨琴嫁你你們龐家,且不管你家財如何,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就算跟你吃糠咽菜,那也是你杜家人了!相信你也不會虧待雨琴的!」
杜文浩微微一愣,疑惑地瞧了龐母一眼,聽這老太太是話中有話,是針對自己和龐縣尉說的那番話來的,她在故意裝聾賣傻,告訴自己不管自己有沒有家財,都願意把孫女龐雨琴嫁給自己。又瞧了一眼劉氏,見他似笑非笑的樣子,似乎對老太太的話並不驚訝或者難堪,更確定這老太太是有意的,能義無反顧將女嫁給自己這窮光蛋,如果不是真的看好自己,誰也不會作出這種決定的,不免對老太太的信任充滿了感激。
劉氏招手讓龐雨琴過去,兩人嘀咕了幾句,劉氏面露微笑,連連點頭,對杜文浩道:「聽琴兒說,杜先生已經答應了她跟先生學醫的事情?」
「是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和老太太說了好,要是你答應了教琴兒學醫,我們就拿些私房錢出來,投資你們五味堂,順便讓琴兒替我們管,這樣對外也有個說法,既然你答應了,我這就去和林掌櫃說這件事去。」
龐雨琴插話道:「娘,剛剛林掌櫃和杜先生說了合股的事情,杜先生用醫術出股,佔兩股。現在杜先生也是五味堂的半個東家了。他已經答應咱們入股的事情,就差林掌櫃了。」
「哦,那太好了。請先生給玉兒開了藥方,咱們這就去找林掌櫃說合股的事情去!」
老太太一直側著耳朵聽著,茫然問道:「你們在說啥呢?」
龐雨琴喜滋滋在老太太耳邊大聲道:「奶奶!杜先生答應了我跟他學醫!」
「賢妻!你過了門當然要當賢妻了,在家從父,出嫁從夫!」
龐雨琴羞得直跺腳,瞅了一眼杜文浩,見他似笑非笑看著自己,更是大羞,搖著龐母的胳膊,湊到她耳邊大聲說道:「不是賢……,那個什麼,是學醫!現在娘準備去和林掌櫃商量入股。」
這下老太太聽清了,連連點頭:「對對!快去吧,商量好了,奶奶出錢!」
杜文浩這才走到桌前,提筆想寫藥方,硯台裡自然沒墨,彷彿有了默契似地,龐雨琴已經小碎步過來,拈著松墨研了起來。
聞著龐雨琴身上淡淡的幽香,杜文浩歪歪扭扭寫了一個藥方,根據症狀的好轉對原先的藥方進行了增減,拿起來,這才發現雪霏兒不在房間裡,奇道:「霏兒呢?」
龐雨琴道:「弟弟老是哭,霏兒說去找個玩具來逗他,他就不哭了,這回子還沒回來。」
「是嘛,那算了,我自己回去給二奶奶煎藥,反正他們還等著我回去吃飯呢。」
杜文浩正要走,就聽咚咚咚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跑上樓來,隨著一陣撥浪鼓的嘩啷啷的聲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雪霏兒手裡搖著一個撥浪鼓笑嘻嘻進來了:「嘻嘻,好玩的來了!——咦,杜郎中,你來了?」
「是啊,我正要找你去抓藥,才發現你不在!」
「哼!你眼中只有雨琴姐姐,那看得見我們啊!」雪霏兒故意不理他,搖著撥浪鼓走到奶媽抱著的小少爺身前,嘩啷啷搖著撥浪鼓:「嘻嘻,好聽不?不哭了啊,聽撥浪鼓……,不哭喲,撥浪鼓好聽呢,你聽……,還哭!還哭就不給你聽了喲!……聽聽!可好聽了耶!……怎麼還哭啊……」
那小傢伙才幾個月,哪聽得懂她的話,只顧扯著個破鑼嗓子,歇斯底里地哭鬧著,根本不理會雪霏兒手裡的撥浪鼓。
杜文浩走過來,瞧了一眼,微微一皺眉,道:「孩子好像病了,坐下,讓我看看。」
奶媽急忙抱著孩子在凳子上坐下,解開了襁褓,杜文浩想看孩子的舌苔,可這孩子扭來扭去啼哭,根本看不到。杜文浩只好替他把脈,可是,嬰兒的胳膊比成人拇指大不了多少,又很短,杜文浩三個手指頭一搭,直接從手腕搭到了手肘,半天也找不到脈搏,孩子又一個勁扭動著揮舞著小手,杜文浩折騰得腦袋冒汗,也沒搞定這孩子。
以前在伯父藥鋪裡沒給嬰幼兒看過病,現在才發現,給嬰幼兒看病,簡直就是一種痛苦。自古以來,都管兒科叫「啞科」,因為小兒脈微難見,靠脈診難以辨證,而且悲啼喜笑,變態無常,靠望診瞭解病情也有困難。小孩說話又不足為信,臟腑又柔弱,用藥稍有不當就出麻煩。所以很多醫者都不願意給小孩治病。
正無計,門口有人推門進來,樂呵呵道:「得勒!藥方來了!」
來人卻是這恆祥客棧的宋掌櫃。
雪霏兒道:「爹!你找了啥藥方了?」
宋掌櫃抖了抖手裡的一小張黃紙:「就這啊,貼在路邊,很快孩子就好!」
「啥?給我瞧瞧!」
雪霏兒接了過來,只見這黃紙正面寫著:
天皇皇,
地黃黃,
我家有個哭夜郎,
過路君子念一遍,
一覺睡到大天亮!
翻過背面,卻是一道硃砂畫的符咒。雪霏兒嘻嘻笑道:「爹,這是什麼啊?」
「是我從城隍廟給小少爺求來的安睡符!」
「管用嗎?」
「當然管用,城隍廟的張道士道法高得很!聽說很多孩子用了這方子,立馬就不哭夜了!」
劉氏欣喜地說道:「哎喲,真是太感謝了,宋掌櫃你可真有心。快接過來,貼街上去啊!」
一旁的丫鬟忙答應了,過來接過符咒出門張貼去了。
宋掌櫃有幾分得意地撫摸著發福的大肚子,何樂樂道:「縣尉大人能下塌我這客棧,那可是給了我天大的面子,自然得想著法伺候好了。得知小少爺老是哭夜之後,鄙人就想到了這個法子,很管用的,所以去求了來。」
雪霏兒低聲問杜文浩:「哎,你覺得這法子管用嗎?」
「嘿嘿,這要是管用,還用我們這些大夫做什麼?」
宋掌櫃樂呵呵道:「杜先生,話可不能這麼說,醫是醫,道是道,醫者治身,道法治魂,孩子這是不知在哪裡走魂了,所以要貼招魂符招魂,又或者是遇到了不乾淨的東西,要用眾人之口來幫著祛邪,這些可不是醫家能治的。」
「是嗎?若只是夜啼,大夫也可以治療的,只是……,嘿嘿,我不太會看小孩的病,看不準不敢亂下藥。嗯——,白天見神醫錢不收給孩子看積滯病,拿脈准,觀察細,方法別具一格,辨證準確到位,讓人佩服。這神醫對診治嬰幼兒疾病確有獨到之處,何不請他診治?」
劉氏道:「這小兒夜啼也不是什麼大毛病,就別麻煩神醫了,既然宋掌櫃從城隍廟請了安睡符,就先試試唄,說不定就好了呢。行了,先就這樣吧,你們照看著玉兒和老太太,琴兒跟我去五味堂商量合股的事情。」
雪霏兒奇道:「什麼合股?」
劉氏微笑著說了事情經過,雪霏兒頓時明白了,怪模怪樣瞧了瞧龐雨琴,又對杜文浩嘻嘻笑道:「原來是這樣啊,杜郎中,雨琴姐跟你學醫,你可得正經教,到時候紅袖添香,別心猿意馬喲!嘻嘻嘻……」
「死妮子!找打!」龐雨琴追著要擰雪霏兒,雪霏兒嘻嘻笑著繞著劉氏躲著。
劉氏笑道:「行了行了!別鬧了,你姨娘還病在床上呢!趕緊去商量好了早點回來,走吧!」
龐雨琴這才站住,狠狠瞪了雪霏兒一眼,跟著劉氏和杜文浩出了門。
「我也去!等等我!」雪霏兒也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