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男綠女 第八卷【以惡報惡】 第07章 縱有天裂試手補
    惠揚煤場,偌大的場地上,依然是一個黑色的世界……

    地是黑的、牆是黑的、煤是黑的,三輛小型的裝載機,也是黑的,厚厚的一層煤灰,已經看不到原來的漆色;沫煤、大炭、顆粒分成了幾個大堆,場上的存貨足有一萬多噸,放在一角的袋裝香炭已經是七零八落被村民搬走了不少。煤場常見了噴淋頭,鋼頭都被卸了;離門口不遠的磅房,窗上已經沒了玻璃,屋子裡亂七八糟像經歷了一場洗劫,連桌子也破了個大窟隆,如果存貨不是煤而是其他東西的話,楊偉相信,現在應該已經是一個空場了!雖然不空,和空場差不多,場子上看門的都跑完了,鎖著的鐵大門早被撬了。甚至大白天就附近的村民來拉煤。

    煤場與二級路相連接的地方,不過幾十米,這條唯繫著省際的煤炭運輸路線已經有點殘破了,但殘破了依然有大批量的拉煤車在走,高速公路高額的收費不是這些拉煤負擔得起的,何況那一輛都超載,基本都上不了高速路。從這裡向南四十公里就是全省的最後一個出省站,向北70公里沿線,全部是長平煤站、向東是陽明縣、澤州縣,虧得周毓惠的眼光能找到這麼一塊風水寶地,兩年前花了不足三十萬的價格圈了30畝,建成這個煤場,煤場以外,是被煤灰染得有點變色的莊稼地,剛剛收過地裡高地不平的玉米茬也是一片黑色,距煤場不足四公里就是金村的所在地,從煤場就可以看到村級道路地路口豎著的一個大碑樓。上面是金村村三個大字。

    時間剛過上午九點,周毓惠到了煤場的時候,就楊偉孤零零地一個人站在場地的中央,愣著神看著煤堆發呆。聽得車聲,楊偉回過頭來,看著下車的倆人,迎了上來。

    周毓惠看楊偉一臉疲憊,心下有點不忍,徵詢似地問:「你……昨晚在什麼地方?」

    「噢,我就在這兒呀?我在裝載機裡睡了一晚上。」楊偉淡淡了應了聲。聲音還是有點啞。

    「啊!?你……」周毓惠和景瑞霞倆人啞然失笑。楊偉這行事作風向來不同常人,這沒準唱得又是那一出。

    「還是有收穫的,昨晚上一共來了十七輛車。一輛東風小卡、九輛金蛙大三輪、四輛騾車、五輛人推的平車……其中東風小卡,拉了三趟,四輛三輪車拉了兩趟,我估計丟了三十噸的貨……呵……實在是上車費勁,裝載機他們開不起來。如果開得起來,我想這麼多存貨,用不了兩個月他們能給收拾乾淨了。」楊偉笑著說道。

    「楊偉。他們拉就拉點,拉不了多少……何必呢。晚上山風這麼大。」周毓惠有點心疼地說了句,話裡關切得很。

    景瑞霞伸伸舌頭。對著周毓惠做了個鬼臉,謔笑著。倆人關係這麼近,一看就是取笑周毓惠想倒貼,偏偏人家還不稀罕,周毓惠瞪了她一眼。看看倆人有話要說,景瑞霞笑著踱步從門口走,不當燈泡麼一點半點………我主要是來看看地方,你這地方選得好……南連煤管站、北連長平、東連澤州、陽明,所有的出省車,都要從這兒經過,不管是收煤、還是從這兒直接裝載出貨,都非常方便……要打仗,這裡就是咽喉之地呀?我就奇怪了,為什麼兩年前沒人選中這場地方呢?」楊偉感歎了句,又說了句疑問。

    「噢,這個我可以回答你,兩年前黑窯遍地的時候,大家拉煤都願意直接到黑窯上拉,現金、價格比市場價低三分之一,那時候煤場起到地作用不大,因為價格壓得死,基本沒有什麼利潤空間,黑窯整頓完成後,市場價格提高了一個檔次,煤場才顯現出他地作用了,經營好的話,看準時機屯貨,低進高出,這利潤相對還是豐厚的,從這裡到收費站大概有四十多公里,當時一共有22家煤場一窩蜂起來了,一年前整頓煤場,一下子倒了十八家沒有手續和手續不全地,現在剩下的,就四家了,咱們這是第一家,往下還有三家,不過他們收貨的地理位置比這兒稍差一點,規模也不大,勉強維持吧。」周毓惠侃侃而談。說到生意,可比楊偉精通多了。

    楊偉道:「黑車呢?主要來自那個方向……」

    「長平最多。陽明和澤州向南鐵路站發達。那裡直接上站地多……大炮在地時候。收購價格比長平地煤場高出三十到四十塊錢。這些小黑車都願意把煤往這兒送。而且大炮為人很仗義。煤管站地交得朋友不少。只要他打招呼放地車。基本是一路通行無阻……生意好了之後。別地家看著眼紅。經過找事。打了幾次之後。沒人惹得起他了。所以到現在。數咱們這一家大。」

    「除了王大炮。那方勢力最大?」楊偉好似漫不經心地在問。

    「應該是長平地黑車隊吧。原本沒有大炮地時候他們就是老大。獨霸著長平一線地黑煤銷售。還經常截陽明、澤州地貨自己出省賺錢。大炮把一塊收回來後。他們就聯合長平地幾個煤場和大炮幹了幾仗……不過他遠道而來不是對手。大炮我聽說又是車匪路霸出身。車沒有到這裡就被大炮整得爬窩了。來十幾輛。有一半車沒開回去。人更不用說。大炮組織地混混就和太行遊擊隊樣。打了他們埋伏。把一百多號人趕進莊稼地裡滿地亂跑……一戰成名了……呵……再後來。連長平地黑車隊也分化了。零散經營地車輛都願意往這兒送貨。不給當地地煤場。」周毓惠說起來。不由得笑了幾聲。王大炮在這事上。好像已經深得楊偉地真傳。

    「這些事。公安上沒人管?」楊偉詫異地道了句。

    「沒人告。誰管呀?況且這煤礦、煤場和煤管站。只要是涉及煤地。打打弄弄就是經常地事。村裡經常是一村人圍攻煤礦。要不是就是煤礦組織著礦工欺負村裡人。唉。一個字。亂!公安那管得過來。只要不出人命。一般沒人過問………不過亂地時候。也是掙錢地時候。前兩年是黑窯猖狂、這兩年是私營煤礦拿著合法手續非法開採。這事也幹不了幾年。最終這個市場要一步一步從亂到治。回到正途上……到那時候。煤場可就成了薄利了。我當初在建時候考慮到政策規範這一塊。所以標準提得高一點。手續完備。這也是現在幾個老闆覬覦我們煤場原因所在。現在別說批地皮。環保那個手續辦一辦就得十幾萬。再辦個經營許可證。又得十幾萬。而且還不是花錢就能辦了地………這也是我一直沒捨得盤出去地原因。扔了實在可惜。」周毓惠說道。看得出這乏生意眼光。如果當時不考慮政策影響地話。沒準這個煤場也倒閉了。

    「還是亂點好!」楊偉莫名其妙說了句。

    「你……你又想什麼鬼主意?」

    「呵……」楊偉笑而不答。

    「唉,楊偉,人呢,你來了多少人?怎麼還沒有到!」

    「一個中隊,八十個人吧,剩下的人還得準備過冬。基本就是農閒和收山貨退下來的人。」

    「有點少啊,好像!」周毓惠喃喃說了句。

    「我這八十個,能擋八百人……」楊偉揮舞著手臂,很拽。

    「吹吧你!」周毓惠不屑地說了句。

    「八百都是少的,用兵之道,多多益善也對、兵不在多而在於精也對,就看怎麼用了,才這麼大地煤場,我來一千人,你養得起嗎?」楊偉笑著說道。

    「那你準備怎麼幹?」

    「先穩住,你正常開工,讓你平時地生意夥伴動起來,讓他們相信,惠揚煤場不但沒有倒,而且以後也不會倒!如果去掉非法經營和黑車、黑錢,這也算個好生意,不像煤礦那樣有安全問題,也不像運輸那樣費時費力,就坐在這兒當中間人,呵……是個能長遠幹的好生意。」楊偉一反常態。

    周毓惠笑著接了句:「那你以前,還一直勸我把煤場盤出去。是不是現在你也想撈一筆了。」

    「呵……我正在改變!」楊偉笑道:「我勸你把把煤場盤出去,是因為大炮收黑錢、收黑煤,這些黑事一次兩次行,夜路走多了,遲早要碰見鬼;我只是想保他,現在不存在這個擔心了,合法的生意,只要賺錢,走遍天下都有理,你剛才這麼一說,我更覺得需要經營下去了,不是為我,為大家………

    我這人呢,是屬於小富即安型地,以前我是想讓兄弟都撤出身來,老老實實當個老百姓便罷了,可現在看來是不行嘍,兄弟差不多都栽進去了,人也沒什麼人了,我在想,與其讓他們自己闖,還不如大家綁到一起做一件事,比如,就經營這個煤場,反正不是大家合股的嗎?鳳城最不缺的是煤,現在這個場子合理合法,總比他們出去胡混強吧……當然,我也有私心啊,現在農村剩餘勞動力富餘,農閒時間這幫子小子我還真沒地兒安排,你這兒正需要棒小伙,互補嘛!呵……」

    「不對……不是我這兒……」周毓惠往前跨了一步,攔在楊偉的面前說道:「是我們,當年這兒開工的三百萬,可都是你地錢?還記得嗎?」

    「噓……」楊偉撮著嘴吹了吹,意指不要提這事。

    「你怕什麼!?死無對證的事……知道這個名字的含義嗎?」周毓惠笑著問。

    「我好像聽伍元說過,什麼惠及鳳城、揚名三晉!這口氣倒也不小啊?」楊偉取笑了句。

    「切,那不對,那是對外宣稱地的,我地本意不是那樣的。」周毓惠很拽地說道。

    「還有什麼意思?」楊偉訝色問道。

    「惠是周毓惠、揚是楊為國……各取一字,怎麼樣,入耳中聽。意味悠遠。以提醒我不要忘本。」周毓惠得意地撂出來了。

    「啊!?…瞎掰呢吧!……」楊偉看著周毓惠,心裡多少有點感動加意外,不過馬上臉色一變,說了句:「這名不好,得改!」

    「為什麼,挺好呀?」周毓惠看楊偉不像很激動,有點奇怪。

    「好什麼好!?這意思就你我知道,別亂扯啊,憑啥你排我前頭,憑啥不叫揚惠、還叫惠揚……從天廈經理開始你就跟我爭。你是不是一直就想壓我一頭啊?」楊偉一本正經地說道。

    周毓惠一驚。然後被楊偉地一臉正經逗得咯咯直笑………不過越是這樣說,周毓惠看得出,楊偉也接受得了這個名字。

    倆人說著。這邊門口地景瑞霞喊起了:「惠姐,他們來了………」

    說話著黑塵滾滾、狼煙陣陣、轟轟隆隆聲音過後,那台250軍車挾著粉塵衝進了煤場,嚇了景瑞霞一跳,忙不迭地往後躲。一躲就聽得王虎子在車裡得意地哈哈大笑,氣憤之下撿了塊煤塊就是砸車,那車一溜煙卻跑遠了。直接開了楊偉和周毓惠跟前才停下,一停下。得,那脖子大、腦袋粗的王虎子鑽著就下來了。

    楊偉詫異地看著:「嗨。虎子,你不在家嗎?」

    「咂……我一大早在高速路口接他們來著。金剛給我拉紅薯呢,中午去我家吃去啊。」王虎子笑著邀請大家,跟著金剛和輪子、賊六跳下車來。笑著和楊偉打招

    「他們呢?」

    「在後頭,立馬就來。」

    話音剛落,一輛金龍大巴開著進了煤場,後面緊跟著是輛大卡,遠遠地就聽到狼狗的吼叫,不用說,大部隊來了……這幫子,可比那群混混有紀律多了,下車是先幫下秦三河下狗籠子,下完了貨楊小孬吹著哨子,煤場上,霎時整整齊齊站了四排,喊著報數,清一色的迷彩服帶著紅領章,迷彩帽上有八一標誌,好歹民兵也是兵,沁山武裝部發的這迷彩服,倒和市面上的有區別。

    「走……」

    楊偉說著,意氣風發地帶著周毓惠、虎子、金剛、輪子和六兒往集合的方向走……

    整整齊齊的四列方隊,臨時擔任隊長的楊小孬出列敬禮匯報了:「報告連長,沁山民兵役應急救援**連,應到八十人,實到八十人!請指

    「同志們……」

    楊偉虎虎生氣地開始講話了,聲若洪鐘,擲地有聲……

    王虎子一干人一聽,就覺得楊偉有點假迷三道;不過在民兵隊員地眼裡,已經習以為常;周毓惠倒是第一次見楊偉這麼虎虎生氣地講話,兩眼裡卻是分外地熱切;秦三河一直在逗弄著狗,壓根就沒聽……

    就聽楊偉喊著:「從現在開始,這個煤場就是臨時訓練基地,你們地任務是,按時訓練並保證訓練場地的安全,保證煤場的正常經營,同時煤場也會付給我們勞務費,從今天算起,每天每天補助五十塊錢,沁山牧場地工資照發……大家說,好不好。」

    「好!……」震天介的喊聲,幸福的表情溢在樸實的臉了幾百萬未必有這種感覺,而對於日子越過越紅火、口袋裡越來越殷實的牧場人來講,跟著場長幹活,本身就是一種很幸福地感覺。只有王虎子、賊六一夥不屑地撇撇嘴,幾個互相看看,心下卻是一個意思,這他娘簡直是哄小孩,五十塊錢打發兄弟們;連周毓惠也覺得這個價位似乎有點太低……

    不過容不得大家細想,楊偉的命令馬上下達了:「現在我命令……第一隊,由石磊擔任隊長,三個小時內搭好野營的帳篷。」

    「第二隊,由奕弈辰帶隊,沿煤場地東北角,搭建活動房,材料一會就運到……」

    「第三隊,由楊小孬隊長帶隊。修補煤場路面被破壞圍牆、房屋、窗戶,天黑以前完成。」野營帳篷搭建好之好,用現有的東西,壘火開灶、架鍋做運到之前,可暫時休息,誰也不許擅自離開煤場,如果有人來搗亂、偷煤、上門找事。你地任務是。聚而不散,守住煤場,不許後退一步!」

    每一個「是!」都回答地鏗鏘有力。看得出來,楊偉在山裡兩年沒有白呆,這些從救援演練中鍛練出來地民兵,端得利索得緊,一聲解散命令下去。排著隊有序地各人選著工具,開始清理煤場路面和被砸壞的磅房了,各人是各干其事。心無旁騖。

    這情形看得景瑞霞佩服不已、看得周毓惠是眼熱不已,看得幾個混混也是心下瞻仰地緊。和以前那幫子鬆鬆垮垮的混混群可是天壤之別。

    「三河……」楊偉喊著。

    「哎,來了!」正逗弄著一條毛色鮮亮的大狗的秦三河。放出狗來牽著就上來了,那狗長得過膝了。兩眼凶光,吊著大舌頭吭哧吭哧喘氣,見了人做勢要撲,嚇得周毓惠直往楊偉身後躲。一干混混都嘿嘿地笑。

    「這次你可要當門神了啊!可別放狗亂咬人啊。」楊偉對秦三河和聲悅色地說道。

    「哥,沒事……這狗別看凶,其實就會亂叫亂吼,專門糊弄人的,不叫的狗才咬人呢,放心。」秦三河志得意滿地說著話。

    「帶了多少條。」

    「十六條狼狗,說不定在鳳城就找幾個下家賣了。」

    「呵……好!……將就一天,先安排好人,後安排你的狗,沿著門口給你架個活動房,你和狗就住一塊怎麼樣?如果有人搗亂,可全靠你這狗唬人啊!能達到不戰而勝最好。」楊偉說道。

    「哎,成……」秦三河高興地應了聲。

    周毓惠和景瑞霞互看一眼,有點怪怪地,本來聽楊偉說「你和狗住一塊」就覺得不對勁,這話跟罵人一樣,偏偏這秦三河還非常高興似地,看來還是楊偉瞭解手下這幫子人,最知道他們心裡想什麼。

    「虎子……」楊偉回頭喊著。王虎子聽得立馬跟上來了,就聽楊偉說道:「知道你幹什麼嗎?」

    「知道,管後勤唄……不過哥,這八十個人吃呢啊,一天這面、大米、油、肉、菜,這得多少?你得給我配倆手下。」王虎子掰著粗胖的手指頭數著,看來兩年飯店的活沒白幹,想問題有點譜了。

    「呵……不光八十個人,還有十六條狗,都歸你養活啊,錢從煤場看賬上支。……金剛。」楊偉笑著說了句,喊著金剛。

    「哎!」

    「給你虎子哥打下手!」

    「沒問題!」金剛素來和虎子不錯,聞言臉上喜色一片,高興地和王虎子站到了一起。

    不過王虎子不太高興了,拉著楊偉嘟嘟囊囊說了句:「這才一個人那行?哥,給我配幾個民兵成不?」

    「你飯店裡多得是人,幹嘛非要民兵。」楊偉詫異道。

    「不是,你看……你看他們個個清一水地壯大個,我帶上一群上街,咦喲,跟拉了一群保鏢樣,橫著豎著都能走……」王虎子指指點點說著,逗得眾人哈哈大笑。

    「不行,這些人不能離開煤場!」楊偉不容分說。王虎子再要難纏,楊偉做勢要踢,把虎子連哄帶詐嚇跑了。

    「輪子、六兒……你們去聯繫章老三,到建材市場,活動板、窗,中午之前,全部運這兒來。……瑞霞,你拉著他們去。」

    楊偉安排著,連景瑞霞也用上,景瑞霞看了周毓惠一眼有點不樂意,不過周毓惠沒有異議,景瑞霞只得勉為其難打下手了。

    一隊隊人被楊偉分配著各忙其事。就剩下周毓惠和楊偉倆人站在煤場上了,周毓惠看看楊偉,楊偉的眼裡,看著忙活著的牧場人、看看逗弄著狼狗地秦三河,眼裡俱是欣慰,看得周毓惠怦然心動,周毓惠突然明白了,為什麼這些不管傻的、不管愣地、不管不要命的都把楊偉當大哥,因為這些人在他的眼裡心裡,都是家裡人。

    「愣著幹什麼。你怎麼辦?跟我走還是在這兒呆著?」楊偉側頭問了句。

    「你明知道我會怎麼選擇?」周毓惠笑著回答了一句。雖然笑得不怎麼好看。

    「那好,走!」楊偉一擺頭,朝著自己地軍車走去。周毓惠快步緊緊跟在背後。

    周毓惠的手不方便,楊偉給開了車,扶著上了車,周毓惠還未來得及感動,這笑話就出來了。楊偉一坐定。一打火……瞎了,打了好幾次都打不著……周毓惠微笑著,裝著不懂不知道。楊偉有點訕訕,氣得下車掀開前蓋。鼓搗了半天線路才重新上車,這回行了。一打著了……一起步嘴裡就罵罵咧咧:「這車呀,就不能給虎子這小王八蛋開。簡直就是糟蹋我地車。」

    周毓惠看了半天早就忍不住要笑了,車裡是黃帆布的頂、坐墊已經磨得看不到原來地顏色、車窗還是老式地有機玻璃推拉式地,四面漏風,如果民用牌照的話,估計早送拆車市場了。再聽楊偉一發牢騷,周毓惠算是忍不住,咯咯笑著說道:「就你這車,還用糟蹋!?」

    「嘿……嫌我這車寒酸!切,這是沁山武裝部給我配的,上二級路,收費站都沒人攔我,闖了紅燈,交警基本不管……沁山縣,都知道這輛二百五,我上路一年多了,從來就沒人查過。軍牌呀,知道不,光牌照就比車值錢。」楊偉笑著說著自己專車地好處,聽得周毓惠是忍俊不禁,笑成一團。

    車雖不好,可開車的卻是穩多了,笑了半晌的周毓惠想起剛剛地事,有點心下不忍地說道:「哎,楊偉,咱們煤場這工資平均都到兩千了,給村民都一人一天五十塊,是不是有點少了?原來看門的都領一千五呢。」

    「不少了,錢不能太多,沁山還有五百塊錢工資,一下子不能太多了。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艱苦樸素好傳統不能丟,把他們都養壞了,以後怎麼回老家。」楊偉淡淡地說了句。

    周毓惠聽得心裡驀地動了動,不過嘴裡卻是取笑著說道:「你比資本家還黑,五百塊錢一個月,雇這麼多大小伙,啊!」

    「呵……你不懂行情,沁山人均年收入才兩千多,牧場的人均年收入已經上萬了,和老區沒脫貧地比,我們已經是先富起來的一幫人了……城市和農村根本沒有可比性,那地兒,其實就是一年到頭一分錢不掙,都餓不著,有山有水、有地有糧有牲口,什麼都不缺……這錢嘛,除了娶媳婦蓋房,其他時候都沒有實際意義,一下子讓他們拿太多,反而起不到好作用………」楊偉道。

    「可終究也不能缺了錢,不是嗎?」周毓惠抓了機會給自己辨護。

    「嗯,這倒是,有錢未必有幸福,但沒錢肯定也不會有幸福,古話不是說這貧賤夫妻百事哀嗎?老家裡在這個上面還是太苦了,修路時候七嬸把家裡存的錢挖出來了,你知道最早地錢是那一年的?」楊偉拉家長也似地說道。

    「那一年?」

    「1960年地十元紙幣,一股霉味,我都奇怪,這錢都藏那兒了足足藏了幾十年。後來才知道,她一直就藏在瓦罐裡埋在坑洞裡。呵……」

    楊偉笑著說這些事。周毓惠也跟著笑著。不過說得周毓惠心裡有點酸酸的,眼前老浮現出那個粗手大腳,一臉贅肉很親切地笑著地七嬸,而且老覺得這句話不像是笑話。

    車開著進了鳳城,楊偉找了家名煙名酒專賣店,周毓惠詫異地看著楊偉一會風風火火夾著條煙從店裡出來上了車,笑著問:「這是……去哪!」

    「公安局!」

    「看你的老領導!」

    「嗯,兩年多沒見了,送禮去。」

    「送禮!?」

    「嗯!」開著車地楊偉側頭看看周毓惠說了句:「我主要是去辦事,所以就順便看看老武,給老武弄條好煙,讓他****……」

    「呵……人家一個市公安局長,還稀罕你的煙?」周毓惠啞然失笑了,楊偉這辦事太過雷人,一條煙就要打發市公安局長。

    「切,這你不懂了,別人送十萬八萬,他不稀罕,我送條煙,已經很給他面子了,一般都我都在他那兒拿。」楊偉笑著。一看周毓惠想起一茬來,安排著:「一會你到車裡等我啊!別跟著啊。」

    「嫌我難看給你丟人呀!?」周毓惠撅著嘴,有點不高興地說道,現在臉上的傷多多少少是個心結,也不知道日後能不能復原。

    「不是,這次是辦正經事,你跟著不方便!」楊偉說道。

    「哼,借口!你還會有正經事?」

    「憑什麼我就不會有!算算,跟你說吧,省得你多心,我這次是去要個指標當警察!」楊偉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看來多多少少已經走出心情的低谷,快進入角色了。

    「啊!?」周毓惠先是吃驚、跟著又是可笑,不屑地說了句:「切!你要當警察,我就當特工了!」

    楊偉這平時說話,難得有譜一次,周毓惠當然不相信了,不過楊偉這次倒沒抬槓,一路笑而不答。車拐進公安大院,跟門房打了個招呼,順當當地停在大院裡,楊偉下車整整衣領,拍上車門,笑著對周毓惠說了句:「呵,你等著啊,一會下樓我就是警察了……天下事,一切皆有可能!」

    周毓惠有點驚訝地看著楊偉邁著大步進了公安大樓,一副志得意滿,心下不禁暗忖:長平出名的爛人朱前錦能當政協委員、鳳城有名淫棍陳大拿都能得五一勞動獎章,沒準楊偉還真能當了警察……不過要是楊偉當警察的話,這警察的名譽可就不好說了………

    楊偉能當了警察嗎?周毓惠心裡可是有一千個一萬個不相信,可偏偏是楊偉要幹的事,她又覺得沒準有譜,想來想去,又覺得不可能,這楊偉勞改勞教拘留拘役都經過了,如果他要當警察,這樂子可大了!……那麼結果呢?明兒零點,拭目以待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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