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聖主如天萬物春(四之全)
    望著氣勢洶洶而來的遼軍被兩輪齊射便被打退,神射軍中,頓時出震耳欲聾

    的歡呼聲。剛剛將一顆心放回肚子裡的袁天保、張仙倫、吉巡等第一營將領,此時

    亦不由得暗暗佩服起仁多保忠的先見之明來。但另一方面,他們對遼軍的蔑視也

    展到了一個無可再高的地步,三人都堅信,神臂弓的確是軍國利器,只要調來更多

    的神射軍,擊破甚至殲滅面前的這只遼軍,都不是難事。

    伯是仁多保忠卻沒有他們這麼樂觀,他一邊盼咐加強夜間的巡邏,一邊從武邑

    急調來千餘民夫,在營寨中到處點起火矩燈籠,連夜修築營寨。

    早在戌初時分,仁多保忠便收到了唐康、李浩派密使從信都送來的急報,他已

    經知道遼軍有一支部隊已經遷回到了他們的後方,他也知道了唐康與李浩的冒險計

    劃。但這件事被他瞞得死死的,沒有讓他的任何部下知道—當仁多保忠知道這個

    消息的時候,他都有點院張,他可不想讓這個消息來動搖他的軍心。

    此時再調頭去防守南宮的那只遼軍—仁多保忠猜到了那是蕭阿魯帶部—已

    經不太現實。即使他知道蕭阿魯帶準備在何處渡河進入永濟渠以西地區,也毫無意

    義,步軍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跑得過馬軍,若是跟著遼國馬軍的步伐到處跑,那只能

    是死路一條。

    因此,倘若由仁多保忠來決策,他會下令立即全線退守,神射軍全都退回東

    光,而曉勝軍與環州義勇則死守信都,據守兩座孤城,放開冀州與永靜軍的其餘地

    區任遼軍馳騁,以宋軍的守城能力—信都與東光,一座是大城,一座是軍事重

    鎮,城池之堅固,守城設施、器械之完備,皆非深州可比,遼軍縱然傾國而來,也

    未必能攻得破這兩城。在仁多保忠看來,只要這兩城不破,無論石越是頂住壓力

    堅持拖到八月才大舉北上,還是受不了壓力提前反攻,勝負之數,仍未可知。

    自然,這個策略,其中之關鍵,是要寄望於神射軍能守得住東光,儘管神射軍

    是步軍,理應比拱聖軍要善守,但耶律信也肯定會不擇手段來攻打東光,若是紹聖

    以前,宋軍敢說有十成把握守得住,可在紹聖以後,仁多保忠也只敢說有六成把

    握。而且,將冀州與永靜軍其他地區放開給遼軍,對於大軍北上反攻也是不利的

    即便耶律信攻不下東光,他只要以騎兵封鎖,便可以阻斷宋軍通過永靜軍對北上大

    軍的補給,北上大軍將不能利用永濟渠,而不得不依靠陸路運輸。這個結果,也就

    是比神射軍、曉勝軍被全殲,東光糧草軍資被遼軍所奪要好一些而已。

    因此,儘管唐康與李浩的計策近於瘋狂,但這卻是仁多保忠在用兵方面,最欣

    常唐康的一次。這個計劃絕對是不夠謹慎,也難稱老辣,但它充滿著冒險與投機

    十分符合仁多保忠的美學。

    這是只有那種敢於在關鍵時刻將包括身家性命的一切都拿去關撲的人才做得出

    來的事,的確很像是唐康的風格。

    其實在仁多保忠看來,石越也有這樣的氣質,只不過他隱藏得太深,而且對石

    越來說,所謂的「關鍵時刻」已經越來越少。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因為他手裡的籌

    碼已經越來越多。極端一點來說,就算是河北路全部淪陷,只在大名府防線還在

    甚至是只要注京還未失守,對石越來說,那就還談不上「關鍵時刻」。所以他才能

    一直不緊不慢的在大名府慢裡斯條的調集著軍隊。

    所以仁多保忠很羨慕石越—對石越來說,即便冀州失守,永靜軍失守,仁多

    保忠戰死,也沒到需要他冒險拚命的時候,他不付是捐失了三個主力軍而已,聽起

    來很震憾,但如今大宋早已不是仁宗時期,一隻能野戰的幾萬人的精兵,就幾乎是

    大宋朝的全部。自仁宗朝中後期起,從范仲淹、韓琦、文彥博們在陝西的幾近白手

    起家、苦心經營算起,一直到紹聖朝,數十年堅持不懈的積累重建ˍ特別是經歷過

    熙寧朝的浴火重生,由早期王韶的開熙河、種愕的奪綏德,到中期的兵制改革,一

    直到伐夏之役,宋軍已是脫胎換骨。紹聖朝保留的十隻西軍禁軍之中,便至少有五

    只戰鬥力不遜於任何一隻殿前司禁軍,這還沒算上諸如橫山蕃軍這樣的部隊:即使

    在殿前司諸軍來說,這三隻禁軍,也絕非不可替代。無論是誰,手中若還有十萬以

    器擅黔軍沒派上用場·就算是不能說確保打贏這場戰氰至少也遠遠談不上山

    可對仁多保忠來說,他的籌碼很少,輸光了,那就什麼都沒有了。

    儘管如此,他還是很樂意陪著唐康搏上一把。

    關撲的話,與石越這種人玩是很沒有意思的,你快將身家性命都貼上了,他那

    裡還是九牛一毛,無關痛癢一伯唐康就不一樣了,這次唐康若是再搞砸了,雖說

    不至於永無翻身之日,但是兵敗之責是逃不脫的,降責某州編管是免不了的,不說

    十年八年,三年五年之內,大約是沒機會再見著注京了。至於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

    進入中樞,東山再起,那就是神仙也說不清楚的事。也許唐康會在地方官的任上

    終此一生—對於唐康這種胸懷大志的人來說,這與殺了他其實區別不是太大。

    所以,與唐康一道玩關撲,是樂趣無窮之事。

    要麼就一道立個驚天動地的大功,要麼就一起被編管某州,或者乾脆戰死冀

    州,一了百了。唐康都將散子丟了出去,早就抱著必死之心渡河的仁多保忠有什麼

    不敢跟注的呢?

    而且,他的確很欣賞這個計劃。

    仁多保忠不動聲色的調整了自己的計劃。他決定配合唐康、李浩將戲演得更逼

    真一些。他下令仁多觀國徵集所有的騾馬,派出部隊,多打火把,騎著騾馬,連夜

    馳援信都、衡水,到了之後,熄掉火把,再繞道連夜返回,然後,他下令仁多觀國

    的第二營在黃河南岸僵旗息鼓,全部換成廂軍旗號服飾。

    他向武強的遼軍傳遞了再明確不過的信號:他已經現原先駐守武強的遼軍消

    失,並且知道他們去了哪裡,他正在加強對衡水、信都的防守,因為他確信武強現

    有的遼軍,不足以對他構成威脅。對於剛剛與姚咒惡戰過一場的遼軍來說,這合情

    合理,仁多保忠親率少量兵力據險堅守,而主力則防守耶律信,同時分兵一部分協

    助信都、衡水之宋軍防守苦河,以確保曉勝軍能分出兵力至少牽制住後方的蕭阿魯

    帶部。

    果然,次日一早,剛剛吃過早飯,遼軍就再次出城列陣。

    吃過小虧的遼軍這次學了個乖,他們竟然改變了戰法,在大陣的最前面,排出

    了一個數百人的步兵方陣!這可是計仁多保忠吃驚不小,這個步兵方陣的前方,是

    手持長矛與大盾的士兵,後面則跟是幾排弓箭手,手持小盾,護住上方,他們緩慢

    的向著神射軍的大營推進,在他們身後數十步,則緊跟著遼軍的馬軍。

    這個變陣的確有些出人意料。

    神射軍對著遼軍的方陣一頓齊射,箭矢落到厚厚的木盾之上,將遼軍的步兵方

    陣扎得如刺稠一般,卻絲毫阻止不了遼軍緩慢而堅定的推進。

    這讓神射軍的將領們都變得緊張起來,仁多保忠也騰地從他的虎皮坐椅上站了

    起來,死死的盯著正一步步靠近的遼軍方陣。

    一直以來,大宋樞密院內部都有一種呼聲,許多將領堅信,世界上最好的軍

    隊,是由持盾長槍兵、弓弩手、騎兵、神!營四者混編而成的軍隊。所以不少將

    領,包括關心軍事的文臣都認為,神銳軍、飛武軍,才是禁軍的展方向。甚至連

    神銳軍與飛武軍也要進一步改革,讓每一個營都擁有持盾長槍兵、弓弩手、騎兵、

    火器器械部隊這四個兵種。

    但這與宋軍長期以來的展方向不相符。大宋禁軍,一直以來,講究的都是結

    大陣,集結重兵方陣,打大軍團會戰。這宋軍的假想敵有關—遼軍每次出動,至

    少都是數萬鐵騎,因此樞密院內壓倒性的觀點,還是傳統的,聚集幾個軍組成一個

    個的大陣,才能真正與遼軍抗衡—這符合宋遼交戰的歷史,兩軍交戰史上,大部

    分時候,都是數萬人規模以上的會戰,甚至是十萬人以上的大戰。而且,這對將領

    的指揮能力,對士兵的素質要求,也要低許多許多,更加容易實施。

    甚至連石越都認為,將火器器械部隊配屬到營,會損害神!營的展。儘管石

    越幾乎從不越權去干預樞密院的事情—這倒是容易理解的,有些話在他不做宰相

    之前可以很隨便的說,但在做了宰相之後,反而不能說,因為不管他與樞密使們關

    系再好,倘若他去干涉他們職權以內的具體事務,後果就必然是一場不小的政治風

    波,沒有一個樞密使會甘當宰相的附庸,東府侵犯西府權力的事情雖然一直在

    生,但卻總是十分敏感—但不管怎麼說,人人都知道他是一個堅定的神!營獨立

    成軍的支持者。

    所以,一旦與遼軍開始打仗,宋軍就必須要設立行軍都總管司。

    每個都總管司下面,最終會都配轄步軍、騎軍、步騎混編軍、神!營。因為在

    實戰中,人人都明白,世上沒有萬能的兵種,不存在哪個兵種可以橫掃天下,所有

    兵種都有局限性與缺點,都會被一定的對象所克制。優秀的將領,必須要懂得兵種

    的配合,針對不同的地形與對手,將自己的弱點限制到最小,而將優勢揮得最

    大。

    但這樣的將領是很罕見的。

    在遼國,公認的具有如此水準的將領,也就只有耶律沖哥一人而已。即便是耶

    律信,這也不是他的長處,耶律信更加擅長的,還是騎兵戰。他被視為能將騎兵的

    優勢揮得淋漓盡致的將領。

    而在宋朝,對於神!營與騎兵的使用,將領們仍然意見分歧。大部分將領對於

    馬軍的使用都不太擅長,而擅長統率騎軍的將領,對於要讓騎兵配合步軍作戰,又

    是十分的不以為然。

    這一點在殿前司諸軍中,表現得十分明顯。只有西軍因為長期的戰爭經驗,一

    直以來,軍隊都是處在配合作戰的實踐中,步軍為主力,其餘一切兵種皆是輔助兵

    種的心理早已深入人心,而他們的步軍與騎兵、神!營配合作戰的經驗也十分豐

    富,所以在這方面表現要好很多。一個明顯的例子是,自紹聖以來,因為戰馬供應

    的增加,原來的純步軍振武軍,便一直有神銳軍化的趨勢,他們先是培養騎馬步

    兵,然後進一步的增加能夠騎馬作戰的士兵數量。據仁多保忠所知,西軍的神銳軍

    與振武軍,每個營中都有一個指揮變成了馬軍,雖然神臂弓部隊因為受制於製造材

    料的稀缺性,造價高昂而無法擴充,但是射程過二百四十步的採用棘輪的鋼臂弩

    作為替代品被更加廣泛的採用。

    西軍中甚至有將領在推行這樣的改革—他們進一步犧牲士兵的防護力,甚至

    連持盾的長槍兵也只穿簡陋的皮甲,以使他們的軍隊變得更加靈活,同時也能節省

    軍費開支—紹聖年間,一副打造精良銷甲,造價就在八十貫以上,普通的銷甲一

    般在四十貫左右,僅以四十貫來算,一個營的步卒就可以節省兩萬貫以上,這筆錢

    用來培養一個指揮左右的騎兵,綽綽有餘。當然,這只是錦上添花。他們只是在實

    踐自己的理念:兵種配合至上,步騎協同作戰至上,提升步軍機動力至上。

    自熙寧以來,宋朝文武官員,都一致的推崇唐朝的!國公李靖,李!公的兵法

    被奉為最可效仿的經典,而這些將領也全都聲稱對是李靖兵法的繼承。他們堅信步

    兵才是戰爭的主宰,但他們也同樣認定,惟有步騎協同作戰,才能真正克制遼國的

    騎兵。他們還進一步聲稱,不僅僅是克制騎兵,李靖縱橫天下,靠的便是步騎協同

    作戰。

    在這些將領中,出身馬軍的種樸尤其令人矚目,如今已經成為河東軍的神銳四

    軍,便是最先改革的一支軍隊。

    而這些人,也正是對神射軍最不以為然的一批將領。儘管神射軍也並非全是裝

    備神臂弓的弩手,按照宋軍步兵的傳統,也有持盾長槍兵、刀手—事實上沒有這

    些他們根本無法佈陣。但種樸等人仍然激烈的批評神射軍,他們諷刺神射軍只不過

    是讓騎兵不能靠近而已,談不上真正的克制,而將這麼多神臂弓集結起來使用,純

    粹是一種對神臂弓的浪費。

    長期駐守雁門的種樸對遼國十分瞭解,他在一份奏折中預言,遼國漢人與渤海

    人的勢力日漸強大,契丹人也多數定居,雖然馬匹的供應可能會一直充足,但是遼

    國遲早會重視步軍。他認為遼國若然不想迅地走向衰敗,即使蕭佑丹的整頓宮!

    騎軍之法也只不過是治標之策,難以持久,遼國君臣遲早會意識到,他們不能將境

    內數量最多的兩大種族永遠當成輔助兵種來看待。遼國最終必須也只能依靠漢軍與

    渤海軍,若然他們做不到這一點,遼國在軍事上的衰敗就是必然之事。種樸認為如

    今遼國的朝廷中,多有遠見卓識之輩。他相信遼國最終會完成契丹—包括奚族、

    漢、渤海幾大主要種族之整合,而宋軍遲早會遇到一隻真正的由步騎配合作戰的遼

    軍。而一旦遇到這樣的遼軍,神射軍將不堪一擊。

    便在這一瞬間,仁多保忠突然想起了種樸的那篇奏折。

    做為一個西夏降臣,他很早就汁意到種樸的遠見。但他也一直認為,那就算

    生,至少也是幾十年後的事情,從遼軍這次南侵的過程來看,到目前為止,所有的

    情報顯示,遼軍也一直將漢軍與渤海軍做為僕從軍來使用。還從未有任何情報提及

    過遼軍的步兵方陣—雖然大家都知道,漢軍與渤海軍中,肯定有人操練過方陣。

    但直到這一刻之前,所有的人都認為,那是很遙遠的事。

    仁多保忠克制住心中的擔憂,注視著這支遼軍的步兵,這其實很難說是一個方

    陣,它的側翼與後方都缺少保護,但在這個戰場上,面對著神射軍,這不是一個弱

    點,至少是仁多保忠不能利用的弱點。

    這表明遼軍的統帥是個聰明人,他充分的利用戰場的地形,降低了方陣的難度

    —它所需要的協調性大大的降低了。伯該計仁多保忠也意識到,他面對的,也許

    還不是種樸所形容的那種遼軍。

    這也許只是遼軍統帥靈機一動想出來的一個十意ˍ意識到這一點,讓仁多保忠

    略略輕鬆了一些。

    但就在仁多保忠還在觀察、思考對策的時候,遼軍的步兵已經推進到他們可以

    射箭的距離,盾牌後面的弓箭手收起了手中的小盾,開始張弓射箭,以壓制前排的

    宋軍弩手,讓他們不能肆無忌憚的射殺他們身後的騎兵:而後排的宋軍也開始回

    擊,採用仰角射擊的方式,試圖壓制住遼軍的弓箭手,宋軍的神臂弓手有著極高的

    效率,他們三人一組,躲在盾牌與寨牆之後,輪流射箭、裝箭,保證不間斷的殺傷

    敵人。

    但這仍然是兩個步兵方陣之間的對抗。

    雙方都躲在盾牆之後,結果皆可預料—雙方各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傷亡,但決

    定勝負的戰鬥,要等到短兵相接以後才會生。但可怕的是,遼軍後面還跟著一支

    支騎兵。在步兵箭雨的掩護下,神射軍對他們的傷害,已經變得可以忍受。

    眼見著遼軍的盾牆離大寨已不足百步,張仙倫率先沉不住氣,衝到寨牆之後

    大聲呼喊著,親自指揮戰鬥。袁天保與吉巡雖然還站在仁多保忠身邊,故作鎮定

    卻也是雙唇緊閉,臉色白。二人的手己纖拎到了佩刀之上,做好了隨時拔刃而

    起,與遼人死戰的準備。

    出一鱺馨醒黑慧薰吧募煲禮黔吧羹翔霹色瞥斡露

    袁天保與吉巡皆不知道他在弄什麼玄虛,正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卻聽到戰場之

    上,突然出一聲轟然巨響,二人連忙回頭,原來卻是遼軍的盾牆,踩到了一個陷

    馬坑上,突然掉了進去。

    這個陷馬坑並不是太大,掉進坑中的,其實只有四五個遼軍而已。但是,讓人

    意外的事情生了—其餘那些沒有掉進陷馬坑的遼軍牌手,並沒有整齊劃一的迅

    合攏起來,而是生了讓人瞳目結舌的混亂:有些人繼續前進,有些人則退了回

    來,還有些人停在原地四處張望一

    遼軍的步兵方陣,頃刻之間,變成一個大篩子。

    在寨牆邊指揮的張仙倫沒有放過這個機會,神射軍立即開始毫不留情的齊射

    混亂不堪的牌手與失去掩護的弓箭手都成為宋軍的打擊目標,一波齊射,數十人立

    時便中箭倒地,緊接著,第二波、第三波接踵而至。

    遼軍立時一片混亂,弓箭手們開始不顧一切的往回跑。跟在他們身後的馬軍將

    領眼見著不對,正要撥出劍來,準備衝鋒,拍該往回跑的幾百人卻正好攔在了他們

    衝鋒的路上,他方一遲疑,只覺胳膊被什麼東西擊中,然後便覺一陣劇痛,「啊」

    地一聲,幾乎掉下馬去,虧得一個騎馬家丁拉住,才未被潰兵踩死。待他穩過神

    來,再看周圍,便是這一瞬間,又有十來人中箭受傷,宋軍的弩箭如蝗蟲般飛落

    而他的騎兵隊已被潰兵衝動,也跟著往後逃去。

    遼軍大陣中,蕭嵐冷冷的看著這一切,心裡暗叫了一聲:「可惜!」

    這是他跟著耶律沖哥學到的一招戰法,當年他追隨耶律沖哥征剿蠻夷,曾遇到

    一個部族將大車結成尾相連的圓陣,躲在車內射箭,令遼軍的騎兵無計可施,遠

    了則只能挨打,付出慘重的傷亡靠近後,又會被長矛刺傷。後來耶律沖哥便下令騎

    兵下馬,列成方陣,在盾牌掩護下,背著乾草,靠近圓陣放火,最終取得大勝。

    他冥思苦想一晚,才想出這麼個妙法來對付面前的宋軍,他幾乎以為可以成功

    了,沒想到卻敗得如此莫名其妙。這時候他才感到有些遺憾—要是有一支真正的

    步軍就好了。

    不過此時,他卻也沒辦法去變一隻紀律嚴明的步軍來。

    蕭嵐幾乎有點想放棄,騎兵對付步兵最好的辦法,不是硬攻,而是調動。宋軍

    愛守在這裡便守在這裡好了,他可以繞道渡河,直接攻到黃河南岸去—那裡看起

    來十分的空虛,只要設法牽制住仁多保忠,不讓他也退回去守黃河便好。但是這只

    怕也並不容易一

    而且,蕭嵐看著對面的那面「仁」字將旗,心裡實在不甘。

    才區區三千餘眾。

    仁多保忠便在營中!

    他率領萬餘馬軍,不能破陷入死地的三千宋軍,連眼見著仁多保忠便在面前

    他也不能將之獻俘於皇帝座前!

    世上還有比這更能讓他頗而掃地的事嗎?倘若他最開始根本沒去打過仁多保忠

    還好,但他已經有了兩次失敗一

    況且,若是在這裡列陣都打不過仁多保忠,那被他半渡而擊之,後果只怕更加

    不堪。要麼就要設法騙過仁多保忠才能從容渡河,要麼,他終究還是需要擊潰仁多

    保忠。

    他暗暗咬了咬牙,抬頭看了看風向,心裡突然又生出一個主意,轉身對蕭排亞

    說道:「給我燃煙,用煙熏!」

    說罷,掉轉馬頭,馳向武強城,邊在心裡面罵了聲:「老賊!」

    這一天的戰鬥,雖然一直持續到太陽完全落山才算結束,卻是有些虎頭蛇尾。

    在步騎協同作戰的嘗試失敗後,蕭嵐又再次祭起遼軍傳統的作戰方法,他讓人

    找來大量的濕柴、濕草、牛馬糞便,在上風處燃起濃煙,趁著這濃煙飄到宋軍營

    寨,令宋軍無法睜開眼睛時,遼軍便趁勢猛攻。這種戰法的確起到了效果,在濃煙

    的影響下,神射軍一時間根本天沙陰止起有效的齊射,宋軍的營寨出現了短暫的混

    亂,遼軍一度攻進宋軍的營寨,但仁多保忠反應十分迅捷,他迅在營寨內用拒馬

    組織起了第二道防線,退守第二道防線的宋軍在拒馬後面猛擲霹靂投彈,攻入宋軍

    營寨內的數百騎遼軍正與幾百名宋軍苦戰,全然沒想到宋軍會不顧袍澤的死活,使

    用霹靂投彈,被炸了人仰馬翻,丟下百餘具屍體,倉皇a}}了宋軍營寨。

    這一次機會沒能把握得住,天神便不再眷顧。遼軍被擊退後,風竟然也停了。

    蕭嵐眼見著強攻難以成功,跳於改變策略,他又派出一隊人馬找個了渡河繞道渡

    河,眼見著對岸只有百餘宋軍廂軍防守,渡河的遼將亦沒太放在心上,找了幾十條

    渡船,便大搖大擺的擺渡過去了,不想,最先渡河的兩百餘人馬剛剛下船,便被宋

    軍一陣亂射,渡口到到處都是鐵襲黎、陷馬坑,下船之時,又正是最混亂之時,遼

    軍有二十餘人立時被射成刺稠一般,這時他們才現,把守渡口的宋軍絕非什麼廂

    贏瞻騾摹秒神臂弓部隊·渡河的遼軍根本組織不起像樣的反擊·只得又貌

    渡河部隊的受挫,讓蕭嵐變得疑惑起來,他一時也弄不清楚仁多保忠究竟有多

    少部隊在他的面前。而仁多保忠刻意隱瞞自己的兵力,令蕭嵐覺得他有可能將武強

    當成了遼軍主力打算強攻渡河的地方—這符合常理,但是倘若宋軍沒有增兵並且

    成功瞞過他們的遠探攔子馬的話,這意味著,衡水也罷、北望鎮也罷,宋軍必定部

    署了大量的疑兵。而不久之後,他派出去的攔子馬又現了在宋軍營寨後面連通武

    邑的四條浮橋—這幾條浮橋此前一直被宋軍的營寨所遮擋,蕭嵐只是猜測它們應

    該存在。這個情報證實了蕭嵐的猜測,也讓蕭嵐更加確信了自己的判斷—若非如

    此,仁多保忠出現在孤軍深入的三千宋軍之中,便不符合常理與人情—主帥理應

    出現在他所認為的最重要的戰場。

    這個現,讓蕭嵐又興奮起來。

    沒有火炮的協助,遼軍從來就對宋軍的重兵方陣沒什麼辦法,遼軍過去的辦

    法,一向都是,只要宋軍結大陣、扎硬寨,那他們就不打。要麼將之圍起來,斷其

    糧道,等著他們不戰自潰:要麼繞道而行,去威脅其他的目標,反正河北有無數城

    池,而絕大部分城池,宋軍都不可能有足夠的兵力駐守—宋軍總不可能看著敵人

    在自己的國土上為所欲為,他們到時候就會跟著遼軍的屁股跑,然後就會讓遼軍有

    機可乘。當然,絕大部分時候,遼軍並洲糯要如此費力,宋軍自己的補給能力就會

    將他們自己拖垮。在河北,只要出永濟渠所能幅射的範圍,宋軍就從來找不到穩

    定可靠的解決糧草問題的辦法。

    雖然很可惜,這一次蕭嵐既無法包圍宋軍,也拿他們的糧道沒辦法,但勝利的

    天平,仍然倒向蕭嵐這一邊。若是仁多保忠將他的主力部署在此,那麼,只要韓寶

    從衡水渡河、耶律信自樂壽渡河,蕭阿魯帶再自仁多保忠的後方包抄,宋軍便將不

    戰自潰。仁多保忠所經營的這一切,全是泡影水月。而他要做的很簡單,牽制住仁

    多保忠,然後耐心的等著砍下他的人頭,或者生擒他。

    因此,在屢次受挫之後,蕭嵐反而沉住氣了。他雖然還是派出了小隊騎兵,前

    往幾個渡口試探虛實,卻也徹底放棄了大舉渡河,調動仁多保忠再殲滅之的想法。

    他深信對岸有著宋軍主力,正等著他上鉤。宋軍就是盼著他渡河,然後才好半渡而

    擊之。為了不讓仁多保忠覺他已「識破」仁多保忠的計謀,蕭嵐倒也並沒有停止

    對黃河北岸這只宋軍的攻擊,他也必須保持對仁多保忠足夠的壓力。

    但他進攻的目的,已經不再是急於攻破這只宋軍,而只是消耗他們的體力與斗

    志。他仍然花樣百出的嘗試各種進攻的方法,卻小g"翼翼的避免過大的傷亡。同時

    派人向韓寶與耶律信送出情報,還一本正經的向韓寶借調那僅剩的幾門火炮—反

    正韓寶是不需要它們了,他拿來試試用火炮攻打宋軍的重兵方陣的效果也不錯。這

    可是一直以來,給大遼的將領們帶來最大鼓舞的事。可它還從來沒有機會實踐過

    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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