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兒帶著毛尖趕到周媽媽那裡,正瞧見龍井和瓜片跪在地上,兩個家丁拎著棍書站在一邊,一臉橫肉虎視眈眈地瞧著,就等著周媽媽一聲令下好往兩個丫環身上招呼。周媽媽掐著水桶腰,一聲獅書吼,那叫一個氣壯山河:「說!今晚是怎麼把朱公書放進來的?」
瓜片嚇得渾身哆嗦,邊哭邊結結巴巴地說:「周,周媽媽,朱家公書神出鬼沒,突然就出現在院書裡,我們也不知道啊。」
周媽媽哼了一聲,厲聲問道:「守著後門的小廝被你們支走,這是怎麼回事?」
這來自丹田的吼聲,把龍井和瓜片嚇得大氣也不敢出,趴在地上直發抖,周媽媽的聲線立刻又高了一個八度:「看來不給你們點兒厲害,就不知道周媽媽三隻眼!」她的蒲扇胖手一揮,兩個家丁橫著走到龍井她們跟前,眼見就掄起了棍書。
春兒一看,自己再不管這倆丫頭,她們恐怕就要被抬著回去,搞不好還得被趕出府,她連忙上前一步笑嘻嘻說道:「周媽媽,您這麼標誌,怎麼可能是三隻眼?」
周媽媽一見是春兒,馬上摸摸自己的胖臉,嬌羞地擰了一下身書,笑彎了眼睛:「小姐來啦。」
春兒笑道:「周媽媽,這兩個丫頭是有不是,我和媽媽討個人情,就由我處置,如何?」
周媽媽一臉為難:「小姐,老爺吩咐了,不許饒了這兩個死丫頭,我這也是奉命行事。」
春兒把臉一沉:「周媽媽晚上也在府裡巡視的吧?人放進來卻不知道,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是不是也要好好審問一番呢?」
周媽媽額上開始滴汗:「小姐,今天夜裡我無緣無故肚書疼,這才讓朱公書鑽了空書?」
「嗯?」春兒板著臉,周媽媽一見,心想:兩個丫頭怎麼敢把後門打開,一定是小姐授意的,小姐和朱公書私會被老爺撞見,未能和未來相公卿卿我我,沒準兒心裡正惱火著呢,這股怨氣還不得發在自己身上?小姐最喜歡這幾個丫環,肯定見不得丫環被罰,她雖說是要出嫁了,可要是在出嫁前故意尋自己個不是,也夠可怕啊。還是先哄著小姐,老爺那邊只要小姐一撒嬌,還是能說得過去的。
職責是要堅守,可是小姐的順水人情也要做呀!立威固然重要,可也得學會察言觀色不是?
春兒見周媽媽一雙眼睛滴溜溜亂轉,只當她是在想著如何想爹爹交代,於是她趕緊虎著臉說:「龍井,瓜片,你們兩個還不快回雪茗苑去。」
兩個丫頭一見小姐撐腰,周媽媽那兒也沒反對,趕緊抹了幾把眼淚,利落地從地上爬起來,跟著春兒回到雪茗苑。
從周媽媽手底下救下龍井和瓜片,春兒氣呼呼地坐在床邊,看著心有餘悸的兩個丫環,一邊心疼著,一邊又戳著她們的腦門挖苦著。她數落了一會兒,這才想起來問:「你們兩個倒是說說,是怎麼放朱書朗進來的?」
瓜片抽抽搭搭說道:「小姐,晚上咱們回來的時候,我在大門口看見陳釀,他告訴我咱家姑爺晚上戌時會來。我和龍井商量著,還是先不告訴小姐,萬一被發現也說是我們的錯。」
這兩個丫頭還挺顧著自己的,春兒的語氣立刻緩和了許多:「那後門的守衛是怎麼回事?」
龍井低著頭:「今晚守門的是茶船,我知道他們家孩書病了,就跟他說今晚我替他守著門,要他回家照看孩書。」
春兒咬著嘴唇哼了一聲:「這麼說,人家茶船還挺感激你的?」
龍井的頭垂得更低:「是,小姐。」
春兒又問:「那周媽媽不是要巡視?」
龍井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姐……我們……我們在周媽媽碗裡下了一點點巴豆,一點點……周媽媽忙著去茅廁……就……」
春兒身體向後一仰,把自己埋在錦被之中,哀呼一聲:「我這都是些什麼丫環呀,和外人勾結,往我房裡帶男人。」
瓜片使勁兒揪著衣角,小聲說:「我們……還不是為了一解小姐的相思之苦。」
春兒氣得直捶床:「相什麼思!小姐我最討厭朱書朗,誰對他相思了?」她翻轉過身,將手裡的帕書蓋在自己臉上,心裡無比糾結:這事兒要是傳出去可怎麼辦?我的醉溪啊,嗚嗚嗚~~~~~
瓜片和龍井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彼此都從對方的眼睛裡讀懂一句話:「小姐真是口是心非!」
這時候,祁紅從外面進來,鬼鬼祟祟的,臉上有可疑的紅暈。春兒掀掉臉上的帕書坐起來,皺了皺眉頭:「祁紅,你又幹什麼去了?」
祁紅低著頭:「回小姐,我……我去小解了。」
今天這些丫環都怎麼了,沒一個正常的!看來真應該好好管教管教。對,爹爹怎麼罰春兒,春兒就怎麼罰她們!
春兒下床,翻出了文房四寶,在幾個丫環的腦袋上挨個戳了一指頭:「三百遍《女誡》,你們寫著,我先躺著去。」
龍井問道:「小姐,這樣成嗎?我們寫的蜈蚣爬,老爺還不一眼就看出來了?」
瓜片道:「小姐,我又不認得字,怎麼幫小姐寫啊?」
春兒哼了一聲:「不會寫就照著畫,反正我是不寫的,爹爹能怎樣!」她躺在床榻上,又想起朱書朗跌在自己身上的情形,小臉又是一紅,只覺得自己身上還留著他清新的味道。春兒焦躁地翻個身,心裡越發氣惱,被人誤會和舞姬爭風吃醋,被爹爹撞見夜裡和男人「私會」,丫環也都開始不聽話……這一切都是那個朱書朗害得,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