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嗓子把大部分人都嚇著了:這聲音響的,讓人腦袋裡都像打了個雷!
宋明也是駭得一哆嗦,轉眼看去,只見一身高六尺(一尺按0.3米算)有奇的彪形大漢緩步走了過來。這人他卻認得,乃是河北州的臧谷侯於潯。
這於潯雖然身高都超過了蔣衛半頭,可膚色卻是非常白皙。張得是濃眉大眼,頰修鼻正,唇厚齒白;雖說不上俊俏,但卻是非常有男性魅力。他骨架極大,頸項也是很粗,身上穿了便服,夏季衣薄,那各處隆起的健美肌肉都可以看得分明。不光是身材,於潯的眼神也是極為懾人,往那裡一站,這氣勢便讓周圍人都齊齊退了兩步。他身後跟著的幾名漢子也一看便知都是剽悍人物,一個個肌肉紮實、孔武有力。
「哇,是酷哥!」連憐帶了紗巾也不老實,抱著蔣衛的胳膊,小聲驚歎。
酷哥?再酷你娶得到琴歌麼你!蔣衛很明顯在吃醋,他把小丫頭往後擋擋,暗下決心以後不能讓盧裕和蔣邊河靠近這小花癡……怪了,為什麼不讓啊……
蔣衛不認識於潯,但盧裕認識。蔣衛此時趁著眾人說話,便悄悄問了起來。
原來這于氏也是河北州的一家強豪,而於潯則是剛繼任沒多久的新國主。說起來倒也和「蔣衛」非常相似,這人少年時便已因為軍功而名聲四起,在臧谷郡內威望極隆。老臧谷侯不久前病死後,二十四歲的於潯便穩穩當當地繼了位。
蔣衛還沒來得及聽盧裕對此人的評價,卻又聽於潯發出了一聲在他來說該是普通講話語調的大喝:「宋宗伯是天子之臣,難道還不及我等懂得尊重禮法麼!剛才那少年說的好,『天下之大,莫過於禮法!尊卑貴賤,豈容混淆!』還望宗伯快些空出房來給虎山侯。」
說到這兒蔣衛也不能不出面了,他先對於潯一禮道:「多謝臧谷侯出言相助。」
於潯肅容回禮,道是應該的。
蔣衛轉對宋明道:「按說這房舍本是小事,不值當大家起爭執。但事關禮法,不容混淆。還請宗伯安排妥當。」
周圍的士貴們都紛紛出言贊同,宋明此時已騎虎難下,暗悔不已……
……
問題終於解決了,宋明最後無法,只得答應先給蔣衛一行安排侯爵所居的館舍。
蔣衛假惺惺地謝過宋明後,又謝了於潯,再暫辭伍恆,才帶眾人下榻去了。
侯爵的居處還是不錯的,雖然比不上虎山侯府,但房間充足,設計以及裝飾擺設也非常得體。蔣衛讓館舍的服侍雜役安頓隨身物品,自己拉了盧裕找了個房間談起剛才的事情。
「這朝中的格局,下臣可是沒多少瞭解啊。宋明為何為難我家,這還不太好說。不過唐恪大人該是明白的……」盧裕看著蔣衛微笑。
又要公款消費是吧?我給!蔣衛咬牙切齒地掏錢。
盧裕走後,蔣衛又想起剛才那伍恆欲言又止的模樣,突然明白被盧裕騙了。
「這個瞇瞇眼怕是早想到了!」蔣衛哭笑不得。伍恆很明顯知道些什麼,那館舍的事情定是和魯公也有所關聯。而和魯公有關,又扯上了蔣衛,那麼問題就很明顯了:肯定是兩家共同的敵人,現在已經結盟的信陽侯與邢侯搞的鬼。
那兩家諸侯在這當口還有心思對付自己,蔣衛真是覺得他們也太無聊了:他們自己小命還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呢,還有時間折騰別人……
他往深處想想,又猜測怕是畢、雷兩家都不看好祥成帝的這次遠征,而且也有了脫身的對策,不然幹嘛早早打算起對付蔣家?
本想低調混混就找機會走人的,可剛來就遇到這檔子事……一時間各種念頭紛至沓來,蔣衛的腦袋亂成一鍋粥。
「幹嗎呢你?」連憐鑽了進來,好奇地看著蔣衛苦惱的模樣。
「沒啥,你早點休息吧,昨晚連夜行軍也該累了。」
「我在車裡睡得可香呢。剛才說安頓好就帶我出去的,不能說話不算話啊!」
「事情還沒處理完呢,麻煩一大堆……」
「好啦好啦!」連憐跑過來敲敲蔣衛的胸口,「不拉你上街就是了。你要麼就精神點,真困了就去睡唄!」
難得安慰一下人啊……蔣衛笑了起來,雖然這小丫頭口氣和平常差不多,但還是透了點兒關心出來。
他想拉拉連憐的小辮兒,卻才發覺她今天一直是貴婦人的正式打扮,哪還有的拽?
不過她這麼一裝扮還的確有些不同的味道。蔣衛現在注意起然左瞧右瞧,順帶著調侃了兩句……
……
按禮,蔣衛去拜見南武城現在的主宰王子武。
來到原屬信陽侯畢豹的華麗侯府,等待了小半個時辰,蔣衛才得以與其見面。
「是個很傲慢的人,看來盧裕的評價沒錯。」蔣衛看著高踞位上的皇族青年,不禁如此想。
王子武是祥成帝的三子,一向極得寵愛。他相貌自然很是不俗:雙目精光閃閃,額頭平闊,眼正鼻直,兩唇緊合成線,有著說不出的傲氣和自負。不過他賴以得到父親寵愛的另一項本事——領軍作戰,戰績卻都是建立在征討幾個小諸侯身上。雖然祥成帝非常認可,但是絕大部分士貴都只是暗中撇嘴罷了……
王子武正用冷淡的目光看著的蔣衛,開口也是冷冷的:「虎山侯來得還不算晚啊。」
這很明顯是反話。
蔣衛心中一凜,微笑道:「虎山國小民貧,調集軍力輜重有些為難,所以雖然距南武較近,卻來得晚了些。請王子恕罪。」
「無妨。」王子武不在意地擺擺手,「來了便好。總比前些日子那通縣子要強得多。」
通縣子,就是托病想不應召,結果被討伐而全家死絕的那個小諸侯。
王子武這麼說,蔣衛很明白其中的威脅。但是他並沒有遲於詔書規定的期限——夏至,他相信王子武不能以此為理由把自己怎麼樣。
但蔣衛也不想就這樣讓此人對自己報有不滿,這畢竟是一個王子,得罪了總是不妙。
怎麼辦?送禮加馬屁……
來的時候蔣衛就備好了不少用來打點場面的東西。雖然他不想引人注目,但有些東西卻是有備無患的。
如何討這位王子的歡心,蔣衛並不苦惱。能夠如此輕易就聽信人言的傢伙,情緒怕是都會表現在臉上——事實也正是這樣。
茶、糖、酒,這些東西雖然新奇,但都已市面有售。拿出來,這位老爹名義上富有天下的主肯定看不起。所以,蔣衛只有奉上還算稀有的十小瓶香水來討王子武的歡心。
前些時日香水雖然也發售了點樣品,但不過百餘瓶而已。用十瓶來做禮物還是顯得很有誠意的。何況這些香水的瓶子都是特別定做的,用的是整塊水晶雕成,可以說瓶子比香水還值錢許多——對蔣衛而言。
果然,看了禮物,王子武面色和緩不少,那一不說話就緊抿成的一線的唇角也鬆懈下來。
「虎山侯禮物不輕啊。這些該是叫做『香露』的東西吧?」
「不錯,殿下果然見多識廣。」蔣衛一邊心疼那些瓶子,一邊做出一幅淡淡的笑容,「這些是臣偶然搜羅到的。雅物還需雅人賞,請殿下笑納。」
「如此我便收下了。」王子武毫不客氣地點點頭,「此次征蠻,虎山侯可要出力才是。平時也要多加注意言行禮法,莫再鬧得連下民也能風言風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