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晚上。
「老婆多好啊……」蔣衛悲哀地思念著琴歌,才分離三天就想回家了。他又看看霸佔了床的連憐,為自己只能打地鋪更加自憐自傷。
「沒出息!」連憐聽見蔣衛的抱怨,立刻打擊他。
「不理你,睡覺。」
蔣衛蒙頭……
不知睡了多久,蔣衛朦朧間覺得面頰一癢。
「可惡,還沒到夏至就有蚊子!」他在心裡如此不快地念著,側過頭去翻了個身,繼續睡。
但是沒多久,他突然發覺耳邊有呼吸聲!
刺客?!蔣衛正驚得想要跳起,卻又聽到一聲輕歎。分明是連憐的聲音。
這小丫頭幹嗎?蔣衛留了個心眼沒立刻起來,想看看連憐究竟想怎樣。而不多時,一隻小手輕輕碰了下他的臉,傳來一陣癢癢的感覺。
蔣衛心裡不爽起來:睡個覺都要折騰,這還讓不讓人活了!他正要翻身而起,教訓教訓那個小壞蛋,卻發現那呼吸聲漸漸近了,隨之而來的是暖暖的氣息,一下一下地噴在他的臉上。
「她、她到底想怎樣……咬我?」其實蔣衛心裡並不是這樣想的,連憐要做什麼他隱隱約約起了個念頭,可是……
他想要起身的念頭打消了。
那有些急促的呼吸聲已經就在蔣衛耳邊,讓他在心怦怦直跳的同時,感受到打在他臉上的熱氣也愈發潮濕……
突然,一切又變回了原樣。
蔣衛聽到連憐躡手躡腳地聲音,接下來便是毯子與衣物的摩擦聲。她又回去了。
蔣衛鬆了口氣,大大鬆了口氣。「這樣也許最好吧……」
……
總算熬到了天亮,蔣衛飛快地穿好衣服奔出帳去。
一晚上沒睡好那是必然的,他現在心情之古怪都無法用言語表述,只能先藉著忙碌不去想。
虎山軍開拔,在望信關上軍士們的歡呼聲中,緩緩通過險峻的關口,進入了信陽境內。
過了關,蔣衛立刻下令加快行軍速度。為什麼?當然是早點到南武城,好暫時不用再和連憐呆一個營帳裡。
昨晚那樣太危險了:無論是那個小丫頭,還是蔣衛自己……
信陽雖然也是山多的地方,但是軍道修得闊氣多了:足足有七、八步寬,都是用青石板鋪就,下面是平整劣實的黃土和石子層。信陽盛產金、銀、銅,國都南武更是被稱為黃金城,富裕程度可想而知。修這麼條軍道,對其來說自然不在話下。
虎山軍的武士們對此嘖嘖讚歎。蔣衛看著領路的信陽使者那幅驕傲模樣,心中暗暗好笑。他出征之前已經和琴歌說過修路的事,以虎山國現在的財力,一年內把路修好完全沒問題。
路上遇到的信陽民眾並沒有表現出對虎山軍太多的憎惡。因為和鮮卑不同,信陽與虎山的戰事,很少殃及平民。虎山一般都是防守,而攻打望信關這種險要之處,只要不是傻子,就不會讓沒經過多少訓練的壯丁上陣——那連炮灰都算不上。
所以這一路上,虎山軍的心情還是比較愉快的。有平穩的軍道,行進速度更是快了許多。蔣衛讓盧裕去和那名使者搬弄口舌,想要弄些情報來。
信陽使者怎能經得住盧裕毒舌的挑惹?幾句話就被氣得破口大罵,在惹來虎山武士怒視的同時,洩漏出不少情報……
「孌、孌童?!你這無恥之徒還是太史麼!我家主上雖和王子武交好,但你怎能如此造謠!」
……
「你這頭豬!我家雖然暫時要聽天子調遣,但在信陽這地界,有王子武在有怎會讓我家吃了虧去?!」
……
「邢侯與我家雖是世敵,但此一時彼一時也!你這種蠢人怎會明白我家主上的妙策?!那邢侯與太子武……我不會說的!」
……
蔣衛憐憫地看著像是得了某種病症的犬科動物般狂噪猛吠的信陽使者,為其不幸深感同情……哎呀,怎麼從馬上蹦到地下了……?
盧裕滿足地縱馬回到蔣衛邊上,他終於完成了氣昏那名使者的偉業。
「那人還活著麼?」
「應該吧。看來邢侯雷靖已經與信陽侯畢豹暫時拋開世仇結了盟,正在一同巴結王子武。主上可有什麼對策?」
邢侯雷靖、信陽侯畢豹?蔣衛在腦海裡搜索起這兩個名字,很快得到了答案。
以前便說過,蔣家暫時只有三個敵人,鮮卑、邢、信陽。
而東渤海盟主魯公則是蔣家的強勢盟友,或者說半個主子。魯公對蔣家的要求就是鹽,以及共同對付西渤海盟主邢侯。邢侯與蔣家的敵對仇恨也正是因此而來。
以虎山國為中心來說,鮮卑在正北方(有接壤),信陽國在西偏南(有),邢國在南偏西(無),魯國則在正南方(有)。
蔣家之所以尊魯公為盟主,一方面,是虎山國與魯國接壤的地方不像與其他幾個勢力那般險要,強大的魯國隨時可以攻入虎山國;另一方面,則是蔣家很窮,經常需要魯公提供經濟物資上的援助,以對付其他敵人。
魯公與邢侯因為大片土地接壤,世代都是死敵。而應蔣家之求支援虎山國,又成了信陽侯的敵人。但是信陽國與邢國又接壤,所以這兩家也是世敵。
這種四角關係堪稱混亂之至。若是算上信陽侯與河北州內其他三家強力諸侯的矛盾,那就更加經典了。
雷、畢二家的結盟針對的究竟是誰,這問題很不好說。但最大的可能還是要應付這次遠征。
蔣衛暗想,這大概就和魯公派人來聯繫自己一樣。看來北方的諸侯們大概都會抱成一個個小集團,以渡過這次難關。
「不管如何,到了南武詳細瞭解後再說吧。」
蔣衛命令連夜行軍。
……
天又明,虎山軍人困馬乏之際,終於看見了河北第一城:南武。
以城為中心,虞軍、諸侯的軍營四散而開,延綿數里。那軍營中上百面象徵諸侯親臨的高聳大旗,大片大片各式各樣的營帳、柵欄,紛紛雜雜的人喊馬嘶,陽光下盔甲反射的粼粼銀光,一切的一切,形成了一幅極為壯觀的奇景。
而濤江支流文河與長江在南武城下匯聚。此時,百餘步寬闊的江面上,糧船、戰艦幾乎塞流。遠處,那不斷開來的大大小小船隻的白帆,竟然把江水完全遮住。一看之下,還以為黃濁的長江從那裡變為了白色。
虎山軍的武士、丁夫們震驚於面前的一切,一個個大張著口,彷彿要喘不過氣來一般狂吸冷氣。
蔣衛雖然也算是見多識廣的人物,可這般景象也是從沒見過的。只有戰爭等大事件,才能夠出現如此震撼人心的畫面。
他在驚訝的同時也沒忘了通知連憐那愛熱鬧的小丫頭來看,不然誰曉得她之後會怎麼鬧……
眾人像土包子一樣驚歎了眼前的奇景,在信陽使者鄙視的目光中,往南武城下行去。
……
虎山軍在東門外剛紮下營來,南武就有使者過來聯絡。那人正是上次的帝使唐恪,他是來讓蔣衛進城的。
剛才紮營時,蔣衛已經派人去周圍的軍營裡打探過,知道諸侯們都住在城中。
既然都這樣,那也沒什麼驚奇的。蔣衛吩咐由蔣無風暫時統管城外一切,自己帶了盧裕和三名侍從,外加幾名虎山衛,以及連憐、青玉的馬車便進城了。
唐恪一路上和盧裕相談甚歡,二人指手畫腳地不知道在樂些什麼。蔣衛苦笑:看來上次的公款招待沒白費,至少算是有了個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