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衛見蔣虎面上已經稍稍放鬆,便繼續道:「前次雖說給眾臣長了俸祿,可林武士軍一向是家中的坻石棟樑。而且破胡嶺都可算是塞外,關上風吹日曬,也是困苦非常。我想再給破胡關駐紮的兩隊林武士和城兵們加些犒賞。兄長看怎樣?」
蔣虎大部份時候都在破虎關,連家都安在那兒。那處的軍兵可以說是他的心腹。雖說他並沒有擁兵自重的打算,可這種賞賜卻說明了國主的信任,他自然立刻回道:「下臣代軍士們,謝主上!」
蔣衛點頭道:「兄長客氣了。想必關上錢糧、衣物是不會缺的,不過那處正是風口苦寒之地,若能有些烈酒應該可以給軍士們暖胃提神。今後每月便撥虎淵酒二百斤到關上,由兄長調配。」
這虎淵酒就是蔣衛四人弄出的蒸餾酒配的,已經開始量產,還沒供貨給兩個商人。但蔣衛讓人上了些給不太清楚情況的蔣虎嘗嘗。
雖然沒聽說過這種酒,但一嘗之下,蔣虎這個嚴肅的軍人竟然兩眼放光:「天下竟有如此好酒!」
讚了後,他卻又有些疑問:「這酒……卻不知作價幾何?」
「兄長喜歡,每月再多調四十斤去!」蔣衛笑著說。現在已經有四個大蒸餾器,每月高度酒精產量都超過一百石。配成五十度左右的虎淵酒足有兩百石。調個兩石過去算什麼?
見蔣衛不提價格,蔣虎反倒是以為這酒極貴——事實上也沒錯。他有些惴惴不安地道:「主上不需如此破費,能有個三……五十斤就夠了……」在苦寒邊塞的確需要烈酒,所以蔣虎本想說三來著,猶豫一下又加了二。
「呵呵,兄長別再客氣。這酒雖然得之不易,可比起邊塞駐軍的苦處來,這點花費算什麼?就二百四十斤了!」
蔣衛賣了乖,待蔣虎連連稱謝後,不經意道:「兄長,邊河侄兒前次也來我蔣城參加了那月比武,可是得了劍術魁首啊。這等勇武可是大長了我宗家的臉面,不知他現在擔任何職?」
蔣衛說的正是在第二次月比武中獲得劍術第一的蔣虎長子邊河。蔣城的月比武會已經在國內有了極大的名氣。在擊敗蔣亭後,蔣衛立刻恢復了這項活動。而邊河也是年少慕名而來,並取得了好成績。那時蔣衛也去觀看,就記下了這個名字。
「主上繆讚了。」蔣虎對這個長子的確很自豪,他雖然口中謙虛,但沉穩中卻又隱隱地帶著一絲驕傲:「這小子脾氣不佳,我讓他在城兵裡做了個兵頭先磨練磨練。」
「是呵,年輕人是得磨練才能成大器!」蔣衛點頭笑道,「前些日子我的侍從都調出去了,身邊沒有合適之人聽用。想讓侄兒過來給我當個差,兄長可願意?」
這話一出,蔣虎不由暗吸一口冷氣。他雖是個軍人,可對政治也不是一點不懂。蔣衛這麼做無非是想將邊河留作人質。但是,作為國主侍從,邊河今後的前途也是極為光明的。這一點從連連被提拔的米川、塗掣、蔣鵠三人就看出來了。
蔣虎出身很低,雖然現在有了高位,卻無法給予自己兒子太多關照。而邊河已經到了重新立氏(以前介紹過,士貴三代後重新立氏)的時候,這個心愛兒子的前途一直是他的心頭大患。這一下,蔣虎兩難起來。
蔣衛在邊上卻又加了把猛料:「侄兒也快及冠。按理也該另立新氏了。可兄長這些年來為蔣家立下大功無數,到時不妨再給侄兒續氏兩代。這事我已和太卜商量了,應該沒什麼問題。」
續氏兩代?!蔣虎這下激動起來!這時代士族最愛的就是名,最注重的就是出身。給邊河續氏兩代可是把蔣虎提到了國主嫡親的位置,如何不讓他激動?這個條件終於讓蔣虎不再猶豫。
聚精兵於一處的確對虎山國有利,再加上蔣衛的種種拉攏,蔣虎決定他收兵權的做法。這也達到了蔣衛的期望,他可沒指望蔣虎立刻就能死心塌地的服從自己:這人既不是一向跟從蔣衛的兩老臣,也不是耿直愚忠的虎山衛和下級武士,更不是田孝那個笨蛋……
有了林武士軍的,蔣衛收回兵權的舉動就一點顧忌都沒有了。他把家中重臣們召到蔣城。為了場面上好看些,他先與手中沒有常規軍的縣尹們達成了妥協,之後就召集所有人正式宣佈了收繳兵權的決定。
那些城主當然不想放棄手中的權力。但是他們可以反駁蔣衛決定的理由已經沒有了。而包括蔣虎在內的許多重臣都表示了贊同,這件事就被定了下來。
不過事情也沒有蔣衛想的那麼簡單。蔣家的三大分家盧、齊、田家家主在會後就找上了蔣衛,隱諱地要求在即將組建的軍隊裡讓自己家族分得一定的權力。
這讓蔣衛有些頭痛。但他轉念一想,三大分家的力量已經滲透到虎山國的各個方面,軍中本就不可能擺脫影響。於是他答應了。
不過蔣衛自然要討價還價一番,他手中實力足夠,三分家的家主也不敢怎麼樣。最後所有人都同意讓公正的老臣齊漢總掌軍務;而二三百人的總武士隊的權力則分出大半歸三家所出的將領統率;至於城兵就由蔣衛任意支配,將由米川、塗掣分掌。
這些人還停留在老思路上……蔣衛暗笑。城兵人數是武士隊的三倍,而現在蔣家的最重要裝備是強弓硬弩,這樣一來城兵只要多加訓練,那總戰力遲早會超越武士隊——事實上已經差不多了。而那些武士聚到蔣城來,就算大部分下級指揮權在分家手裡,可下級武士在眼皮子底下難道還敢不聽國主之命麼?何況其中還有歸蔣鵠統領的許多蔣城武士,再加上老臣齊漢也是忠心耿耿……
……
隆冬已過,天氣不再是那種徹骨的寒冷。這一天,山平、鹹甫兩個大商一同求見蔣衛。
侯府已經改建好,蔣衛量產的第一批糖、酒剛剛交付兩個商人。不過他們這次來卻不是說這個,而是蔣衛上次所提的購買耕牛之事。
兩個商人說起收購耕牛,都有些不好意思。因為這件事他們可以說是失敗了。其他諸侯也不傻,對於耕牛這種關係糧食生產的重要畜力牲口管理的很嚴,何況擁有耕牛的平民也很少願意賣這和命根子一樣的畜力。兩個商人一個月來只弄到寥寥幾頭,覺得完成蔣衛的任務不太容易。而虎山接近鮮卑,弄馬比弄耕牛容易多了,他們便想用馱馬代替耕牛繳納。
「馱馬?那也好啊。雖說養起來比耕牛貴點,但用來耕地的話也比牛耕快吧?」蔣衛倒是覺得沒什麼,他當初就沒打算一定要耕牛。反正都是拉東西的牲口,能耕田就行。
兩個商人一聽這話,更加尷尬起來。
山平小心翼翼地道:「主上,馬耕只合旱田之用,水田是不能用馬的。而且就算是旱田,馬耕也比不上牛耕……」
水田用水牛蔣衛也知道,但旱田里馬耕也不如牛耕就比較奇怪了。他曉得自己又犯了什麼常識性錯誤。不過勝在皮厚,他咳嗽兩聲道:「這是為什麼?馱馬之力雖不如耕牛,但行速卻是要快捷得多,怎麼耕田卻比不上?」
鹹甫還是那副風霜滿臉的模樣,他接下話頭:「回主上,此事下臣稍有些研究。按理說馱馬耕田的確該比耕牛強些。但其雖然在馬中價錢最賤,可比起耕牛來仍是要貴近倍,養起來也是如此。用得起的下民幾乎沒有。所以天下耕作之器具都是為耕牛所設,用馬反而不易耕作。」
鹹甫這麼一說蔣衛也想起來了。他小時候也是看過牛耕田的,那耕牛背上有一塊突出的骨頭,正是用來駕軛的。馬和其他牲畜沒有的話,想用現有的耕具的確困難。
不過蔣衛想到剛收了墨家這個科研中心,讓他們去研究馬耕問題不是正好麼?耕具設計對他們來說應該算不上什麼難事吧?實在不行自己湊合研究一下估計也沒問題……
他於是答應了兩個商人用馱馬代替耕牛的請求,立刻派人去找墨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