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吃的是琴歌和梁雨聯手做的魚片粥,本來蔣衛說讓女孩們不要那麼累,叫廚師弄就行,正好也嘗嘗這裡的飯菜風味。可琴歌和梁雨都只是笑笑就忙去了。
閒著到處亂晃的連憐倒是說出了原因:這時代的飯菜滋味可實在不怎麼樣,即使是一個普通諸侯,平時的飯菜也主要就是醬汁拌米飯,外加一些簡單加工的肉、菜罷了。畢竟那場大災害不光破壞了許多飲食文化上的傳承,還阻斷了絲綢之路,很多歷史上逐漸傳入中國的菜種、調料和烹飪手段都沒有了。
「又是一件不方便的事……」蔣衛鬱悶,這幾天四人上廁所都是用的宣紙……
晚飯過後三個女孩都回到自己的屋子裡籌劃該做的事,蔣衛則向剛回到外間的小侍女問琴歌的住處,想前去探問。那個秀氣的小女孩好像覺得蔣衛像吃人的老虎,抖抖縮縮的說了半天才說清楚,讓男人鬱悶得要死。
看著花園的天空上那清冷的月亮,蔣衛心裡不由添了幾分感慨。琴歌的情緒不高,如果連這點都看不出來,男人也罔活這麼多年了。事實上這幾天來琴歌一直如此,當蔣衛醒來後不久,她的面容就總是帶著點哀傷。究其原因當然有很多,這也是蔣衛想要瞭解安慰心上人而探訪的緣故。
琴歌房間的外間也有個小侍女,蔣衛又變了次老虎,把她嚇跑了。
敲開門,琴歌並不很驚訝。成熟的男女戀人之間總是有一種默契,尤其是關於心情方面的。
「你來了?」女孩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喜悅,還有一絲惆悵。
蔣衛笑笑,進了門坐在床邊道:「這幾天辛苦你了。」
「還好。」琴歌也坐到榻上,掠了掠髮絲。美人風華絕代,雖然愁態傷情,卻更添婉約。
蔣衛心中憐意大增,輕聲問:「在擔心家裡麼?」
孩並不隱瞞,她知道男人看得出來。
男人籌措了一會兒言辭,卻發現實在沒辦法找出合適的安慰話語。面前的女孩成熟優雅,不是會自欺欺人的人;那些蒼白的言語並不能驅趕她心中的哀傷。蔣衛只能輕輕握住她的手:「看開些。」
琴歌抑了抑感情,卻終究沒能壓住心中的傷感,投入男人懷裡小聲啜泣起來。
蔣衛的心中也是傷感萬分。雖然他的父母已逝去數年,但他並沒有完全失去親情。再也見不到那些曾給予自己真摯關愛的親人們,蔣衛又怎能無動於衷?他輕輕撫摸琴歌的頭髮,眼淚也濕了臉頰。
蔣衛真正明瞭這個世界以來,從不吝惜自己的淚水。他覺得在親近的人面前,正常情況下是完全沒必要掩飾自己的感情的。讓自己在乎的人瞭解自己的想法和感情而不需費神猜測,也是一種溫柔的關愛。
他攬著琴歌,拭了拭淚水,讓笑容重新回到臉上:「給我說說你們家吧,我感覺得到,以前你一定很幸福。」
琴歌抱著男人的腰,讓臉頰靠在那寬闊的胸膛上,用男人衣服蹭了蹭眼淚;她面部微微仰起,稍稍喘息了一會兒才道:「嗯。」
蔣衛也斜靠在榻上,讓女孩的姿勢能更舒服些,做好了傾聽的準備。他的心中只有溫情,慾望沒有絲毫抬頭的餘地。
「你說的不錯,我一直都很幸福,從小到大都是。我的老爸是個很『可愛』的人……」女孩的臉上笑容浮起,「小時候他陪我玩的時候最多。即使後來成了個商人,有錢了,也從不忽略家庭。他同時還是個很『狡猾』的傢伙,總是把我們娘倆騙得團團轉,估計是有做奸商的天賦。我記得以前每次輪到他倒垃圾的時候就經常騙還小的我替他工作,還常騙我的巧克力吃……不過,我也經常『打』他!」
「我老媽在大學工作,教文學的。所以小時候我有很多書看,我最喜歡的是她買的好多套外國童話書,都是那種大幅面帶彩色精美插圖的,讓人愛不釋手。我一直都保留著。她是個很溫柔講理的人,我的教育基本上都是她操持。
學習上不用說,在那個年代有知識的人本就少,能得到大學水平指導學習的孩子成績當然好的不得了。比起那個時代普遍的填鴨教學來說,老媽總能把道理講得很清楚。我記得老師從沒講過乘法除法究竟是用來做什麼的,可老媽幾句話就講得清清楚楚,讓我不用費多大力就能瞭解。
更幸運的是,她不像別的家長和老師那樣,總是說什麼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將來怎樣怎樣。只是經常和我說她遇到的一些問題,問我該怎麼解決,我往往會出一些幼稚主意,而她則會分析給我聽按我說的做會有什麼後果。她還經常帶我去鄉下外婆家,看農村孩子的生活。很不好意思的說,小時候我挨打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出來。那都是我蠻不講理她才動手的。不過每次打完她也會哭的……」
琴歌擦擦再次泛出的淚花,讓笑容多起來:「我爸媽很恩愛,吵架也都是鬧鬧小脾氣。他們兩人很有趣的,在一起總是想改變對方,最後卻又往往妥協。
老媽希望老爸不要總扣腳丫,還要多背些她喜歡的詩詞;老爸則希望老媽打扮得現代些,另外不要吃太多辣椒。可是他們兩個結婚二十多年到現在也還是原來的樣子,都沒變成對方希望的模樣。現在老媽總是買治腳臭的鞋墊,她說管不了老爸扣腳丫,只好讓腳丫別那麼臭了……呵呵,老爸則是經常訂大飯店的川菜回來吃,他說與其吃老媽做的蹩腳辣菜,還不如弄正宗口味的川菜回來邊痛苦邊享受……
不過,看他們為一些小事鬥氣吵嘴互相捉弄——尤其是平時很溫柔的老媽,真的覺得好幸福……」
「我家條件不錯,從小到大從沒感覺缺過什麼,更不用說羨慕嫉妒別人什麼了。要說煩惱,當然也有。從小到大身邊總是有很多人覺得我應該像公主一樣,雖然談不上被疏遠,可總是仰慕的人多,真心的朋友的確很少。」琴歌自嘲地笑笑,「還是老媽後來開導我,她說『每個人生來就是和別人不一樣的,強求不來。想要什麼都盡如己意那就太貪婪了。』我已經擁有了絕大部分人都無法擁有的幸福,如果再奢求完美就太過分了。所以,我過得很開心。」
「小學、中學、大學,這樣一路上過來,老媽說的道理總能幫助我正確地處理各種難題。就算是青春逆反期也度過得很平順,畢竟從小被教育得講道理的小孩是不太可能故意反對正確道理的。」琴歌笑笑,突然變得有點忸怩起來:「我爸媽還和我約定過一件事,他們希望我第一個嘗試交往的男孩子是由他們挑選的。不過他們還說,如果挑選的男孩我不滿意,那就隨我自己選擇。現在看來,我大概只能自己選擇了……」
看琴歌又有些傷感,蔣衛輕撫她著的鬢角。女孩轉目注視男人的眼睛,那裡的溫柔讓她暫時擺脫了憂傷。
琴歌笑笑道:「我說完啦,心裡很舒服。該你啦,蔣瘋子。」
「你知道……?」突然間聽到以前的綽號,蔣衛驚訝無比。
琴歌再次將臉貼在男人胸膛上,輕笑:「我爸可是個商人啊,還是比較有錢的那種呢。三年前那件事普通人不知道底細,他可是佩服得很呢,那段時間他可經常在家裡提起你花了近半家產替一個普通員工抱打不平的光輝事跡。一開始我還沒想起,後來在山洞裡那次聽你說自己是做那個特種機械的我就記得了。當時你是怎麼想的,把那件事情搞得這麼大?」
蔣衛事業初成時,公司裡一個技工為了女兒得罪了一個「公子」。他調解失敗後花了近半家產,把那位「公子」的老爹搞臭下台,才算救下了那個下屬一家。那件事後,N城權力場上某些認為可以隨便欺壓弱者的人紛紛不寒而慄,送了他「蔣瘋子」這個綽號。
蔣衛攬著琴歌,歎了口氣:「那時的我還是年輕啊,狂得很。換成現在,我肯定不敢了。」
「很複雜的事麼?」琴歌有些理解的說,「我老媽說得好,『世事不能盡如人意』。」
「其實也不算複雜。」蔣衛苦笑,「那不過是我一時衝動……」
「就和救連憐一樣?」琴歌輕笑。
「嗯……」蔣衛很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的確有些像,不過我也是有為自己考慮的。那個技工家裡情況很糟,老婆病了,他白天上班晚上還得開出租車賺錢,公司裡的人都很同情他。作為我的員工,他出了事我自然該盡力幫。而且因為我的公司屬於那種壟斷卻又市場非常小的企業,人員的穩定對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再說,我當時無權無勢無靠山,打我那個公司主意的人也不少。我當時想,自己也的確需要一個機會讓別人錯覺我是一個有些『愣』的人,不是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麼,這樣才能比較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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