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艘遊艇相隔百米,如一雙鋒利的冰鞋,從混黃的河面並行沖滑,激起泛白的水花。同時出現的兩艘遊艇,無論先擊爆哪個上面的無線電,另一艘都有時間向母船匯報遇襲情況,暴露我們的存在。
我靜靜的觀察等待,敵人既然展開搜羅任務,總在一起並行的可能性不大。大河主幹通往山澗的支流河道有很多條,兩艘遊艇開到岔口河道都停了下來,彼此分配搜索的範圍和最後的集合位置。
看到這種情況,內心的焦慮閃出些許輕鬆,若能把握好時機,有可能將分散的敵人一一擊破。整座森林被河流切成兩部分,其中一艘遊艇朝消逝的鬼猴部落方向駛去,另一艘沿著第一隻遊艇的路線朝山澗方向駛來。
撕開一條口香糖,塞進自己嘴巴,通過慢慢咀嚼使心情放鬆下來,貼在狙擊准鏡上的眼睛,對焦著這艘正要繞著圈圈靠近過來的遊艇。上面的五個傢伙,依舊穿著特種陸戰隊軍服,三個是深綠色迷彩,另外兩個是卡其色迷彩。
除了駕駛員,其餘四人都擺著隨時射擊的姿勢,濛濛細雨像天空揮灑下來的絲,把又一場即將到來的射殺朦朧化。巴特雷狙擊步槍前,兩旁插著的翠綠枝葉,不斷滴嗒下水點,鑽進綁在槍管兒上面的鮮草縫隙中,彷彿害怕看到血腥的獵殺,急於逃隱起來。
鏡孔中的T型瞄準,標尺著漸漸環繞過來的小艇,駕駛台前明亮的擋風玻璃後面,同樣的無線電裝置延伸到艙頂。「仁慈的主,邪惡的靈魂即將陷入迷陣,做你永遠臣服的奴僕。」口中默默的祈禱,鉤拉扳機的食指逐漸發力,「砰」一顆熾熱的子彈竄出槍膛,帶著神聖的使命,穿越細碎的雨簾,劃著白線朝目標射去。
那條酷似遊艇觸角的金屬天線,像被煙頭突然燙到的青蛙,急劇跳躍起來蹦進河裡。「砰。」緊跟又是一顆子彈,朝那個白胖的駕駛員打去。擋風玻璃整個垮碎的同時,一腔猩紅的鮮血隨之噴出,白胖子仰起的臉沒等落下,彈頭早已斜穿過注水肉般的脖子,釘鑲到右側的艙壁,冒起青煙。
小艇處於高速劃游狀態,方向盤被白胖子沉重的死屍一趴,變得嚴重偏轉,類似一頭瘋掉的公牛,逕直朝濃密的林岸撞去。「轟……匡」黑煙翻滾出紅光,如被死神利爪攥爆的氣球。上面的幾條人命,本該隨之而去,但他們畢竟是受過嚴格訓練的海盜,紛紛在第一時間棄艇跳河。
居高臨下的射擊位置,使我的狙擊準線能很好的捕捉到他們,只要四個海盜中的任何一個,將腦袋浮出水面呼吸,子彈便會讓他永遠沉睡進河底。
「出來呼吸,呼吸,氧氣是你脖子上的鎖鏈……」心中默默低語,T型準線在抖動的河面上來回掃瞄,如挑選金魚時準備捕撈的小網勺。扎進水中的四個傢伙,知道自己遭遇了狙擊伏殺,更是憋足了氣體潛游,不敢輕易出水換氣。
縱使頭頂有攝取生命的幽靈冷槍,兩百米寬的支流,想從河心一口氣潛游到岸上,幾乎不太可能。眼睛輕輕貼頂在狙擊鏡上,仔細盯緊被細雨砸得蹦豆似的河面,我必須盡快而準確的擊殺掉這四個海盜,為對付另一艘遊艇爭取時間。
一分多鐘過去了,仍不見四個傢伙露出腦袋呼吸,我的心咯登一下,猜想他們嘴裡咬著導管,專門為這種情況預備。如果他們四撒逃跑,爬上巍峨的峰頂,這種敵明我暗的優勢便互換了。
呼啦一道水柱激起,接著便是四腳朝天的掙扎,那個卡其色迷彩裝的海盜,並無呼吸導管,他依靠靜靜的仰浮,使鼻頭兒露出水面,如荷塘剛剛破水的蓮蓬。陰暗的天氣加上混黃抖動的河水,肉眼很難辨認這種姿勢的潛浮物體。除非對方把皮球大小的腦袋露出水面,否則只能如此僵持下去。
昨天用匕首割爛拋進河水裡的海盜死屍,一定吸引大量鱷魚聚集,沒等它們散回各自的領地,鮮活的人肉又浮現在水面,必然成為搶手大餐。其餘三個傢伙,聽見自己同伴給大鱷咬得撕心裂肺般慘叫,意識到接下來會輪到自己,再也顧不得猥瑣潛浮,忙張開雙臂猛蹬雙腿,朝岸上的森林竄游。
他們這才知道,自己陷入了生物鏈夾層,後背下面是鱷魚,水面上有狙擊冷槍,想苟且存活是萬難。「砰」一顆呼嘯的子彈,朝那個仰泳動作最大的海盜射去,毫無阻礙的穿透他小腹。凶殘的鱷魚,對鮮血的氣味兒格外敏感,它們不介意獵物受傷,像嫖客不介意妓女的貞操,口味兒自然是越重越好。
另外兩個仰泳的海盜,立刻翻轉身子,改成狗刨式瘋狂奔游。趴在高遠的峰頂,聽不到目標現場的任何雜亂,但狙擊鏡裡,卻是一個無聲的有聲世界。他倆一邊劃游,一邊扭曲著極度恐慌的臉叫嚷,應該是:「don』t-shoot,help-me」,那種迫求人類之間憐愛與幫助的呼喊。
「砰,砰。」兩顆高速飛行的子彈,果斷擊爆了他倆的腦殼,從恐懼和被撕咬的痛苦中,輕鬆送了對方一程。揚灑起來的腦漿血水,被沉悶繁密的雨水安撫下去,回歸到生命的原點。
抽回狙擊步槍,向後撤爬了幾米,貓腰蹲起,朝來時的方向奔跑。雨點比先前密集了些,臉上塗抹的綠色漿液,在急速穿行中淋掉不少。我又抓了沾滿水滴的青草,塞進嘴巴咀嚼,修補臉上的保護色。
另一艘遊艇應該到達了鬼猴部落,必須在他們趕到山澗入口之前,上到對面峰頂伏擊。跑到適合攀下山壁的位置,再次拿出鉤繩,穩妥而高效的往下延伸。
溪澗石階處,小瀑布的頂端有些漲水,曾經踩過的幾塊大石,被河水掩蓋起半米。切換背上的武器,左手持阿卡步槍,右手緊握朴刀,開始憑著記憶渡溪。
翻滾的水面沒入膝蓋,絲毫看不到底下凸起的大石,每次跳躍一下,心就捏一把汗,彷彿在水面行走的人。一旦估算錯誤,雙腳有一次踏空,就得翻滾進深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