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四日晚,西都城,太守衙門正堂,眾將都笑嘻嘻的宴會。
現在,整個西西平諸將都獻上妻兒父母為質送入西都,所有城池上統統飄揚起剛剛趕製的漢家旗幟,不過還是有一次抵抗,劉武本打算親自統兵剿滅,但眾人以此戰甚易請求劉武不用事事親臨,由傅息、馬念、周大、宗容配合北宮心。
那絕色尤物慫恿挑動餓河、燒戈、伐同復仇怒火,三部借助劉武提供的弓弩箭支以及沖車等軍械合力攻下順義城,這是唯一一座被幾乎被屠城的城塞,守將在城門攻破時戰死,隨即三部衝入城內大肆砍殺,最後宗容馬念等將實在看不下去,以軍勢壓迫三部,迫使三部退出該城。
事後,三部酋首大為震怒,揚言要退出聯軍,眾謀士連忙進言請劉武安撫三部。
數量頗豐的財帛禮品,劉武親臨,在北宮心幫助下好言相勸,總算讓這些狂躁不安的蠻子暫時同意繼續留在聯軍中。
隨著順義城的崩潰,剩下的各城都選擇臣服,雖然這些城都是為勢所迫,毫無忠誠可言,不過,現在局勢緊迫,兵力珍貴,願意獻出妻兒老小為質就好。
同時,各城也須交出丁男加入劉武軍,如是,也湊出千人許,正好樹機能許給劉武的那些閒置的戰馬也都有了主人。
只是這一次勸慰三部花出去的錢帛財物就讓西都城的府庫大大失守,還得付給雖然被馬念宗容等人一直保留並未全力參戰地鮮卑且萬能部、莫洛羌一些禮物,另外。組織裝備這些新徵召地騎兵還得再花一大筆錢。必要時還要付給將士們賞錢激勵士氣。
暫時兼管財務的蔣濤向劉武直喊窮,就是慶功大會也不例外。
這不,喝了點酒壯壯膽子紅著臉又向劉武直嚷嚷。
「重德。今晚大家高興,就不要提那些政事,好麼?」一旁的宗容勸道。
「那怎麼行.國事為重濤這般花銷,我軍現有地財帛軍餉一個月都承受不了。」
軍餉,這真是個大問題。當年無須考慮,可現在身為數千之眾的最高領袖,再不考慮便是笑話,可這錢從哪兒來呢?既然想輕鬆拿下西西平就不能殘破那些累世收藏家資頗豐的豪族,可不這樣又得不到任何繳獲,現在為了錢勒索殘破他們又將遭致他們的恐懼反抗,何況留下惡名以後想在涼州其餘各郡順利發展勢力可就難了。
軍餉啊軍餉,越想頭越疼。
劉武頃刻間喜色全無、眉頭深鎖。手上那只滿盛酒水的陶碗微微抖動翻覆潑出些酒水沾污戰袍也沒注意。
整個宴會席上眾將見主帥毫無喜色,一個個噤聲,悶頭喝酒,慶功宴變得死氣沉沉。
微醉的蔣濤還在那邊大談軍餉危機。反反覆覆嚷嚷他實在沒錢。地確,這些日子他披星戴月操勞統計。越發覺得自己負責的這活兒比打仗還累,到處都要錢,到處都得花錢,送禮請客收買蠻子、西都各色事物都得維持,什麼都得花錢,特別是仗打起來後,撫恤修補購置兵器,錢就像淌水似的沒了,自蜀中帶來起事那些財物現在早空了,現在已經在花徐鴻那廝獻上的髒物,西都本身是個邊陲窮城,又不在西北商道必經之地,賦稅並不多,百姓又是初附不能收稅更加艱難,照這樣打下去,很快府庫內就會空空如也。
他越說劉武臉色越難看,眾將更加不敢開口,都低頭喝酒。
「重德,你喝太多了,還是先回去歇息吧!」新加入劉武軍的那個老者尹璩勸慰還嘟囓個沒完的蔣濤,同時,向宗容使眼色。
「我沒喝多少,沒醉!」蔣濤拒絕承認,嚷嚷道,「我清醒得很,沒醉!」
他的確沒喝多少,僅僅是酒量太次。
「來人!快扶蔣大人回房歇息。」
沒辦法,宗容只好招呼人將蔣濤強行架走。
這樣,總算安靜了,可又有什麼用呢,慶功宴本來大家高高興興,現在早黃了。
劉武突然起身,眾人正惶惑,不知主將到底想做什麼,都望著前面。
「我有些小事出去下,你們繼續喝。」
說著,慢慢走出正堂,宗容緊跟著追了上去。外面,新月如鉤,星斗滿天,空氣清新甘冽。
劉武就這樣微微仰望這瑰麗妖冶的蒼穹,想忘卻剛剛地煩惱。
現在,再也不會只為了調遣幾十個人就被人喝斥,受人冷眼。的確自在了許多,可越是前行越是發現,憂愁似乎更多了。
地、兵、糧、錢、人心,每一樣都能讓他頭大。
人心現在是不能指望了,魏國統治西北許多年,雖然西北民叛頻繁,對中原也說不上什麼忠心,但對於豪強世家而言,跟隨魏國,至少不必與強大無比的大魏打仗,跟著他只能是權宜之計。
地……整個西平是一片巨大草原,就像蒼穹上那些最閃亮的星斗,城塞很少,還很小,他能控制地僅僅是依托這些城塞生存的漢民或羌漢混血百姓,西北百姓固然驍勇遠勝蜀中,可是這麼少地人口實在不宜大肆徵兵,更何況,現在便徵召百姓充為軍士,且不論民心,就像蔣濤抱
還是得花錢武裝他們啊!之後還得出錢養他們。就部族先頂著,還是得花錢。
羌民是一團散沙,且一直處於魏國高壓盤剝壓搾下數十年,的確很容易就被煽動起來,可他們也是人啊,也有人的一切慾望,沒有好處誰肯白干?
餓河、燒戈、伐同那三家沒錢也肯出力,可這三家是為了復仇,每次都會亂殺一氣。很難掌控。
他是來奪取西北的。不是只為圖痛快,真的,說是不要錢。到最後為了安撫還是花了不少地財物。
錢,還是錢,他就缺錢。
劉武輕輕搖頭歎息。
「主公勿憂,」跟在劉武身後地宗容低聲道,「據重德所稱,我軍還能支撐一月左右錢餉。我軍糧食儲備暫時還算充裕,到時候實在不行,大不了多賞酒肉米糧,錢財暫且不論,士卒們應當也不會有太大抱怨。」
劉武望著蒼穹,盯著那輪新月,想了想,點點頭輕輕道:「廣崇你說的對。不過老這樣不行啊,就算將士們能忍耐,可是缺少錢財我軍怎麼購置銅鐵礦石炭薪,很多東西西平並無所產。我軍怎麼修復軍械維持戰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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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不能讓弟兄們騎著馬拿根樹條就跟裝備精良的魏人血戰吧?
「主上,臣覺得我軍是不是該向皇帝請求支援了?」宗容低頭小聲問。
這個話題非常敏感。藉著太守府走廊附近那些火把地餘光,宗容死死盯著劉武的腳下,只見劉武突然止步,宗容連忙跪下伏拜等待劉武喝斥。
好一陣沉默。
「你起來吧,你沒錯,我是該向伯父求援了。」
大漢的皇帝還是劉禪,要想從南方獲得莫大必須得過劉禪這一關,只有劉禪同意援助劉武,蜀中從中央到地方各衙門倉庫內那些囤積的財物才可以被允准調入西北(當然,如何調入西北,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廣崇,你明日代我擬一份條陳,派些信得過的弟兄帶回蜀中。」
「臣明白,臣這就回去草擬。」
「嗯,你去吧。」
宗容剛轉身,劉武又將他喊住。
「主公,您還有什麼吩咐?」
「措辭盡可能謙卑些,他畢竟是我伯父還是皇帝。」
「臣明白。」
宗容退下後沒多久,劉武再度返回正堂,繼續與諸將宴飲。
他剛到正堂還沒坐下,那個老傢伙尹璩便附到他耳邊低聲道:「主公,昨日,您去城中巡視時我在西城門口聽見過一人,或許主公您用的上。」
劉武向他看了看,一臉疑惑。
那老傢伙笑了笑,輕輕道:「主公,上次您拿錢財買羌部奴隸地事兒已經流傳開了,所以,就有不肖之徒專門劫掠逃難的武威百姓故意賣給我們。」
這種事兒都有……真是無話可說。
劉武想了想,眉頭深鎖,顯然他已經意識到後果的嚴重性。
「你們怎麼處置的?買沒買?」
買會滋長這些匪類繼續抓捕逃難的武威百姓,雖然西平現在即將被戰火籠罩,很快武威那邊逃難的隊伍也會消失,但現在缺的就是錢,買就是傻瓜。
「主公,絕大多數沒買,不過那幾個人,臣還在自作主張,買了。」
「哦?都是些什麼人?祖籍何地?」
想必,應當是人才吧。
老傢伙笑道:「為首的一人姓陳,名光,字信景,下人。」
這名字生疏地很,不過下倒是頗有耳聞,劉武道:「他可是下陳家(注1)的人?」
尹璩道:「那倒不是。」
「哦,那他有什麼才能?」不是豪門出身更好,只要有才能也行。
「沒什麼才能,」
劉武愕然。
尹璩連忙笑道:「主上,臣跟您實說吧,贖買他的財物並非出自我等,是他自己偷偷塞給臣的,臣只是出面而已。」
這更奇怪了,劉武越發疑惑。
尹璩繼續解釋:「主上,他是個商人。」
商人,劉武面色很是不悅。
尹璩輕聲道:「將軍,臣也知道商人卑賤無禮實在不值一提,不過我軍現在或許正用地著他,他也說要報答我軍,要獻出一筆財富,據他說至少有幾千萬錢呢。」
錢,還是錢,這些商人為了錢可以囤積居奇到處損害帝國秩序,將本國任何可賣的東西賣於敵國,即便是被嚴令禁止地也敢賣,只是為錢。
無論魏蜀吳,三大國對這些唯利是圖的商人都是一個態度,容納但壓制,身為商人子弟便為賤籍,徵兵之時是第一類被要求充軍的,這是漢家法度。
可是這些商人,衝著有錢,自然會暗暗籠絡各地官員,將窮苦百姓頂數。
商人,哼!
「那好,就煩勞長者您了。」
他的確很缺錢。
(注1:下陳家:這裡指的是陳珪、陳登家族,父子皆名士,豪門。
下城,治所在就在今徐州市附近。下郡治所為今江蘇徐州,縣,寧,沐陽,宿遷,泗洪,:lt;
漢代雖然士兵不發薪水,不過古今都是一樣,沒有比財富更好的激勵士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