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之力挽狂瀾 轉變之章 節九十二:解心結
    最後一輛驢車漸漸遠離,涪城的女人們,再不可見。雪地上只留下一道道深深的車轍,翻起的泥土污濁了潔白的雪,清晰的標誌出通向涪城的道路。

    江油城牆頂,那些留在城中繼續防備魏軍襲擾的蜀兵們,帶著一絲淡淡的遺憾,輕輕的,彼此聊著昨日的快樂。

    戰爭漸行漸遠,他們已經很清楚,雪是越下越濃,剩下的時間,已經不適合作戰了,很快,他們都能平安回家,與家人團聚。所以,即便昨天沒佔到什麼甜頭,都是快樂的。

    劉武站在城牆上,嗅著甘冽清冷的空氣,還能呼吸到那到處殘留著的淡淡氣味,那是美酒佳餚,是竹子的香氣,士兵們又要生火了,他閉上眼深深呼吸……

    「將軍,我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對您說,可以麼?」身後倏的響起周大的聲音,劉武回頭,看見那張滿臉笑容的憨厚面龐。

    「有事麼?」

    現在,劉武心中別無他想,只希望等過些日子回成都能好好休息休息,順便把傷養好了。

    「能不能不在這種地方?」周大的指指四面八方,到處都是人,這種地方沒法議事。

    劉武會意,跟隨眾人回到那間昨日他荒唐過的房間,裡面,還殘留著女人體香,一股淡淡的桂花頭油味。

    周大在進入房間前,特地留下兩個弟兄守門,其餘人等跟隨進入,眾人依次坐定。

    「有事就說吧?」劉武閉上眼,不知為什麼,今天,他覺得很疲憊,難道是因為昨天一夜的荒唐麼?

    「那我就說啦?」周大笑嘻嘻的,撓撓頭,又想了一陣子,輕輕嗓子,說道:「將軍,我們從陽平關那時候開始說吧?」

    劉武面色有些不自然,周大明白,這個關城對劉武是個傷口,對他們也是,不過事關所有人的利益,非說不可。

    「將軍,我們在陽平關時,您帶著弟兄們立的功勞雖然比不上校尉和您在隴西那會兒的,可也不少,可為什麼弟兄們辛苦立下的戰功,每次都是莫名其妙的沒了?以前聽傅將軍帳下那個小校李三說的,似乎是因為我們缺少敵人首級信物,後來幾次我們割下那些匪類的首級,還是說什麼路途遙遠,就給了我們點酒肉充做賞賜。您可還記得麼?」

    這是劉武最鬱悶的這幾年中發生的最鬱悶的幾件事情,怎麼不記得?幸虧在陽平關,除了兩個多月前開始的那場鬱悶到家的戰役外,他們就打了幾場不像樣的小戰,每次斬殺首級不過百十多個,這些所謂的戰功不要也罷。

    劉武淡淡的口氣,讓周大憤慨不已:「您怎麼能這麼說呢?您可知道,您那些戰功,很有可能還是算數的,只不過不算在我們頭上。您知道麼?賈老爺子昨天跟我們說過,上次他跟諸葛家那個小子閒扯,聊過這些東西,那下面齷齪不堪,這種勾當最是常見。」

    諸葛顯哪裡知道軍中事?不過前些年他父親還在世時,老有闖禍的豪門托關係走門子請行護軍翊武將軍諸葛攀引薦,拜託時任尚書僕射、軍師將軍的諸葛瞻幫忙擺平官司。

    只要不是豪門之間的矛盾積怨,諸葛瞻都會接受,暗地出力。

    那些被打殘廢的,被殺的,被強佔妻女的平民子,欲訴無門,從縣告到郡,自郡告到成都,最終那些絕望的只有認命,接受提議,私底下了結怨恨。

    周大幽幽一歎:「這就是世道啊!將軍,地方上糜爛到這種地步,軍隊也肯定好不了,賈老爺子問您到底相不相信軍中有冒功這種齷齪事?」

    劉武沉默許久,他跟霍俊其實早就知道的,那些陽平關的弟兄們當日在城牆上對霍俊和劉武說出那樣一番話,什麼省點戰功給他們立立……周大這些小兵哪裡懂得,當初,那些屬於劉武等人的戰功,大多都在這些小校們中間消化,吳義那個混蛋將劉武等人的戰功全抹成財帛賞賜,看起來還算公平,可軍功簿上空空如也,徹底斷絕了劉武和霍俊以及這些苦苦跟隨劉武許久的弟兄們陞遷之路。

    這是陸樂那個小子不忍心瞧著霍俊和劉武吃悶虧時偷偷說的,整個陽平關內所有的小校們私底下也承認,白得了劉武不少戰功,他們都覺得不好意思。

    可又怎麼辦?一氣之下撒手離開軍隊?這種事情沒法說的,算了。

    劉武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實在沒法回答。

    「您到底知不知道啊?」周大急了,再問了一遍。

    「周頭兒,您還沒瞧懂麼?」周大身邊的一個小兵插嘴道,「將軍到現在都沒說話……」

    周大明白,越想越火,越火越急,肺都快炸了,紅著眼直喘粗氣:「好啊!將軍,你們都知道了都不告訴我們?害我們像傻瓜似的,為什麼?您是怕弟兄們給您找麻煩麼?」

    「告訴你們有什麼用?」劉武惆悵的低聲說道,「你們能怎麼辦?就是吳義那個混蛋不在這上面使壞手,你能防得住他們在京中使絆子?他們可是豪門,你們能拿他們怎麼樣?」

    「又是豪門……」周大不滿的小聲嘟囔,摸摸髮髻,整理了一下被憤怒沖得一團亂的思緒,回過頭看著劉武,擠出笑臉:「將軍,我們弟兄好像沒怎麼瞧見您和那些豪門子弟打過交道啊?是不是小時候有什麼心理陰影?」

    劉武的臉刷的一下紅了,出奇的,臉上很快堆起憤怒,「不要囉嗦!這些跟你們無關。」

    這是周大第一次看到劉武衝他們發火,微微嚇了一跳。

    「將軍,那個,那個」周大壯著膽子,忐忑問;「說說麼?我們又不是外人……」

    劉武迅速打斷周大的話:「你別問了!」怒意猶在,這真不像他們認識的好脾氣將軍,的確有幾分像那個惡毒凶狠的混球校尉。

    周大無語,看著劉武囁嚅道:「將軍,那個賈老爺子他說,豪門子弟不全是那些自大傲慢的混蛋,您可別忘了,校尉他可是安南將軍的族弟,也算是豪門子弟。再說了,黃老爺子還是族長呢,他不也是很好說話的?您應該試試看。」

    這倒真的有些道理,劉武遲疑了許久,面色慢慢放緩。

    「將軍,外面還有兩百多豪門子弟,要不,我們今天就試試看?」周大乘勢建議。

    「那好,你們說說,賈老先生都說了些什麼?」

    劉武心軟了,說的也對,了不起是被羞辱一頓,只當是被敵人抽了兩鞭子。

    周大將賈老爺子的話全敘述一遍,有遺漏的,身邊的弟兄們馬上你一言我一語的補充。不久,聽完李果建議後的劉武,再度離開馬邈府。城中,被燒成廢墟的倉庫位置,一堆堆篝火燃起,到處是芳香滿溢的鮮美肉湯,還有滋味可口的麵餅,劉武在弟兄們引導下,坐到一處四周滿是豪門子弟的篝火邊。沒有盔甲,那些子弟們還是很快認出這位名震敵國的將軍,一個個好奇的跟劉武攀談,劉武也克制住內心的躁動,客氣回復。那些人,也拿出一支貯滿醴酒的酒囊,遞給劉武,劉武抓起痛飲,眾人一陣叫好聲。

    接下來,一邊喝酒一邊閒扯,酒壯人膽,劉武也有問必答。那些豪門子弟們,問得最多的,還是那段隴西歲月,不是為了印證真偽,那些被俘的魏國人毫無疑問的證明那段歲月的恐怖,他們也親眼目睹血色大旗一直衝在最前段,從未後退。

    酒越喝越多,話也不知道說到哪兒,看著這些和氣的豪門子弟,劉武覺得自己的確是錯了,這些子弟與那些成都高官家庭的那些,完全是不一樣的。這些子弟並沒有跟那些一樣,躲躲閃閃躲避他這一個蠻夷小子,心情一下子好了許多。

    就這樣,劉武把自己隱藏多年的舊事說出來,一點點講述著。

    從那年,他十五歲,逃出家,以一個流民子弟身份加入軍旅……第一打仗,跟一個只剩下一口氣勉強站立的魏兵比劃刀子,到最後還是沒捅下去,比霍俊當年第一戰稀里糊塗捅死一個傷兵還不如。這件事後來他連霍俊都沒說,生怕被霍俊取笑。第一天的晚上,他一點肉都沒敢吃,啃了半個炊餅就再也吃不下去了,那天晚上,他差點哭出聲來,好久才睡著。此後,一仗又一仗,有時能好好的走回營,有時,就得被人抬回營帳。

    魏國人口中恐怖非凡的血屠夫,就是這樣慢慢成長的,他也不比其他人強多少,要不是因為箭術精湛被視察營帳的驃騎將軍提拔成親兵,要不是那一次洮水之戰,夏侯霸統兵強渡,身為親兵,劉武必須跟隨,結果誤打誤撞拯救了數萬蜀兵,若非如此,哪裡會有血屠夫?

    他身上的傷疤就在一仗又一仗中,越累越多。

    「還好,」劉武一臉醉意的對那些,「臉上一點事沒有。」,說到這兒哈哈一笑,「喝了這麼多酒,哎呀,真熱啊!」說著就把身上的袍子解開,袒胸露腹。

    觸目驚心的,許許多多傷疤,到處是蚯蚓般蜿蜒爬行,最長的一條,從最下部位的一條肋骨,往下滑,幾乎將劉武肚皮劃開。

    氣氛在瞬間變得凝重,出奇的沉寂。

    劉武在解開自己袍子散熱後沒多久,就睡著了,之後,就是這些豪門子弟自發的,你攙我扶,將劉武抬回臨時居所。

    周大等人在那些豪門子弟離開後,一個個歡呼雀躍,就像一個個的小孩子。

    這是個好的開始,正如賈老爺子所料,那些豪門子弟,被劉武輝煌的戰功和勇猛折服了。劉武心中的那些對豪門子弟的心結,也隨著這一夜煙消雲散。

    此後幾日,就像在當年的陽平關,每個見到劉武的,都恭恭敬敬喊劉武一聲將軍,劉武也客客氣氣回話,不過,那些豪門嫡支們,依舊口口聲聲的是侯爺,這也是在賈老爺子意料之中,劉武也不是很介意。

    他對未來已經充滿希望,就像當年在隴西,就算當時每次都處在生死邊緣,依舊滿懷希望。

    十一月初五傍晚,涪城糧草再度到達,糧草押運官,就是前些日子跟衛將軍先帶領大部分部隊離開抵達涪城修復棧道的黃崇。這次來的糧草更多,但不是給所有人的。黃崇帶來了衛將軍的將令:要求張遵利用上次殘存的部分糧草在兩日內把主力帶回涪城,新送來的,就囤積在江油城,作為江油戍和江油城共有的糧食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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