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外面就是一道山嶺,時近正午,疲憊之極,即便劉武再激勵也不能讓士兵們堅持,霍俊從隊伍前監督到隊伍尾,最後只好走到隊前,無奈的望著劉武:「將軍,弟兄們死也不肯走了,就讓弟兄們睡上一覺吧?」即便知道魏軍追上來就要跟魏狗拚命,也要休息,太累了。
「好吧,」劉武揮揮手,讓霍俊再去傳令。
或許,他也該睡一覺,只不過總得先去把前面的情況先探清楚才行,現在大概離陽平關不遠了,他隱約記得,大概就是這樣。翻過前面那道山嶺便是陽平關北的狹長平原,先瞧瞧情況再說。
只是還才剛剛到森林邊上便聽見了他最不願聽到的東西。
鼓聲,一陣又一陣的鼓聲,若有若無的順著山脊往北飄,劉武心中不由一緊。
山嶺下就是那處平原,不多遠就是陽平關城。站在山嶺頂端就能分明看到。可是除此之外還有他不想看到的東西,那是密密麻麻,密密麻麻,一片又一片的黑色巨大軍陣,正緩緩的往陽平關壓去。
陽平關城牆上那一道又一道細細的黑色,正是那些身著漆黑色牛皮甲的魏兵正蜂擁踩著長長的雲梯試圖爬上高聳的城牆。城下是黑壓壓的一片,想必那是許許多多正在等待空位往雲梯上爬的無數魏軍小卒,他們的身下定是無數的屍體相互疊壓。
興勢山被圍兩月,那麼陽平關呢?
一樣。
劉武看著山谷平原上那些密麻麻黑黑的軍隊,便覺得全身的力氣全沒了。那裡何止一兩萬?只怕連十萬都有餘。十萬人呢,十萬人攻城,這以前他連想都不敢想,如今竟然親見了,卻偏偏全是敵人。
看著陽平關上穿赭赤色衣甲的蜀軍拚死反抗,劉武又彷彿看到了昨天的自己,就在昨天之前,他也是用相同的法子反抗魏軍,他很清楚現在的局勢對於陽平關而言已然是危如累卵,對傅僉頑固的執行伯父命令的不滿和對那個混蛋校尉的惱怒,都變成了對他們的擔憂。
如果,陽平關破,那麼漢中剩下的南半側領土就要赤裸裸的暴露在魏國大軍面前,整個漢中的全境都將陷於與陽平關北相同的命運。到時候,所有的城都不得不與漢壽漢樂兩城一樣堅守待援。
想到漢壽漢樂,又不由得想起那兩個城的守將,守樂城的是蜀中王氏家族之子,王含,倒也深得謀略算得上是個合格城守。至於漢城,城比樂城位置要差,城牆高寬也不及樂城,不過守將是蔣斌,輪才略要勝過王含,應該也能守住吧?陽平關以北三城應該都不是一兩個月便能立即拿下的,可是再久,可就難說了。特別是陽平關若是……
劉武不記得關南諸城到底還有哪個城的守將是擅長守城的,怕只怕是魏軍一但攻陷陽平,那些個城守便會一個個開門納降。
劉武對南漢中的諸城城守很是不信,乃是因為這些個城守大抵全是那個剛剛死掉的尚書令陳祗在前幾年任命的。
陳祗是出了名的黃黨,黃皓、陳祗、閻宇,三人為首,接下去便是那些個各自把持軍政的各地城守,伯父用人完全是惟親,只是宗室子弟卻又無一敘用,這上面他也不便說什麼。算了,不說也罷,反正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麼想法子進入陽平關,先解眼下的死劫才最重要。
劉武想得頭痛,直接從平原穿過最快,可是那數以萬計的魏軍,怎麼可能無視?用這一百八十九人去闖十萬人的大營還能平安無事的逃出去那是在癡心妄想。
都說壽亭侯單單只靠一把青龍偃月刀便能從十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劉武想都沒敢想這是何等的武力,他只能在千二八百人中間還是拿弓才能把人家一個沒名小將宰了。要是十萬人中間還能殺人家大將,那倒也挺好,他寧可就這樣把人家中軍主將挑了。
可是他自知武力不濟,而且,就算真這麼幹,有用麼?魏軍的大將那麼多,若是來那麼幾個給主將替死,殺了許多又有什麼用呢?除非殺死鍾會,不然魏軍又怎麼可能崩潰?他們打了兩個月,還不知道蜀軍國內的底細麼?
人家就是欺負你國中無兵,就算真的殺了鍾會,還是不會退的。
劉武輕輕一歎,陽平關,就在眼前,只要下了山,騎馬都只不過個把時辰了。
可他還是不敢靠近。
他想不出什麼好法子能夠不驚動魏軍又能平安穿過這條平原的。越想越是頭痛,痛到實在想不出什麼東西。他比士兵們更累,是的,士兵們一天一夜沒睡,他更多,兩天兩夜再加半天,最近的兩次魏軍攻擊越發的凶狠,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是因為弟兄們犧牲太多還是魏軍又多了增援呢?誰知道呢,總之每天得花更多時間帶領士兵清掃陷阱,太累了。
不管怎麼說,反正他得把這二百人帶回陽平關,對於主力孤懸魏境的漢中而言,即使只是區區二百人,也是很重要的,或許就因為多了這二百人,陽平關就能再多堅持幾天,半天對於作戰都是大不相同的。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劉武想不出還有哪條小道可以最快的繞過這個平原直接到陽平關南,他們只有兩天的乾糧,只有兩天。如果走別的路,哪有糧食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