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萬鈞的名聲並不響亮,甚至連聽說過他的人都不多。他唯一出名的只有一件事,這件事已經足夠讓李閒色變。
萬鈞和藍舒雲是死敵,在藍舒雲退隱之前,兩人曾經死戰一場,從凌晨打到午後,勝負不分。在旁觀戰得焦躁不已的司徒銘終於忍不住出手,以一敵二的萬鈞居然還能全身而退,代價只是一口鮮血。這場大戰的起因是藍舒雲玷污了萬鈞的妻子。
讓李閒心驚的並不只是萬鈞的武功,而是他對藍舒雲、對重陽教的刻骨仇恨。這次的敵手雖多,但岳嵐松自顧不暇;許子悠和劉凡都與李閒交情深厚,若是事不可為總還有望逃命。剩下個徐弈任他手段通天,在李閒與孫凌的聯手下也難以造成致命的破壞。但是萬鈞的敵對,是沒有任何利益驅使的,仇恨將使他不顧一切地博命戰鬥,這種敵人才是最可怕的。
另一方面,萬鈞的出現,是否意味著岳嵐松對恆幫、對李閒的底細早已有所察覺?
李閒呆了半晌,終於苦笑道:「這回雷霆霹靂都一起打下來了。可笑孫凌這小子還說世上高手沒那麼多,現在一下就冒出兩個。」
孫凌的聲音再次響起:「這兩人本來就成名已久,又不是像你一樣沒人知道是哪個角落鑽出來的,怎能怪我?」
李閒散架般軟倒在床上,歎道:「你小子的保護任務真是做得盡職盡責。」
孫凌嘻嘻笑道:「那是當然。萬一你的腦袋不知被誰搬走了,我怎麼向厲大哥交代!」
李閒有氣無力地道:「老子現在要風流快活,你是不是也要趴在屋頂上觀賞?」
孫凌理所當然地道:「這個自然。」
李閒把臉埋進枕頭,再不理他。孫凌卻沒有放過他:「如果你不想風流快活,玩玩一鳳二凰的遊戲,那就先起床。你的房間在隔壁。」
連續幾日,李閒終日與岳家父子飲酒應酬,閒來也當真指點指點岳鳴珂的刀法。岳嵐松在這一點上倒沒完全胡說,他這個小孫子的確偏愛刀法。
負責監視李閒的探子匯報給岳嵐松的話千篇一律,不是李閒又喝了整夜的酒,就是和兩個女人嘻玩取樂。
一切風平浪靜,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其實江湖上已經天翻地覆。恆幫其實是重陽邪教死灰復燃,這個消息不脛而走,迅速傳遍大江南北。各大門派的氣氛空前緊張,日夜操練弟子,已經有備戰之意。少林、武當等門派更是派出高手耆宿,前往恆山查察真相。
恆幫馬上做出反應,一夜之間開革了數百人,放言說正因有這些人來路不正,才引起江湖朋友們誤會,借此機會清理門戶,還請江湖朋友們切莫誤信謠言云云。恆幫的解釋並沒有很大的效果,事實上蕭無語等人志不在此,只是趁勢清查內奸而已。
與此同時,江乘風與藍舒雲更趁神兵山莊以為恆幫已無暇他顧時,麾軍踏破保定,恆幫的勢力終於與神兵山莊所在的天津近在咫尺。白馬堡停止了對恆幫的馬匹兵器錢糧各方面的供應,並兵壓恆山以北。蕭無語起用吳伯作為錢糧總管,開始對外購買。恆幫以西的天山劍派忽然有了動作,歐陽斌率眾擊潰了恆幫的一隊運糧隊,燒燬了糧草,劫走了兵器。恆幫不得不分兵回防。
銀龍堡繼續南擴,遭到霹靂堂的猛烈抵抗,雙方各有折損,徐不疑與劉東流會商未果,雙方各自暫且收兵,並同時派人招降太湖水寨。太湖水寨的大寨主左龍冷眼旁觀,對雙方的招降均不置可否,卻下令嚴禁屬於任何幫派的船隻進入太湖水域。韓開山在一天之內分別擊沉銀龍堡和霹靂堂的船隻,卻不傷一人。
迷蹤谷的陳仲和厲天同時失去了影蹤,但迷蹤谷的其他人物卻開始在江湖上走動。
神兵山莊內部的繼嗣鬥爭進行得如火如荼,洪剛的人馬與岳轅一方衝突過好幾次,洪剛甚至派人打傷了蘇乾,還命人嚴加監視岳轅。岳轅方面作出反抗,蘇乾在岳嵐松面前狠狠告了洪剛一狀。許子悠和徐弈分頭出動,一個買通醉仙苑的紅阿姑,纏得岳轍樂不思蜀,一個直接襲擊洪剛,被李閒迫退。斗大如斗的岳嵐松宣佈馬上決定繼承者。
在這種形勢下,成笑居然又出現在李閒面前。
「我還以為你不會有空回來扮你的陳英了。」李閒喝著酒,油然說道。
成笑撕下面具,露出略黑的肌膚,淡淡地道:「陳英已經沒有扮下去的必要了。」
李閒尚是首次見到成笑的真面目,不得不承認所見過的重陽人物全都非同俗流。江乘風儒雅而邪異,司徒銘出塵而冷傲,藍舒雲不羈而輕狂,莫白羽詭艷而脫俗,蕭無語秀氣而睿智。眼前這個成笑,當他戴著面具時,李閒已覺得他的眸子很好看,凌厲精明的眼神帶著冷酷的意味。當他脫下面具,方正的臉龐,高挺的鼻樑,鬍渣刮得很乾淨,那雙眸子嵌在劍眉之下,給人一種說不出的依賴感。空蕩蕩的左袖,反而給人一種殘缺的美感。原先死板的面具讓這一切都隨之掩埋,讓李閒不禁興起扯碎那張鬼面具的念頭。
「為什麼沒有扮下去的必要?」李閒隨口問道,暗想有其兄必有其妹,不知成櫻那風情萬種的風姿、滄桑無奈的神情,當年迷倒過多少男子。不禁想起有幸贏得美人歸的徐不疑,忽然覺得徐不疑那種出塵的丰韻與徐弈的謙恭有禮並不相同,或許徐弈更像他娘一些吧。
成笑哪知李閒正在想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恭敬地答道:「岳老賊將於明早宣佈繼承人。」
李閒瞬間把握到成笑沒說出來的話。事實上不容成笑多說,把風的蕭如非打斷道:「洪剛和岳轍來了。」
成笑露出陽光般的笑容,道:「還好你們拉到了洪剛,否則這局棋不用下也知輸定了。」
蕭如非臉上泛起紅暈,成笑穿窗而出。
岳轍一踏進房門,脫口就道:「家父明早要決定繼承人,李兄聽說了嗎?」
李閒點頭道:「確有所聞。不知你們的確切消息是怎樣?」
洪剛歎道:「有許子悠和徐弈在莊主身邊聒噪,莊主的意思已經定在大公子身上。」
李閒皺眉道:「那你們這趟來這裡的意思是?」
岳轍與洪剛對視一眼,洪剛並指作刀,虛斬一下。
李閒苦笑道:「終於走到這一步了。」
洪剛咬牙道:「我們是無法選擇。事情做到了這個地步,一旦岳轅登上莊主之位,我和二公子都休想活命。」
岳轍續道:「我們想來想去,只有李兄有能耐神不知鬼不覺地辦到此事,還望李兄不辭辛勞,幫這個忙。」
李閒沉思片刻,想到孫凌這種頂級殺手,有點心動,但又心知不妥,一旦自己策劃殺了岳轅的事傳了出去,恐怕重陽教主的位置不當也得當了。歎了口氣,問道:「如果岳轅遇刺,令尊會想到是誰?」
岳轍欲語無言,這和李閒偷酒的結果是類似的,都與在牆上大書「李閒到此一遊」無異。
洪剛接口道:「我們可以做好佈置……」
話音未落,司徒貝貝衝了進來:「岳莊主派了人來,兩位請先避一避。」
兩人慌忙避入裡間,一人步入房內,對著李閒拱了拱手,道:「莊主請李少俠今晚入莊赴宴,有要事相商,請李少俠千萬賞面。」
李閒盯著來人半晌,忽然笑了,道:「以兄台如此高明的武功,竟來充當信使,李閒豈敢妄自尊大。請告知岳莊主,李閒今晚準時到席。」
那人臉上不露一絲表情,再次拱手道:「李少俠既肯賞面,莊主一定高興得很。」
李閒目送那人去遠,臉色沉了下來,道:「這人是不是雷霆劍萬鈞?」
洪剛和岳轍聞聲而出,洪剛訝道:「李浪子真是目光如炬,此人正是萬鈞。」
李閒抬頭看著天花板,自言自語地道:「今晚將會非常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