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
神兵山莊佔地千畝,丈許高的院牆彷彿為裡面的武林霸主隔開了塵世的喧囂。牆上雕滿了各式揮舞著兵刃的人物造型,顯出主人尚武的精神。透過高高的院牆望去,依稀可見莊內屋舍連綿、雕樑畫棟,參天的古樹掩映下,透著雍容華貴、高不可攀的氣勢,似乎為了證明山莊主人無比尊崇的武林地位。
如今這個地位有人挑戰了。好一個有魄力的蕭無語。
李閒立在神兵山莊的朱漆大門前,忽然覺得這曾令自己大大誇讚的莊院,正是如今神兵山莊走向衰敗的元兇。山莊子弟躲在高高的院牆後面,沉湎於岳嵐松威震武林的光芒中,渾不知江湖風波之險,夜夜笙歌,魚肉百姓,真是幾曾識干戈!恆幫的戰鼓敲響,曾經參與重陽會戰的子弟,還有幾人握得住手中兵刃?
岳嵐松圓圓的笑臉在李閒眼前出現。李閒和兩女同時堆起笑容。
洪剛垂手立在岳嵐松身後,眼角偷偷瞄著蕭如非,露出自以為瀟灑的笑容。蕭如非險些暈死過去。
「李浪子遠道而來,老夫未能遠迎,真是該死。」
兩女好奇地打量這個曾威震武林、如今正和自己的親人對敵的不世高手岳嵐松,只見滿頭白髮蕭然,眼角皺紋密佈,眼裡還隱見血絲,要不是那股沛然的氣勢傳來,此人和一般的老商賈沒有什麼區別。
岳嵐松的樣子和上次在隱留山莊見面時相比,明顯蒼老了。李閒心中同情,抱拳道:「聽說岳老爺子最近煩得很,李閒途經貴地,豈能不來探望。」
岳嵐松引三人入內,一邊微笑道:「跳樑小丑,不久自滅。老夫近日確是心煩,為的卻不是那些小丑。」
蕭如非悄悄和司徒貝貝交換了個眼色,都從對方眼裡讀出:「塚中枯骨,還敢狂言!」
李閒「哦」了一聲,問道:「不知還有何事能讓老爺子心煩至此?」
岳嵐松苦笑道:「還不是為了鳴珂這孩子。這小子放著家傳的戟法不好好學,定要跟人學刀。好在李浪子駕臨,千萬要幫忙指點這孩子一二。」
李閒微笑道:「小公子當世奇才,自當秉承家學,將老爺子的黃金戟發揚光大,豈能學刀?老爺子一代宗師,教孫子的大事怎能請我這不入流的東西?」
岳嵐松哈哈大笑,道:「那小子偏要學刀,我這把老骨頭可拿他沒轍。老夫也請過不少刀法名家指導這孩子,但當世有哪個刀法名家比得上李浪子?」
李閒心中冷笑,說是請他做岳鳴珂的刀法師父,其實還是在變相招攬自己。只要成了那小子的師父,神兵山莊的事自己還能坐視不理嗎?
「岳老兒你又胡說,小心顧輕塵和少林天鶴兩隻老鬼都來找老子拚命!」李閒大笑回答,對岳嵐松的延聘不置可否。
岳嵐松拿他沒法,只好陪他呵呵地笑,心裡空自著急。這段時間和恆幫交戰,當真損失慘重,單單今晨就喪失了三名多年來隨自己出生入死的心腹高手,目前山莊內可用之人著實不多,近日來四處招攬人才,連一些臭名昭著的黑道人物都來者不拒,不少身份不明的怪異高手也沒加詳查。李閒在這節骨眼上送上門來,當真是久旱逢甘露,這種機會再不把握,悔之莫及。
也怪當初太小看了蕭無語,沒有在恆幫立足未穩時,親自率領麾下高手,集結所有力量一舉摧毀它,只輕率地命令幾個大將出擊,以為立馬踏平恆山,不料回來的只是這些心腹高手的頭顱。此後節節敗退,一發不可收拾。
想招攬李閒,是絕不能用強用逼的,萬一惹毛了此人,全山莊除了自己外恐怕沒人是他十合之將,到時內外交煎,覆滅不遠。
「天下皆知李浪子最愛交朋友,老夫先介紹幾位好漢給你認識。」岳嵐松領著李閒走到彙集新招攬的人物的偏廳,終於放棄立即招攬李閒的想法,決定先讓這些三山五嶽的人物和李閒混熟,再慢慢著手。
「天下都知道我李閒喜歡交朋友喜歡女人喜歡酒,就是不喜歡玩刀。」李閒眨眼笑道。
兩女掩嘴偷笑,岳嵐松為之氣結。
李閒跟著岳嵐松跨進廳子裡,不禁歎了口氣。
廳裡已坐著十餘人,單看外表,有的滿臉橫肉,有的刀疤交錯,有的賊眉鼠眼,有的一臉市儈,還有一個戴著死板的人皮面具,死氣沉沉,另有一個書生模樣的人正色迷迷地打量兩女。
所有的人身上的氣勢合起來還不及一個洪剛。這就是神兵山莊招來對付恆幫的人馬?
岳嵐松的聲音響起:「老夫為大家介紹,這位就是江湖上有名的浪子李閒,各位多親近親近。」
此言一出,滿座哄然。四條大漢從座位上彈起,齊聲喝道:「***你就是李閒?」
李閒愣了一下,自己並不認識這幾個人。不過李閒是見慣了場面的,微微一笑,道:「『***你』這人我不認識,應該不叫李閒。不知此人年齒如何?若四位是在找尋失散的父親,小弟走遍江湖,或可提供一些線索。」
兩女捂著肚子笑了,那個書生看呆了眼。
一個獨眼大漢青筋暴起,喝道:「老子沒工夫和你這小白臉磨嘴皮!說!閻毒是不是你殺的?」
李閒搔搔頭,道:「閻毒是誰?」
岳嵐松見勢不妙,忙打圓場道:「看來是一場誤會,賢兄弟請先安坐,老夫自會替賢兄弟問個明白。」
李閒問道:「不知這四位是何方神聖?」
岳嵐松有點尷尬,遲疑了一下,答道:「這四位便是陝北四俠。」
李閒一臉茫然:「我好像只記得江湖上有陝北四犬的,是幾個不入流的強盜。這四位英氣勃勃,自然不會和那些狗有關係了。呵呵。」
四條大漢暴跳如雷,怒道:「你奶奶才是狗!」
李閒更驚奇了,道:「四位哪位是我奶奶?我從來沒見過她老人家,麻煩站出來讓我參拜一下。」
司徒貝貝和蕭如非笑得前仰後合,那個書生悄悄站起身來。
陝北四犬七目噴火,那獨眼大漢總算比較冷靜,知道再鬥嘴下去自己是決討不了好的,強忍怒氣,寒聲道:「久聞浪子李閒嘴上工夫了得,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我們兄弟幾個今日只想問一句,閻毒閻大哥是不是死在你手上?!」
李閒想了半天,終於拍額道:「想起來了。六七年前是有個叫閻毒的,打劫一對爺孫,殺了老頭子不說,還想對那個不過十歲的小女孩不知要做什麼。小弟怕他一時想不開,就先送他上路了。」
岳嵐松一直拚命給李閒使眼色,李閒卻像沒看見似的,自顧自把話說完了。
陝北四犬兵刃出鞘,圍了上來。獨眼大漢冷冷地道:「既然如此,休怪我們為閻大哥報仇!」
李閒無奈地望了岳嵐松一眼,低聲道:「岳老兒你的眼光未免太差,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岳嵐松臉上泛起苦笑,欲語無言。
兵刃破空聲呼嘯而過。一柄鋸齒刀離李閒的脖子已不過數寸。廳內的人都露出幸災樂禍的神色,那個書生更是滿臉興奮。只有岳嵐松和兩女露出同情的表情,蕭如非還合掌喧了聲佛號。
刀光一閃,血花噴濺。四條大漢騰騰跌退,出奇的是那個獨眼大漢一點傷都沒有,駭然望著其他三個兄弟捂著一隻眼睛哀號。
見到李閒鬼神莫測的刀法,滿座駭然,岳嵐松眼裡露出期待的神色。
李閒若無其事地收刀,歎道:「你們為朋友報仇,這份心意李閒佩服得很。不過我並不是什麼仁俠,你們下次再撞到我手上,留下的就不是一隻眼睛了。」
陝北四犬用僅剩的四隻眼睛狠狠瞪著李閒,走到岳嵐松身前,道:「我們四個技不如人,留下只會為岳莊主添麻煩,向莊主請辭!」
岳嵐松心情複雜地揮揮手,交代洪剛道:「吩咐帳房取四百兩銀子,給四位大俠治傷。」
看過李閒快若電閃的刀,岳嵐松更期待李閒在自己麾下,斬掉蕭無語狗頭的那一刻了。
忽然只聽「哎喲」一聲,司徒貝貝和蕭如非一臉怒色,分別反扭著那個書生的兩臂,將他按在地上。那書生正疼得呲牙咧嘴地叫喚。
原來此人趁著廳內諸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剛才的打鬥中時,偷偷想點了兩女的穴道立即帶走,不料被兩女發現,反而被一招制住。
李閒上前打量了這人幾眼,笑道:「這人不會是九尾狐胡優吧?岳老兒你的面子可大得很哪!」
岳嵐松沒想到帶李閒來這裡居然會是這樣的局面,被這些人一鬧,在李閒面前顏面大失,心中震怒,一腳向那胡優的腦袋踹去。「喀喇」一聲響,胡優的腦袋聳拉下來,再沒有半點活著的氣息。
「岳老兒的功力還是那麼霸道。」李閒笑道,心中暗歎,神兵山莊真的無人了嗎?